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过的可好,我这个老婆子前一阵子生了病,唤了你的名,维也才唐突的将你带来,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陪个不是。”

    “伯母,我来看您,是应该的,您对我有恩情,自知无以为报,着实有些不得体了。”

    温南心绞着疼,只能说些颜面上能过去的话语。

    方母能看出来她的难堪,连连叹息:“当年是我和维也没有本事,没能护住你,虽不知你如今为何会从冀州到了京城,但我和维也永远可以做你的依靠,以后要是有了难过的事,伯母这里你可以随时来,这里永远欢迎你。”

    方母尽量说着能让人接受的话,她想对人好,现在却碍于身份,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体己话不过是场面话罢了,今日一别,南南以后怕是真的见不到了。

    若是当年没有那事,维也和南南应该也成亲了吧。

    想想方母只觉得世事无常。

    温南清醒了些,她看着方母带着厚茧的双手,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不断愣神。

    好久没有听到南南回应,方母垂下头想去看看这人的表情,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说错了话,叫南南伤心了。

    “伯母。”

    温南这个时候抬起头来,她双眼有些发红,故作坚强的笑容呈现在方母的眼底,她说:“多谢伯母关怀,如今我是宫中嫔妃,维也兄长是当朝臣子,于情于理,都是要避嫌的。”

    双眼因为强忍着伤感,眼睫不受控制的眨动着,方母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缓缓伸出手擦去温南眼尾的泪珠:“好,只要你好,就好。”

    温南快速的躲开方母的手,也收回自己的手,她怕再待下去自己就全部崩盘,会扑到这人怀中诉说着这些年的委屈。

    但是,那样能有何用。

    “等等!”

    方母看着要离开的温南,也红了眼眶,看着这人消瘦的身体,方母还是替方维也问出了那句话:“南南,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我老了,只是想替维也问问,若是有以后,你还愿意与他在一起吗?”

    方母话音落下,温南的视线看着一双修长的手掀开了布帘,方维也那带着些许紧张的脸出现在眼前。

    温南早已泪流满面,心中苦涩,面上难堪。

    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了方维也得眼睛:“兄长,往事不可追,你我就此别过。”

    说完,根本不敢去看两人的反应,自己跑了出去,方维也还想去追,却被方母叫住:“你还要怎么逼她!”

    方维也追出去的脚步骤然停下,站在那里缓了好久才狼狈的转过身来:“儿子不孝,没经过母亲的同意,便将南儿带来。”

    “维也,难过就告诉母亲,若是想哭,就哭吧,母亲在这里,没有人比娘更了解你了。”

    方维也低着头,双手撑在额头,手上的青筋暴起,随着肩膀的抽动,方母也跟着一起伤心,只好坐在身边安慰。

    “近日来的那些媒人都让娘给婉拒了,你心里放不下南儿,娘心里明白,你的婚事都由你自己说的算,咱们也不能耽误别人家的清白女儿。”

    方维也哽咽出声,带着颤抖的与他母亲倾诉:“孩儿害怕南南会走错了路,宫城是坐吃人的樊笼,儿子实在是担心她的安危,母亲,为什么,为什么天不随人愿......”

    方母将他抱在怀中,一下下的安慰着。

    “拙儿,苦了你了。”

    她的儿子,她自己知道,从小到大除了认真读书,有了一点空闲也不忍叫她这个娘受苦,

    自从那年救下温南,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知道孩子的心思的。

    南儿离开后,维也比以往更加认真,点灯到天亮是常事,只是偶尔自己也能看见他一个人在书屋,孤单的看着那斑驳的画像,心里不是滋味。

    她也有私心,也想过维也以后娶了亲会不会好一些,等她清醒过来,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儿孙都有儿孙命,她的拙儿够辛苦了,她这个做娘的要为他撑腰才行。

    母子二人依偎在一起,方母拦着方维也出门,只是想给他和南南维系一点体面。

    温南脚步匆匆的跑出去,甚至为了跑的再快一些,提起了裙摆,文竹就靠在马车上,见人出来才撑开车帘,叫温南上来。

    文竹在外面架马,温南就藏在车厢里忍着声音哭泣。

    直到进了宫门,车厢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温南一双眼睛哭的像桃核,正带着水光无辜的看着文竹。

    “怎么了?”

