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之事算得上一切顺利,长沙城内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坦然受过何腾蛟李过等人的礼后,酒宴也就正式开始了。

    朱媺娖坐上主座,剩下各自找好位置陪座,因为朱媺娖到底是女子,高夫人也被拉出来坐在朱媺娖下首。

    朱媺娖自然不会饮酒,但下方都是喝酒喝习惯了的。朱媺娖端起杯子,一扫下方:“章先生缘何不在?”

    和章旷关系密切的何腾蛟连忙举杯站起:“于野(章旷字)有疾,故不能前来,还望殿下见谅。”

    朱媺娖算了算年份,心下微叹,原本历史上章旷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就已经算好了。只可惜章旷是何腾蛟的左膀右臂,还年轻,生了病只怕何腾蛟就又要劳累了。

    不过满怀希望的病逝总比历史上悲愤吐血而死要好得多吧。

    章旷(1611年—1647年),字于野,号峨山,汉族,松江人。崇祯九年(1636年)解元,先后抗击李自成农民军和清军的进攻。守卫长沙时先后收编李自成农民军残部、左良玉旧部,升为兵部右侍郎。后见诸大将拥兵,不听指挥而怯战,乃抑郁吐血,作《绝命诗》而终,卒于东安县。

    永历元年(1647年),何腾蛟走全州,章旷单独率亲军千余人,屯白牙市,牵制敌兵南犯之路。当时上在武冈,刘承胤遏援兵不出。章旷知道事情不可为,慷慨悲愤,不粒食,只啖瓜果,时引满取醉,因卧病不起。将终,召门生部将,出酒相饮为别,命小胥拊拍板,从枕上悲歌,令座客和之,声益哀厉。板阕,和者歇,惊视章旷,已薨矣。时年三十有六,门人萧为龙,葬之于石期站。沔之人士,全部素服送之,连日罢市,巷哭野祭者相望。是夕,何腾蛟见大星如斗,自南天坠下,光烛普地。

    何腾蛟祭拜道:“蛟今年五十五矣,公年三十六耳,五十五者不死,三十六者先逝,鬼伯无知,谓之何哉。且汉江之水滔天,可以死矣,而不没,长沙之炮焚领,可以死矣,而不伤,武岗已陷凶阱,可以死矣,而复脱。万死一生,留此顽钝之身,以守残局。蛟可以死而不死,公不可死而死,上天苍苍,独何心哉。呜呼,招魂不复,抚床如生,恨深九泉,惨达层霄。洒血披衷,公灵鉴之。”

    “虽然国事危急,但现在已经不算杂乱,既然生病了还是要多多休息。还指望章先生病好以后继续努力。”朱媺娖笑言。

    何腾蛟自然诚惶诚恐的替章旷接下了朱媺娖的赞扬,气氛比之之前要热烈许多,朱媺娖心情大好的和何腾蛟李过对饮,期间言笑晏晏的谈论的也是沐国公的脱险,沙定洲的平乱、云贵的安定。

    朱媺娖滴酒未进,只喝茶水,可脸颊上被酒气冲的染上淡淡的红晕。

    她主动走下主座和下面诸将攀谈起来,看起来一副酒醉的模样,来到何腾蛟那一列:“哈哈郝将军久仰大名啊。”

    郝摇旗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作为夔东十三家之一,最后誓死不降的郝摇旗,当然不会在李过的清洗名单里。不过作为最先火并上司的闯将之一,最先归附南明的将领之一,同样也是南明内战小能手的郝摇旗,还是成为大顺这个多米诺骨牌倒塌的重要节点。

    郝摇旗归附何腾蛟以后,李过也来问过朱媺娖,但她一摊手:“他可是誓死不降,我怎么能辜负他呢?”李过也没说什么,他意识到朱媺娖到底是明朝的公主,面对满清的时候可以让她兢兢业业、不顾仇恨,但面对李顺和南明,她的立场终究还是站在南明一方。

    但闯军归顺南明以后,朱媺娖明显还是更亲近以李过为首的这些忠贞营,而郝摇旗成为了何腾蛟的忠武营。

    终究朱媺娖才是头顶上司,郝摇旗明显不是什么善茬,看起来还是很想争一争朱媺娖的关注。

    “殿下近若天人,末将能入殿下的眼,可真是末将的福气。”郝摇旗也不蠢,连忙回应道。

    “诶——怎么能这么说,我记得在西安的时候、时候——”朱媺娖看起来真喝醉了,还有些口齿不清,但郝摇旗身边的何腾蛟,以及关注朱媺娖的李过、高一功等人瞬间都酒醒了。

    何腾蛟瞳孔一缩,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提什么不该提的事情,比如先帝先皇后太子诸王啊。

