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心一突,她不是察觉不出来随着自己越长越开,一年多的经历让她猛窜高了一个头,营养一直不缺的她快到十五周岁身体已经开始发育了(是的,现在朱媺娖还不到十五周岁……)。李过总是把视线放在自己脸上,高夫人偶尔也在朱媺娖还有李过待在一起的时候欲言又止。

    但朱媺娖不想,真不想,她对李过最开始是因为李来亨的爱屋及乌,现在是抗清的依靠,男女之思……对着李过比自己大了足足三十岁的年纪,这种事李来亨都比李过靠谱。

    朱媺娖借故起身,让李过和他口里的“天人”堵公商谈,堵胤锡看着朱媺娖的背影,以及李过恋恋不舍几乎黏在朱媺娖背上的眼神,若有所觉。

    “大将军、大将军!”堵胤锡喊道。

    “啊?堵公何事?”

    朱媺娖并不介意拿李过对自己的喜欢换一些特权,现在朱媺娖都试探着对黄得功写信开了,不过每一封朱媺娖都很识相的拿去给李过看过再寄过去。

    目前黄得功在信里写已经把江阴抗清三杰还有张煌言绑到了麾下,并且在考虑如何兼并刘良佐,不知道拿刘良臣的消息能不能行。

    看得朱媺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为好,生怕这位把那些抗清奇才一不小心坑死,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了。

    现在只要这位大哥别去勤弘光这个王,朱媺娖就很高兴。

    对于军阀来说,军权就是命,皇上算什么。哪怕是黄得功,能为大明死,也不会为大明交出兵权和地盘。尤其是江北四镇中最强的高杰是造反出身,皇帝权威在他眼里更加什么都不是。

    “攘袂掀案,大詈曰:去!速去!吾不知是何诏也!”——来自南明最忠诚的黄得功发言。

    “旨、旨,何旨也!尔曾见皇极殿中有人走马耶!”——高杰表示,圣旨有个鸟用,还想夺权?

    朱媺娖之所以能够和黄得功相谈甚欢——确实,仅仅不过几封信,但黄得功送来的信是他自己写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没有丝毫文采可言——根本在于没动黄得功安身立命的军权,还努力向他剧透那些人可以用那些人不可以用,下一步如何处理,怎么做水泥,怎么修棱堡,黄得功当然会和朱媺娖相谈甚欢。

    正好此时,朱媺娖也再一次见到了张家玉,她忍不住对费珍娥笑言:“没想到都赶到一起来了。”

    之前张家玉来过一次替黄得功送信顺便再看一看朱媺娖是不是真公主。那时朱媺娖连忙拽着张家玉询问南京的情况,听闻高杰北伐山东之时,朱媺娖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说不定弘光也有二年呢。”朱媺娖兴高采烈的说,她的要求已经低到如此地步。

    如今张家玉来不仅仅是因为顺军的招抚之事,还有卢九德离开以后他真把左懋第的话写成奏章上表给了弘光,此事引起主政的马士英等人的轩然大波,所有人都表示要迎回公主。

    朱媺娖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她去应天干嘛,再国破家亡一次吗?坑人不带这么坑的,而且带兵攻打南京的是多铎,这位的风评可不好。

    “那靖南侯的意思是——”朱媺娖柔声细语道。

    “靖南侯觉得公主不会去应天。”张家玉硬着头皮说,“靖南侯的意思是公主可以先去他那里。”

    “奥。”朱媺娖淡淡点头,低头看张家玉带来的信,看完,重新收回信封里,“多谢靖南侯的好意,只是我身子骨弱,军营终究还是不安全。”她对明军没什么好印象,还是李过的顺军给自己的安全感更多。

    正好这个时候李过也走进来,面带微笑,看来堵胤锡给他留下的印象很不错。

    朱媺娖抬头看李过一眼,又低下头沉吟怎么给黄得功写信:“应天那里可能要派人接我回去,你先给我否了吧。”

    “啊?你不想回去吗?”李过问。

    “我为什么要回去。”朱媺娖头不抬眼不睁的琢磨怎么给黄得功回信,最后还是决定对付黄得功这种人就要实话实说——本宫不敢去呀!

    “我回去干嘛,再亡国一次吗?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还要我再经历第二遍吗?再来一次我就成三朝公主了,这难道是好事吗?”

    一时之间空气很是安静,朱媺娖抬头一看,毫不吃惊的看见了李过身后的堵胤锡,堵胤锡很尴尬的向公主拱拱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朱媺娖就当自己没说过之前的话一样,好奇的问他们:“堵先生、补之,你们谈完了?”

