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徐知睿是个体面人。
他能听出她的语气里听出后知后觉后的悔不当初，依然没有把两人间昭然若揭的秘密戳破，他从不让她难堪。他就是笑笑，把事情揭了过去：
“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总之是我自己的职业态度出了问题。虽然……某些方面有点欠缺，但是职业方面我道德感还是蛮强的，打是可以，但俱乐部给我那么高年薪，如果我拿着钱却混吃等死会有很强烈的负罪感。而且虽然放弃这个职业会错过丰厚的报酬和资源，但我家境还不错，也不至于多么惋惜……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反正人生也不止一种选择嘛。”
他又说，“I'm deserve，i deserve it。”
孟麒突然不想走了。她就这么直接坐在湖边，盘着腿，眺望着不远处那个还没亮起灯的摩天轮，任由风灌进眼睛。他停在她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蹲在了她附近——这是个随时都可以抽身的预备姿势。
他看她不说话，于是主动提议道：“嗯……给你唱首歌？感觉你不开心。”
“我是不开心。”她说，“但是唱歌没有用。”
虽然很难开口，但还是开口了，“你能不能别退役？”
“……还是听歌吧！”
“我不听！！！”
孟麒终于把崩溃的一面展现出来，捂着脑袋吱哇乱叫：“你又不是不能打了，你为什么就不打了？你……你要惩罚谁？我吗？你不就是报复我吗！！”
他只是很温柔的笑笑：“真没有。我喜欢你，怎么会报复你呢。”
“我不要你喜欢我！！”她盘着腿，但是手舞手蹈，“我要你去到我对面，我要你当我的对手！我——我不要徐知睿，我要Deserve！干嘛就退役了，为什么就突然不打了！谁允许了！谁批准了！我都没给你操办退役仪式呢，你怎么就能退了！！”
她气势汹汹瞪着他，结果他竟然点点头：“好。”
好？
好什么？
轮到孟麒愣住了，她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答应了？”
“猜得到。”他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有这种预感，毕竟比起其他可能，还是这件事最有可能，这两天在路上的时候就考虑过了。所以只要你向我提了这件事，证明了我不是自作多情，那就答应了咯。”
……这么简单吗？
孟麒脑子里各种胡搅蛮缠乃至□□的戏码全都用不上了。她愣愣看着他：“你，你这也太好说话了。难道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不是呀。”徐知睿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只能为你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嗯，以及我的原则虽然不多，但是还是有一些，所以一些就算能做但是违背我底线的事情也不行。”
“比如？”
“比如假赛，送人头之类的这种会影响游戏竞技公平性的事情。我说了我很有职业道德，我就算对你有感情，我也做不到在赛场上区别对待。我和你说过吧，你上德杯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空空」了，我应该算是会在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里选一见钟情的那种人。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我翻你的盘，断的你连胜，让你在休息室哭哭唧唧哦。”
“……我那把对线又没输！靠，那把不是Lend送了吗！……我那是纯纯被Lend打哭的，跟你有个屁的关系！”孟麒被迫回忆起当打职业时的黑历史，耳根子一阵发烫，“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有什么好跟我打假赛的资格？你好好跟我打都打不过我！切！”
“也没有吧，不是我赢得多一点吗？”
“是吗？”
“不知道微信能不能显示拉黑次数，或者你上联赛网站数一下。”
“……哼。”孟麒噎了下，“那不重要，那都是小比赛，小场面！比赛又不是SOLO，输赢有很多因素。再说了，世界赛成绩你可不如我！”
“你也知道比赛输赢有很多因素！那还总拉黑？而且，这不是今年一起家里蹲了吗。”
孟麒又一次得偿所愿，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就算提起了伤心事，也没有那么伤心，她支起上半身，摆出不以为然的大度神情：“咳咳，算了！下一个话题！”
“不。我还没有说完。”徐知睿没有她那么开心，“算上一些替补，联赛总共有二十多个中单，但你应该只和我有过一些……唔……‘Love affair’。”
他用了一个很恰当的词形容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我认为，我对你最大的吸引力并不是因为我本身，而是因为我们是「竞品」。因为从一开始就在被比较，所以对你来说，我才会显得格外特别——不论是比赛输赢，还是我这个人。”
“如果我不是我，是任何一个普通的选手，是像今年夏季赛一样季后赛都进不了的差劲中单，你还会在乎我吗？你还会舍不得我离开赛场吗？——我觉得你不会。除非，你现在能立刻说出倒数几个队里的中单ID。”
孟麒准备好的诡辩被他最后一句话堵死，讪讪道：“……谁会记得那些人。”
“嗯。所以，如果你是希望我能像一开始那样一次次站到你的对面作为你的对手，而不是只是续个约，挂个名字让你在看见出场名单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有这么人，就不要再和我玩Love affair这样的游戏了。”
