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冕站在最前方,先反应过来,吩咐身旁的侍卫去找太医。

    周后神色一僵,也跟着惠帝的脚步到了文婕妤身边,开口询问着那人身边的奴婢:“今日可是用了什么不好的吃食?”

    那女婢不敢含糊却只是不停的摇头,可怜的眼神望着惠帝:“陛下,一定要救救娘娘,近日娘娘身子不适,根本没有用什么饭食,定是身体虚弱才导致腹痛难耐!”

    惠帝俯身竟将文婕妤抱在怀里,口中还呵斥奴婢:“主子都照顾不周,还不下去领罚!来人,召太医!”

    “父皇......”

    李沅冕许久没有见过父皇如此焦急的神色了,他想说他已经去召太医了,叫父皇莫急,可看着那急促离去的背影,李沅冕不自觉的回头看自己母后的脸色。

    周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凤冠上的流苏都未曾晃动。

    “母后......”

    李沅冕想想开口安慰,只见母后利落的收回视线,转过身盯着温南看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眼眸,叫他自己也不自觉的跟着看了过去。

    以为是母后担忧父皇的身体,李沅冕脸上的那些紧张终于消退,上前开口:“母后,您这些时日为了儿臣尽心竭力,丹药这里由儿来看着,您也回宫休息吧。”

    周后却摆手,打断了李沅冕的话,忽而看向人:“冕儿,母后无事,近日朝堂繁忙,先去忙吧。”

    见母后心意已决,李沅冕只好退到后方,他没走,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在这里陪同母后为父皇祈福。

    刚才的那场闹剧,全程只有温南一人一动未动,却将身后的响动一丝不差的收进耳中。

    没有人能看到她现在的神色,也没有人都看见她藏在袖子下紧绷的手。

    皇后......

    镜奴......

    温南在心底哼笑一声,原来有这么多人都在动作呢,真是各有各的打算呢。

    “圣女。”

    周后的声音平淡如常,见火炉前的人已经站起身来,便叫了人。

    温南回过头来,对着周后微微颔首:“娘娘,此丹药已成,还请娘娘派人送去陛下服下。”

    “冕儿,既然事成了,你便回去吧。”

    母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赶自己走,李沅冕虽不知有何事还是听话的告退。

    周后接过温南双手托着的锦盒,眼睛甚至都来的及顾及李沅冕的表情,直到温南轻轻点头,周后来召人上前:“送过去吧。”

    “今日你也忙了一日了,等明日本宫派人来接你去东宫。”

    “是。”

    温南心中腹诽,可这就是皇后的威严,哪怕她前些日子告诉她要等过几日,也抵不过一声令下。

    等一行人都离开,温南才慢悠悠的下了问神台,回头看巍峨雄壮的城墙,露出一抹笑,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文竹搀扶这温南上了马车,一路上温南都在闭目养神,耳边都是车轮与马蹄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坐在那里的温南却突然睁开眼,瞬间就用身上那柄短刃抵住了身边人的脖颈。

    事发突然,就连身手不错的文竹都没反应过来,看着那带着寒光的刀刃,文竹不满的看向温南:“你这是做什么?”

    温南一脸戒备的看着文竹,冷声道:“这话不应该由我问你吗?”

    见文竹不说话,温南手中动作发狠:“这不是回宫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听着温南如此说话,文竹索性伸手去将温南的短刃推开:“你现如今动作越来越快了。”

    温南身子紧绷,她现在看着笑着的文竹,都感觉身体里出现一股寒意,她信不到任何人,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没有用了,文竹现在是要杀人灭口。

    “别动!”

    温南提高声音,呵斥着正在动弹的文竹,寒刀无眼,鲜血随着刀刃流出,见人还不说话,温南便越发心急:“放了我!”

    “你以为是什么?”文竹也冷下脸来,伸手掀开车帘,温南顺着文竹的视线看了出去,只见马车上坐着的竟是方维也。

    “......”

    温南看了看文竹,又看着外面的背影,一时半会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思索片刻收起刀来,直言的问:“你与他相识!”

    文竹只是用手帕去捂住伤口,不去理她,只听前面的人开了口:“南南,是我苦苦哀求文竹,想要见你一面,她是被我求的烦了,才装作看不见,让我见你一面。”

    方维也得声音依旧清爽,说的干脆,叫真切的感受到他的话话是真是假。

    她琢磨着方维也得话,又想到文竹想让自己出宫,这个时候如果出来一个对自己情义深重的方维也,在文竹看来,这是她出宫以后一个很好的归宿。

    琢磨起来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这不是现在的关键!