    “在西安的时候,我听说有很多、很多将领、都、都来信给我姐弟二人求情,希望能够恩养我们姐弟。不知、不知有没有郝将军啊。”

    郝摇旗眼睛也瞪大了,他反应速度不慢:“当然、当然。”

    听闻郝摇旗承认,朱媺娖哈哈一笑,用右手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走向下一位。

    至于求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地位没那么高的郝摇旗身上,发生在李过身上还差不多,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有台阶下就不错了。

    郝摇旗接了朱媺娖的示好,何腾蛟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朱媺娖一副喝醉的模样,一个一个在下面忠贞营里问。哪个敢回答自己没写信,无不争先恐后的称是。

    直到走到李过身前,朱媺娖拍拍他的胳膊,大声笑着对下面说:“补之就更不用说了,我能活到今日,全靠补之。就连、就连我父皇母后的葬礼,都是巩先生和补之的功劳。”

    何腾蛟等南明官员神色一凛,生怕朱媺娖再提崇祯,可朱媺娖到底只是装醉,说完这一句后,她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踉踉跄跄的把手递给秦怀贞,面色潮红的大着舌头对下面说道:“额……今晚高兴,喝多了喝多了。”

    何腾蛟连忙打蛇随棍上,“殿下喝多了,还是让老臣代您陪一陪诸位将领。”

    “啊,也好也好……确实……有些头疼……先失陪、下去休息休息。你们……继续。”朱媺娖摆摆手,看起来不胜酒力的离开了。

    见朱媺娖要离开,诸将慌忙站起来送朱媺娖。待朱媺娖离开以后,酒宴依然热闹无比,只是偶尔会有一些人用视线暗自交流。而何腾蛟在朱媺娖离开以后,狠舒了一口气。

    今晚舒了一口气的不止何腾蛟。

    来到后面的庭院,秦怀贞送来醒酒汤,本着做戏做到底,朱媺娖还是拿起来略微喝了一口。她拿热毛巾捂在脸上,舒服的浑身毛孔都松开了。

    她擦擦眼睛,示意秦怀贞为自己放热水沐浴,沐浴完以后朱媺娖脸上的热气更盛。

    她拿起护肤品细细的护养肌肤,在秦怀贞给自己按摩放松筋骨的时候,朱媺娖冷静的开口道:“明天把李过、高一功还有高夫人都叫来,我又要事和他们商量。”

    “是。”秦怀贞对朱媺娖的冷静没有半点儿惊讶,她清楚的知道朱媺娖可是向来滴酒不沾,今晚这次,也没有破戒。

    “嗯。”朱媺娖打了一个哈欠,把自己沉进梦乡。

    第二天朱媺娖神采奕奕的起床,正在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的时候,听见马元贞低声来说李过等人来了,朱媺娖淡然的点头,“让他们先等一下。”接着朱媺娖用手指轻轻挑起一抹胭脂,在嘴唇上一点,缓缓用手指研磨开,糊满整个嘴唇。

    瞬间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断臂带来的气血不足至今还显露在自己的面色上。她沉沉的看着镜中的少女,站起身来。

    “更衣。”

    “来了。”朱媺娖笑盈盈的坐在上面,向着李过等人微笑。坦然受过他们的礼后,朱媺娖让秦怀贞等人退下。

    “这回在四川,吕督师觉得我可以再进一步。”她开门见山的说。

    “这是好事啊。”李过不假思索道。

    “殿下大功于国,未尝不可以再进一步。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还是听从殿下决意。”高一功明显比李过更会看眼色。

    “太祖有开国的时候有九字真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不过时与日去,已经不是元末群雄逐鹿的时候了。但未尝没有道理,与其先进一步,造成内部的不稳,还不如暂缓一缓,不动如山。支持我的人不会因为我缓一缓而改变,同样反对我的人也不会因为我进一步而放弃。”

    “这种事情到底是从未有过,与其激起更大的波浪,我还是宁愿先整顿力量抗清。我答应吕督师了,等到还于旧都,复太祖陵寝的时候再进一步也不迟。”

    李过稍微有些失望,但也不算太过失望。“额听殿下的。”他点点头。

    朱媺娖看了李过一眼,心知自己不进一步还有要压一压这些人对爵位的需求,乱世龙蛇并起,万一有谁像孙可望那样求封王自己该怎么办?自己不是皇帝,封的王自然不算数。

    “奥,这一次前来我还有要事。”朱媺娖轻飘飘的说:“左光先去了,我身边缺宿将,不知道补之肯不肯忍痛割爱,把一功暂借给我用一用?”

    台下三人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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