直到贺兰伏离开,文竹看着床榻上的人,上手摸摸额间,只觉得有些发烫。

    她神色微变,叫了温南几声,见人毫无响动,气息又浅的可怕,文竹皱着眉又匆匆的走了出去。

    床榻上的温南闭着眼,发丝安静的铺于枕边,她唇间却浮现一抹笑。

    文竹,再心疼我一些,对我再关心一些吧......

    约摸着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文竹又匆匆赶了回来,这回她脸色特别不好看,进屋直奔温南。

    “圣女?圣女?”

    见床榻上的人不回应,文竹抿唇,看到桌子旁边太医官留下的草药,拎起来往小厨房走去。

    温南闭着眼,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想怎么做就做了,不过,真的畅快。

    她身子本就不好,又折腾了许久,浑身发起热睡了过去。

    --

    凤仪宫。

    周后一脸严肃,焦急的等待着。

    天都快黑了,宫殿外传来脚步声,周后将屋中的人屏退,安静的等着惠帝进来。

    “贺兰伏知道了。”

    ?

    惠帝刚刚进了屋子,连身上的大氅都没有脱下,周后的一句话便叫他皱了眉。

    停顿许久。

    惠帝缓声开口:“知道就知道吧,他虽是藏食嫡子却无根基,就算他回去也无用,这次和谈,西郡和藏食一个都不能溜走,这次还算是谢谢那藏食王,给寡人找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他自己身体怎么样子,自己清楚,太子还需要人扶持,如今五方大王,此次事后,说不定能理所当然的除去三个。

    一个是李柏忌。

    一个是李褚。

    想到这,剩下的那一个叫惠帝眼色微暗,手指不断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周后的表情有几分纠结,她缓步走到惠帝身边,双手按上惠帝的肩膀,细白的手指为这人揉肩。

    惠帝眯着眼睛,他有些疲乏,此事一成,就只有南藩,北境,东陵。

    南藩部落颇多,收复起来属实有些头疼,可这次北境那边确是是叫自己有些失望,是联合亲兄弟把旁的去了,还是先拿兄弟开刀,他是要好好琢磨琢磨。

    周皇后垂眼看到惠帝脸上的疲倦,她手指微顿,继而叹了口气:“昨日文鸢去了摘星阁。”

    “嗯?”

    惠帝哼了一声,没太在意周后话中是什么意思。

    “圣女自尽了。”

    “什么!”

    惠帝坐起身来,面色不悦,甚至有些铁青,要是这女子死了,又要想别的办法除去李柏忌。

    “怎么回事?”

    周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惠帝越听只觉得越加烦躁,文鸢是自己的亲妹妹,每次却做些错事,叫人生厌。

    “来人!”

    惠帝手往扶手上一拍,胸膛起伏的厉害,身边服侍的公公马上就跑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听着。

    “传旨!将文鸢幽禁在公主府,没有寡人的旨意不许出来,还有她身边那个狗奴才!直接拖下去乱棍打死!以后在有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必禀报,直接处死!”

    “是!”

    那公公起身,弯着腰退了出去,惠帝的情绪还没有恢复,近几日他身体越来越不好,就算是贺兰伏那里的神药也不太起作用了。

    时间紧急,他顾不上旁的,他们西京李家的江山,一定要好好传承下去!

    想着,惠帝的眼中越发的狠毒,周后见惠帝的呼吸越来越重,倒了杯水上前,安抚着惠帝的后背。

    “陛下,别气坏了身体。”

    惠帝有些气急,又不能拿皇后发火,只好将杯子里的水给闷了个干净。

    “有句话臣妾不知当不当说......”

    周后有些试探的说着,温南的话叫她很心动,要是陛下身体能好一些,那冕儿以后的江山也越发稳固。

    冕儿还小,想到前朝发生的事,周后实在是不能容忍其他藩王在位。

    “说。”

    惠帝将茶盏放下,侧目看着周后,眉眼有几分不耐。

    “前几日,圣女告知臣妾,她说......”周后欲言又止,惠帝的眼神越发探究,最后周后还是咬咬牙说道:“她说陛下的身体,她能救......”

    惠帝先是皱眉。

    怎么可能,如今他已经药石无医,整个太医署都束手无策,当然,贺兰伏给的药也是层层叠叠被查过无数遍的,才能入口。

    听到这话,惠帝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又看着周后带着希望的眼神,他将口中的训斥咽了下去。

    “怎么说?”惠帝反问。

    周后也摇摇头:“臣妾也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今日她从那摘星阁跳下来的时候是没带一丝犹豫,若真是别人的人,也不会如此行路,不然大费周章的进宫又有何用。”

    惠帝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听着周后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贺兰伏在藏食被誉为不祥之人,可这些年他做的事情臣妾也历历在目,就连这次,他也能清楚的直到......”