    “为何要擅作主张,送我回去!明日皇后的人若是接不到我,必然要将京城翻个底朝天!”

    温南说的干脆,她现在害怕文竹将自己留在宫外,甚至言语中有些威胁的意思。早知如此,上次寻理由的时候便找个更好的借口。

    文竹只是深深的看了温南一眼,没再理人,温南依旧不依不饶,刚要说话,便听方维也带着几分失落的话语传来:“南南,母亲太想见你了,等见一面,我便送你回去。”

    温南瞬间怔住,这时文竹也幽幽开口:“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说着还瞥了方维也一眼,意思是守着这人,不要多说话。

    见文竹如此神色,温南这才稍稍缓和一些,只是那唇依旧紧紧的抿着,看着越来越偏的路径,温南神色不免有些凝重。

    方伯母。

    她要用何颜面来见人。

    自己曾经也动过利用方维也得念头,后来虽然作罢。

    可心中仍有郁结,在宫中若是遇见人,能躲则躲,但是回忆起那个给自己一丝温暖的人,温南只觉得有些羞耻和慌张。

    她没有做好见人的准备。

    “到了。”

    方维也停下马车,回头间隐忍的眉头依旧没有松懈,他紧张的看着温南,小心翼翼的开口:“南南,今日是我自作主张了,可母亲身体日渐消退,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见你一面,南儿,原谅我不告知就带你来,我只是怕......”

    怕你会不来。

    温南垂着头,此时此刻她紧咬着牙,不让自己伤心的情绪透露半分,良久,她才抬起头来:“兄长,伯母对我有恩,我来是应该的。”

    说着,温南便起身,看见方维也站在车边伸出的手,温南没有回应,只是一个人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走吧。”

    温南挺住脚步,回眸望了方维也一眼,后者点点头,回身有礼的和文竹开口说道:“今日多谢文竹姑娘,且稍等片刻。”

    交代完,方维也才领着温南进了屋子。

    这里离着宫城偏院,温南进了院子便细细打量,方维也如今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也如同以前一样,就连房子还是依旧干净纯粹。

    一进的院子被打扫的井井有条,叫温南觉得自己才是这个院子里唯一的一个污点。

    越往屋里走,她便越发的焦躁。

    “母亲。”

    方维也扣响房门,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里面应答。

    眼前门被推开,温南只觉得双腿发软,方维也站在身边没有动,温南便也不懂,哑着嗓子开口:“兄长,为何不进。”

    “今日兄长唐突,叫文竹姑娘受了伤,叫她一人在外属实是有些怠慢,我去请大夫再来,南南,你进去吧,母亲在等你。”

    这人还如同以前一样,纯粹,真实,体贴,温南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静静的不说话。

    方维也带着温南进了屋子,点点头转身离开。

    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青布帷帐,不自觉的伸手抚摸。这是当年的布料,温南见方母穿过,如今却被人拆了线脚,整洁的做成了门帷。

    “南儿?”

    方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温南倔强的扬起头来,将自己要流出的泪水咽了下去,听到声音的瞬间,刚才那灼烧身体的烦躁,便都烟消云散。

    控制好情绪,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伯母,是我。”

    方母躺在床榻上,这个屋子光线不好,方母知道温南要来,特地在床头的柜子上拜访了烛台,好久没有见眼前人,想细细看看人有没有受什么苦。

    “来,叫我看看。”

    方母伸出去,脸上带着高兴,温南也扬起一抹笑,月牙一般的眼睛带着几分喜悦,伸手搭住方母的手。

    “又瘦了。”

    方母靠在床头,带着爱护的神色抚摸着温南的手背,来回就说着一句话,惹得温南又是一阵心酸。

    她现在就怕这真切的关怀。

    “没、没有,我挺好的。”

    温南根本无法去看方母的脸,只是垂着头小声的应道。当年在这人家中积攒出来的一点点福气,都被她消耗尽了。

    “欸......”

    方母叹了一口气,拉着温南的手不断地搓着:“这都进了春了,怎么手还这么冰凉,在宫中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温南再也忍不住,这种朴实的话语叫她有些绷不住情绪,努力的吸吸鼻子,温南闷着气直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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