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帝才不断地往太子身边灌输新鲜血液,叫太子自己枝繁叶茂。

    那么,四王对惠帝来说,一定是个天大的威胁。

    “如今万矣皇恩浩荡,笔墨谏言下是天下太平。百官朝臣忠于君主,以效天下。”

    前面的话惠帝还是愉悦,只见温南话锋一转随即说道:“只是朝兵权散落,封地王权,刀光剑影,又岂是朝中笔墨对抗的了的。”

    “你想说什么?”

    惠帝的声音冰冷,对于皇帝来说,温南的话说到了惠帝的痛处,叫他发怒,但是对于一个朝堂官员来说,温南犯了大忌。

    一个根基的小小官员,竟敢在皇帝面前谈论封地皇室,简直是大了狗胆!

    “放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南吓的一个激灵,双腿自然的下跪,嘴上却不曾停歇:“陛下已允了微臣,那臣便仗着陛下的宠爱多说一些肺腑之言!”

    温南的声音不大不小,细细的,却是铿锵有力,她垂着头,身侧的手指不断地掐着自己的腿,告诉自己不要慌,一定能行。

    “陛下,如今我朝痛失西郡,若是等我朝大军收复西郡,那陛下是将此地交于西郡王还是交予太子。”

    惠帝的手指不自觉的去摸拇指上的扳指,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盯着温南发抖的身体。

    见头上的人不曾回应,温南吞咽着反酸的口津,继续开口:“如今西郡王做客南藩,若是西郡归来太子接手,那南藩王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陛下削藩的念头不能叫别人知晓,否则那七十万雄兵便会直指京城!”

    “你怎知寡人要削藩?”

    惠帝放松身体,眼色晦暗不明,有一个瞬间,他被旁人窥探了情绪,动了杀机。

    “因为太子重情义,陛下削藩才是对殿下最好的决断!”温南一语中地,倒是让惠帝有些无言。

    温南缓缓的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陛下,微臣在梦中受到神明指点,陛下正是重情义之人,才会被亲情裹挟,陛下,这其中难为,是万万不能再让殿下经历,削藩是最好的选择。”

    话音落,久久无应。

    温南整个人提心吊胆,长长的睫毛不断地颤动着,出卖了她现在有些惶恐的心思。良久,惠帝缓缓出声:“圣女,你说的是。”

    惠帝有些乏力,伸手疲倦的揉捏自己的额间,一个无关紧要的西郡就要绕这么多的圈子,南藩三十六部落还有那镇守的七十万精兵才是他最头疼的。

    在位这么多年,惠帝每日的噩梦都是五地封王。

    世人皆赞扬李氏血脉兄弟情深,江山稳固。

    可他们这江山怎么来的,心里都清楚,尤其是他近几年身体逐渐不好,李柏忌就是他心中最难除的刺。

    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除掉,可怎么也迈不过心里的坎,他的江山来的受人诟病,自己也绝对不允许冕儿即位之后还有如此流言!

    没有人能够懂他,都在打自己的如意算盘,温南今日的话虽说刺耳,但惠帝却忍着不耐听了下去。

    温南因为垂着头,看不见惠帝的神色,只是安静的等待下文。

    就当她觉得今日无望,要再找机会时,惠帝却抛出了橄榄枝:“圣女,你说应当如何?”

    温南紧绷的身体微微舒展,轻言细语开口道:“都说君臣如鱼水,可鱼是万万离不开水的。”说着,慢慢的将头抬起,拱手一礼。

    “陛下,这天下江山是您的江山,众臣受隆恩庇护,安泽百姓,可万矣立嫡立长,有多少贤臣青年因为出生一辈子郁郁不得志,封地王权世代承袭,只需守住手中权势就永远无人可以撼动,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温南声音不疾不徐,如同水流一般清脆,惠帝坐起身来,听着温南的话似乎有些触动。

    是啊,承袭王爵,举家族之力护住一人,只要承袭,那权利依旧。

    温南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继而开口:“陛下若是削藩,必须减弱家族势力,要内斗才是应该的,陛下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你是聪慧的异于常人。”

    惠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些许冷意,叫温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慧极必伤,陛下,您是天命皇帝,微臣不过是窥得些许天机,其中因果,微臣愿一人承担,只愿我万矣江山,万代永存!”

    “好!说的好!”