    堵胤锡又在心底顿了顿,他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可在心底重新判断坤兴公主和顺军之间的关系。

    “是啊,堵公天人也,所说俱合我心。”李过感慨道,提起朱媺娖面前的水壶倒水,端起茶杯大口灌了一口,一口气喝完才笑着对张家玉说:“张翰林,你也来了。”张家玉亦拱手称李过为大将军。

    “我觉得可以把堵公引荐给国勋(高一功)、捷轩他们。”

    朱媺娖唔了一声,直视堵胤锡:“堵先生,这是应天那里的意思吗?”

    堵胤锡一时无言,朱媺娖果不其然的点点头,对李过说:“我就说应天无能也,党同伐异者多,谋国者少。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之徒,只有当东虏大军破山东,饮马长江,直抵应天,他们开城投降跪下的那一刻,才能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晚做了很多事情。”

    李过很难回答这种言语,再怎么说应天那个也是朱媺娖的堂伯,朱媺娖恨其无能他可不能乱说什么。

    “所以,堵先生,为时尚早。”朱媺娖对堵胤锡说,堵胤锡叹了一口气,朱媺娖叹了一口气,李过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公主可以办法。”堵胤锡也不想看着国势渐渐倾颓,而坐在火山口上的人依然在那里饮酒作乐,不思危险将近。

    “我无能为也。”朱媺娖一摊手和胳膊,“如今天气酷热,固东虏不欲南下,待天稍清凉,则事不免矣。”

    “江北四镇谁可当用?最强的兴平侯(现在高杰因为山东之功被封为侯爵)也不过一合之敌。靖南侯士卒鱼龙混杂,又刚刚兼并宁南(左良玉)诸镇,人心惶惶。刘泽清自号长腿将军,刘良佐弟刘良臣早就在大凌河之战兵败之时,随祖大寿叛明降清。”

    “啊?”听闻刘良佐的秘辛,堵胤锡由是一震,这事其实南明小朝廷早就知道了,还是朱媺娖告诉的张家玉,张家玉告诉的南明。无奈南明缺兵少将,刘泽清这种长腿将军都要重用,所以在刘良佐一阵所谓的“剖心自誓”下,南明还是把他折腾成了江北四镇,只是高杰和黄得功两个人都要北伐,于是南明朝廷暗中示意刘泽清看管刘良佐。

    幸好朱媺娖不知道这事,不然她肯定无奈,刘泽清其实抗清挺积极的,是江北四镇投降最晚的,油尽灯枯才考虑投降,投了以后还计划反清事败被杀。只是……这位的无论是实力和忠诚,以及军纪,朱媺娖都不怎么想保他。

    “难不成福藩就是什么雄主吗?”朱媺娖无可奈何,大势如此,朱媺娖考虑过南明,但她考虑的一直是晋王或者延平郡王,南明本身就没考虑过。

    堵胤锡无言,李过跟听故事一样津津有味听着朱媺娖的点评。

    “那公主的意思是……”堵胤锡艰难的问。

    “等。”朱媺娖叹了一口气。南明其实也没那么废,弘光确实废,可何腾蛟这些人绝对不废。

    堵胤锡艰难的点头,几乎抑制不住面容里的苦涩,朱媺娖拍拍他的手安慰他,他顿时忍不住泪如雨下,不能言语。

    过了好久堵胤锡才表示要去整理衣冠。朱媺娖叹了一口气,继续写信,写完拍给李过:“靖南侯!嗯,就这样吧。”

    李过看了两眼,“黄闯子那里你不去吗?”

    “去也没用,等……让他来找我吧,我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朱媺娖有些烦躁,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问:“你有联系张献忠的通道吗?”

    “八大王?”李过挑眉,思索一下:“应该是可以,只是不知道八大王那里会怎么想。”

    “我……算了,你可以写信聊一聊满清的事情,比如满清怎么用兵之类,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朱媺娖面带忧愁之色,李过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说此事事关重大,还要和诸将商议一下。

    朱媺娖点点头,堵胤锡回来了,虽然明知他没有南明的示意,李过还是带堵胤锡去见了几个人,刘宗敏还在北边的襄阳应对即将到来的进攻,高一功、高夫人等人还是被他引荐,这些人对堵胤锡本人都很满意,现在只差南明那里的意思。

    南明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卢九德带着公主的仪仗前来,想要把朱媺娖,迎回去却遭到了李过的拒绝,十分情急,他不敢逗留在荆州,转身去了黄得功那里。

    现在,已经是九月了,阻碍满清南下的酷暑渐渐消退,正好是起兵戈的好时候。

    应天,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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