    文竹停下马车,将温南从车厢里接下来,冷淡的问着。

    “疼不疼?”温南似是有愧,眼神若有似无得往文竹的脖颈上飘。

    文竹瞥了温南一眼,冷笑一声:“托您的福,还没死。”

    温南被人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木然的跟着文竹回广翎宫,直到进了院子里,宫门一关,文竹站在温南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路。

    “说吧。”

    “说、说什么?”

    温南全然没有刚刚在马车上的狠厉,唯唯诺诺的样子叫文竹发笑:“怎么,刚刚还想一刀杀了我,如今怎么就哑巴了,是怕你跟方大人有私情的事情会被大王知晓吗?”

    “文竹,你会错意了。”

    温南轻言细语安慰,手指还不忘拉着文竹的衣袖,一副害怕人不信她的摸样。

    “你不必与我出这个样子,现在大王已经放你离开,你与他没有关系,我最后的任务只是保护你离开宫城。”

    文竹的冷漠叫温南更加心慌,她紧拉着文竹的手不放,可怜兮兮的为自己辩解:“文竹,今日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今日我属实是害怕、害怕你......”

    “害怕我将你杀了吗?”

    文竹仰着头,看温南的眼神格外的失望,她一字一句的对她说:“当初,你说叫我疼你,你说你我同为女子,但也是你先不信任我的。”

    当初她只是不明白大王为何会选如此怯懦的温南,后来她开始同情她,再后来,她听温南说,叫她疼疼她,说实话,后来的文竹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为温南打算过的。

    她们不是一路人,早晚都会分开,打心里还是想给温南找个好的归宿。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温南红着一张脸,连连解释道歉,见文竹想离开,缠着人不放。

    “温南!放开!”

    文竹今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看着温南那副没出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文竹!文竹!”

    温南急切的喊她,开始哽咽的哭了起来:“文竹,伤你不是我的本心,我只是被害的怕了......”

    见文竹不动了,温南主动刨开自己的伤口给人看,她现在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失去文竹,真的不能失去文竹了......

    “你只见到我杀人,哪里知道我以前的苦楚。”

    温南卸了力气,瘫软在那里,手却死死的用力抓着文竹的袖口,看起来有些滑稽,她努力的示弱,希望文竹同情自己,希望这人能够心软。

    “可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都欺我,辱我,骗我,就连我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们都想叫没出息的我去死,文竹,这不是我的本意,是这个世道规训了我,我只是在苦苦挣扎而已!文竹,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温南一个劲的哭,红彤彤的脸颊上含着泪水,带水的眼眸不眨眼的看着人,蒙眬一片像岭南青烟润雨。

    “别哭了。”

    文竹将温南从地上拉起来,别扭的甩开温南的手:“看你这个狼狈的样子,快去洗把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那你是原谅我了对吗?”温南破涕为笑,重新的挽住文竹的手,关心的去看那包扎好的伤口:“这里没事了吧。”

    “死不了。”

    文竹翻了个白眼,语气还是弱了下来,也没有多加的责怪,温南又说了几句,直到惹得文竹笑出声来,才稍微落下心来。

    文竹也是第一次听见温南说家里的事,又为这人多了一些怜惜,她现在是孤女,以前也是被父母亲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孩,但是眼前的人,有父母,还不如没有。

    “你去歇着吧,等你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发泄完,我在送你出宫。”文竹反过来安慰温南,到了时辰才匆匆去准备饭食。

    温南一个人坐在院子的摇椅里,眼神跟着脚一下下的翘着,完全看不出她刚才苦苦哀求的摸样。

    真是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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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后的人来的很准时,温南刚刚梳妆好就听到了门外的声响。

    “走吧。”

    文竹站在那里,春日里还是穿了一件对襟长衫,将昨日温南划出来的伤口挡的严实。

    “好。”

    这天,宫里不知为何一个消息传的神乎其神,说是东宫小皇子被人下了蛊术,珍妃娘娘在东宫显了神迹,要在今日晚上从铜镜照出凶手的摸样。

    温南装模作样的在东宫转了几圈,周后就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这样能行?”

    等温南不动了,周后才上前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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