    “皇后想说什么?”惠帝不想听皇后现在的铺垫,直接开口打断。

    周后缓缓神,伴君如伴虎,她还是知道的,她将心中的话理顺着,试探的开口:“往日的神迹显于眼前,他说那温南身上有神迹,要建立问神台祈佑神明保佑......”

    周后心里清楚,惠帝不是信这些怪力乱神的性格。

    果然,惠帝冷哼一声,前朝后宫,他见过玄妙的事情很多,大多都被他认为桩身弄鬼。

    外人以为他信神,那是因为那些愚昧的百姓信。

    若真的有鬼神,他那皇弟早就变成厉鬼来索他的命了。

    周后神色一变,见惠帝毫不在意,心思半天还是说了出来:“陛下,他们最后不过是个死,为了万矣的江山,为了咱们的冕儿,臣妾还是想让陛下龙体康健啊......”

    无非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意思到了就行,这话,周后也不敢说,死这个字,现在甚是忌讳。

    惠帝的脸色被灯笼映照的忽明忽暗,等了许久,直到周后都要等不住的时候,惠帝松了口:“明日你找个由头,带她来见寡人。”

    “好。”

    周后喜笑颜开,松了口气,重新走回到惠帝身后,双手覆上帝王的肩颈,为他细细揉捏着。

    --

    相对于凤仪宫的筹谋,宫外长街的一处宅子里很是寂静,除了一只黑鸟正盘旋在窗外,想要进去。

    窗户从里面打开,那鸟便扑棱着翅膀飞了进去。

    屋里的地龙烧的火热,李柏忌只穿着一件里衣坐在罗汉床上,中间摆放着一盘棋局,对面的人赫然是应该在西郡的阿菹渠。

    “舅舅,到你了。”李柏忌眼尾上扬,看着那飞进来的鸦羽,那乌鸦先是围着阿菹渠转了几圈,这才落在李柏忌的肩上。

    对面的阿菹渠一张俊脸此时憋成猪肝色,他哪里会下棋,想掀了桌子却还要被人说要平心静气。

    随便摸了个子儿,往棋盘上一丢,阿菹渠的兴趣早就到了鸦羽身上。

    “这么久不见,它还认得我。”

    李柏忌笑了,他伸手摸着鸦羽头上的羽毛,点头:“是啊,当年舅舅将鸦羽送给我的时候,它还不到一个手掌大。”

    鸦羽黑色的小圆眼一直盯着李柏忌看,开始叫了起来,李柏忌的脸色却在这叫声中越听越黑。

    阿菹渠看着他的脸色,站起身来,身上的衣袍将那未下完的棋子扫到地上去。

    鸦羽叫了许久,李柏忌肩膀微动,它便又展开翅膀离开。

    “舅舅,你又耍赖。”李柏忌摇摇头,将落了满地的棋子捡了起来,阿菹渠在草原上辽阔惯了,关在屋中下棋,还不如叫他出去打仗。

    “怎么,你现在还有功夫教训我?”

    鸦羽是被训练过的,也会学着人说些话语,所以刚才的叫声,虽不是像人一般说话,阿菹渠也听了个清楚。

    李柏忌没有说话,而是细心的将手中的黑白子分了个清楚,看着迫不及待想走的人,他开口:“舅舅,你刚刚不是还在抱怨藏食的那几个老长老总是找你麻烦吗?”

    “提这作甚?”

    阿菹渠一听这话就头大,藏食族部颇多,当年他称王的时候也杀了不少,这些人老实了些许,不过自从准备议和,这些人又不厌其烦的跳了出来,惹他心烦。

    “这不是机会来了吗?”李柏忌抬起眼皮,看着阿菹渠开口。

    “你说那个质子?”阿菹渠问。

    李柏忌点点头,拉开香屉抽出檀香,点着安置在香炉中,青烟袅袅,将他的脸映照的晦暗不明。

    阿菹渠重新坐了回去:“你是疯了吧,这次本是是趁和谈杀他个片甲不留,我要他干什么?”

    “舅舅,入了京,你觉得藏食嫡长子的话又有几分轻重,藏食最重血脉,那些老老实实听你话的人,到了这里,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了。”

    阿菹渠听了脸色难堪,只觉得晦气,算计来算计去,还不如都杀了!

    “舅舅勿恼,等人到了你的手里,找个理由处置了,便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李柏忌端起香炉,缓步走到窗前,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勾起唇角。

    想让孤身边只有你一人,还要看你能不能做的到了,贪心不足,只会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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