    惠帝背着手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窗前,伸手打开窗。

    外面的寒气席卷而来,惠帝却没有丝毫的不适,他现在热血沸腾,直想好好看看他这来之不易的江山。

    “圣女。”半响,惠帝回过头来,整个人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臣在。”

    温南上前,又重新跪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若是长子,嫡子,庶子,都可以争一争,只要他们一乱,寡人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封地,对吗?”

    “是。”

    惠帝仰着头大笑起来,温南依然保持着叩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起来吧,寡人倒是小瞧你了,来人,今日起册封温婕妤为珍妃,将这广翎宫从上到下,按照贵妃的宫殿布置!”

    吩咐完宫人,惠帝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消去,他走到温南身前,特地将他扶起来,眼中的喜悦毫不遮掩。

    温南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腕子被惠帝捏着,神色微动,却不曾挣开。

    “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责任。”温南一字一句,字字都是肺腑之言。

    “寡人改日再来看你。”

    温南自称为臣,这次惠帝倒是没有称呼她为圣女,而是意味不明的看了温南两眼,转身离开。

    惠帝离开,温南才站起身来轻柔自己跪的生疼的膝盖,打眼就看见文竹匆匆从门外进来,开口就是厉声的呵斥。

    “温南,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温南无辜的反问文竹,不在意回头坐在那床榻上,端起小案几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嗯,桂圆红糖,甚是暖身。

    抬起眼皮儿,看着对面憋红了一张脸的文竹,慢悠悠的开口:“将窗户关了吧,太冷了。”

    “你不知羞!”

    文竹觉得有些羞耻,刚才温南与皇帝的举动她都看在眼中,看着软榻上的人,还是气呼呼的去将窗户关了个严实。

    “好文竹,我怎么又不知羞了,你说这个,我可不认啊。”

    温南轻言浅笑,还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我可是听的明白,你!”文竹气结,只觉得眼前这人好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

    “我看你就是想爬上那龙床!”

    说完,文竹胸膛气的上下浮动,温南放下茶盏,轻微的叹息一声:“文竹,我问你,我有什么?”

    “什么?”

    文竹似乎是没有听请,不耐的看着温南。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姣好的皮相罢了。大王难道不清楚吗?陛下并不信任我,可如果我真的是陛下的妃子,那就不一样了。大王交代的我也完成了,都说了,三个月之内陛下是不会动我的,等时机一成,这些又能算什么呢?”

    “那你也不能......”

    刚才文竹都看见了,皇帝拉着温南的手不放,那其中意思,傻子都能看得懂。

    “不能什么?不能叫别的男人拉我的手?握我的腕子,还是不能和别人上床?不能做个□□是吗?应该做个贞洁烈女为大王守节对吗?”温南嗤笑一声,她从软榻上站起来,看着有些茫然的文竹,拉起她的手。

    “文竹,我什么都没有......”

    说着,面上带着些许苦涩的意味,将头轻轻的靠在文竹的肩上,一双带着水雾的眼眸一眨不咋的望着文竹。

    “就算大王登基上位,我又能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只希望以后你能帮着我说说好话,多赏赐一些金银珠宝,叫我归隐山林罢了......”

    文竹一脸复杂,她其实想说,跟在大王身边这么久,温南是跟别人不一样存在,但是她现在已经是惠帝的珍妃,实话说,等以后,她也不能明正言顺的在大王身边。

    这是事实。

    “你别多想......”

    文竹还是心软了,转而安慰着温南。

    “罢了,罢了,此事既然已成,在焱妃娘娘上门之前,还是要找个疯子出来做障眼法的。”温南站起身,松开文竹的手。

    “谁?”

    文竹问。

    温南缓步往前,声音飘了过来:“在这皇城,还能有谁可以将这里闹得鸡犬不宁,又不能开口说话的人呢?”

    看着那巨大的珊瑚,入手冰凉,温南歪着头看着文竹:“这个,也碎了吧,以后这个宫中只要是别人送来的物件,都交给你了,文竹,我信任你......”

    公主府

    禁足的这些日子,公主府的物件几乎都被换了个遍。

    文鸢公主每日的情绪都非常不稳定,宫人们只敢跟在身后收拾,不敢上前说一步。

    “殿下,宫中的珍妃娘娘来了。”

    瑟瑟发抖的宫人站在门口,小声谨慎的开口。

    文鸢坐在高椅上,凌厉的眼神扫过来,顺势将手边的水壶扔了过来,那宫人闪躲不及,头被砸的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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