据传闻徐知睿也是不爱读书的网瘾少年，起码关于他零分试卷的图片流传甚广。但从交谈中就能感觉到，他应该知是成绩不好，但学识和修养一点儿也不差，而且和宋思行那种恃才傲物的讨厌鬼不一样，他是个清醒却不悲观，聪明却不自傲，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温和体贴的人，
“我知道你那些话也有道理，明明一开始是我先，所以我不应该说结束就结束。但是我没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满足你一种要求，我不能又是徐知睿又是Deserve。”
他其实也在试探。他注意到她因为思考微微蹙起的眉心，慢慢的说，“虽然不能什么都想要，但是现在还是有得选择，你也可以选另一……”
“不，不要。”孟麒没什么犹豫就再次确认了选择，“我就要Deserve。”
其实孟麒分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拥有光环的Deserve选手还是徐知睿的本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期待在聚光灯下和他作为对手，在虚拟的世界里对抗博弈，还是期待每次结束之后和他在某个角落里相遇，靠近他，触摸他，感受他真实的存在和气息。她其实都想要，在必须只能选一个情况下，只能暂时选一个最需要的。
毕竟还有男朋友，私底下不联系也没事。但他要真退役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会变得非常无趣！
很功利的选择，很孟麒的选择。徐知睿有些失落，但不觉得意外：“嗯，那要说话算数。”
“我知道。”孟麒懂他的意思，“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再联系你了。”
她向来贪心，居然有一天要为了妥协而舍弃，亲口说出这句话，原本放晴的心情又浮现了阴霾。她呆呆看着面前的湖水，就这么安静了。
徐知睿反而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才从摸出AirPods，分了一个耳机给她：“听歌吧，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听歌。”
孟麒接了过来，想起他最开的提议，于是腆着脸又问：“你能不能唱？”
“好。”徐知睿舒服地盘起腿，胳膊搭在膝盖上，翻起了最常听的歌单，里面的曲目全是R&B，好听是好听，就是不太合适现在的情景。于是换了一个，他翻翻找找，“你听陈奕迅吗？”
“昂…听过，我以前耳机没麦的时候喜欢听歌打游戏，听过很多老歌。好像以前和你也聊过吧？”
“喔，是哦。你那个ID本来也是李宗盛的歌。”他点开曲目，一阵钢琴前奏出现：“这首呢？听过吗？”
歌曲的前奏非常短，陌生的曲调和歌词突然闯进耳中，孟麒摇摇头，但觉得很好听，不自觉往他身边靠了一些：“什么歌？”
手机屏幕上唱片模样的图片转动着，歌名：葡萄成熟时
“这歌都跟我差不多大了，你没听过也很正常。我不会粤语哦，但是我可以瞎唱。”徐知睿指的是歌词底下的粤语音译备注，他跟着哼哼几声，将原曲放低，找了个拍子进了，就这么清唱起来：
「一千种恋爱 一些需要清泪灌溉」
「枯萎的温柔 在最后会长回来」
……
「你要静候 再静候」
「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日后尽量别教今天的泪白流」
「留低击伤你的石头」
「从错误里吸收」
……
「我知日后路上或没有更美的邂逅」
「但当你智慧都酿造成红酒」
「仍可一醉自救」
……
「谁都辛酸过那个没有」
改变是好事吗？成长总是这么痛苦的吗？分别会意味着下一次相逢吗？
孟麒不知道。
孟麒在风中和徐知睿道别。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没有缠绵隐涩的眼神。她站在湖边目送他，最后的最后和他像每次比赛结束一样轻轻握住了手，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两个字：“加油。”
他能听出她的语气里听出后知后觉后的悔不当初，依然没有把两人间昭然若揭的秘密戳破，他从不让她难堪。他就是笑笑，把事情揭了过去：
“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总之是我自己的职业态度出了问题。虽然……某些方面有点欠缺，但是职业方面我道德感还是蛮强的，打是可以，但俱乐部给我那么高年薪，如果我拿着钱却混吃等死会有很强烈的负罪感。而且虽然放弃这个职业会错过丰厚的报酬和资源，但我家境还不错，也不至于多么惋惜……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反正人生也不止一种选择嘛。”
他又说，“I'm deserve，i deserve it。”
孟麒突然不想走了。她就这么直接坐在湖边，盘着腿，眺望着不远处那个还没亮起灯的摩天轮，任由风灌进眼睛。他停在她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蹲在了她附近——这是个随时都可以抽身的预备姿势。
他看她不说话，于是主动提议道：“嗯……给你唱首歌？感觉你不开心。”
“我是不开心。”她说，“但是唱歌没有用。”
虽然很难开口，但还是开口了，“你能不能别退役？”
“……还是听歌吧！”
“我不听！！！”
孟麒终于把崩溃的一面展现出来，捂着脑袋吱哇乱叫：“你又不是不能打了，你为什么就不打了？你……你要惩罚谁？我吗？你不就是报复我吗！！”
他只是很温柔的笑笑：“真没有。我喜欢你，怎么会报复你呢。”
“我不要你喜欢我！！”她盘着腿，但是手舞手蹈，“我要你去到我对面，我要你当我的对手！我——我不要徐知睿，我要Deserve！干嘛就退役了，为什么就突然不打了！谁允许了！谁批准了！我都没给你操办退役仪式呢，你怎么就能退了！！”
她气势汹汹瞪着他，结果他竟然点点头：“好。”
好？
好什么？
轮到孟麒愣住了，她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答应了？”
“猜得到。”他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有这种预感，毕竟比起其他可能，还是这件事最有可能，这两天在路上的时候就考虑过了。所以只要你向我提了这件事，证明了我不是自作多情，那就答应了咯。”
……这么简单吗？
孟麒脑子里各种胡搅蛮缠乃至□□的戏码全都用不上了。她愣愣看着他：“你，你这也太好说话了。难道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不是呀。”徐知睿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只能为你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嗯，以及我的原则虽然不多，但是还是有一些，所以一些就算能做但是违背我底线的事情也不行。”
“比如？”
“比如假赛，送人头之类的这种会影响游戏竞技公平性的事情。我说了我很有职业道德，我就算对你有感情，我也做不到在赛场上区别对待。我和你说过吧，你上德杯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空空」了，我应该算是会在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里选一见钟情的那种人。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我翻你的盘，断的你连胜，让你在休息室哭哭唧唧哦。”
“……我那把对线又没输！靠，那把不是Lend送了吗！……我那是纯纯被Lend打哭的，跟你有个屁的关系！”孟麒被迫回忆起当打职业时的黑历史，耳根子一阵发烫，“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有什么好跟我打假赛的资格？你好好跟我打都打不过我！切！”
“也没有吧，不是我赢得多一点吗？”
“是吗？”
“不知道微信能不能显示拉黑次数，或者你上联赛网站数一下。”
“……哼。”孟麒噎了下，“那不重要，那都是小比赛，小场面！比赛又不是SOLO，输赢有很多因素。再说了，世界赛成绩你可不如我！”
“你也知道比赛输赢有很多因素！那还总拉黑？而且，这不是今年一起家里蹲了吗。”
孟麒又一次得偿所愿，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就算提起了伤心事，也没有那么伤心，她支起上半身，摆出不以为然的大度神情：“咳咳，算了！下一个话题！”
“不。我还没有说完。”徐知睿没有她那么开心，“算上一些替补，联赛总共有二十多个中单，但你应该只和我有过一些……唔……‘Love affair’。”
他用了一个很恰当的词形容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我认为，我对你最大的吸引力并不是因为我本身，而是因为我们是「竞品」。因为从一开始就在被比较，所以对你来说，我才会显得格外特别——不论是比赛输赢，还是我这个人。”
“如果我不是我，是任何一个普通的选手，是像今年夏季赛一样季后赛都进不了的差劲中单，你还会在乎我吗？你还会舍不得我离开赛场吗？——我觉得你不会。除非，你现在能立刻说出倒数几个队里的中单ID。”
孟麒准备好的诡辩被他最后一句话堵死，讪讪道：“……谁会记得那些人。”
“嗯。所以，如果你是希望我能像一开始那样一次次站到你的对面作为你的对手，而不是只是续个约，挂个名字让你在看见出场名单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有这么人，就不要再和我玩Love affair这样的游戏了。”
据传闻徐知睿也是不爱读书的网瘾少年，起码关于他零分试卷的图片流传甚广。但从交谈中就能感觉到，他应该知是成绩不好，但学识和修养一点儿也不差，而且和宋思行那种恃才傲物的讨厌鬼不一样，他是个清醒却不悲观，聪明却不自傲，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温和体贴的人，
“我知道你那些话也有道理，明明一开始是我先，所以我不应该说结束就结束。但是我没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满足你一种要求，我不能又是徐知睿又是Deserve。”
他其实也在试探。他注意到她因为思考微微蹙起的眉心，慢慢的说，“虽然不能什么都想要，但是现在还是有得选择，你也可以选另一……”
“不，不要。”孟麒没什么犹豫就再次确认了选择，“我就要Deserve。”
其实孟麒分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拥有光环的Deserve选手还是徐知睿的本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期待在聚光灯下和他作为对手，在虚拟的世界里对抗博弈，还是期待每次结束之后和他在某个角落里相遇，靠近他，触摸他，感受他真实的存在和气息。她其实都想要，在必须只能选一个情况下，只能暂时选一个最需要的。
毕竟还有男朋友，私底下不联系也没事。但他要真退役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会变得非常无趣！
很功利的选择，很孟麒的选择。徐知睿有些失落，但不觉得意外：“嗯，那要说话算数。”
“我知道。”孟麒懂他的意思，“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再联系你了。”
她向来贪心，居然有一天要为了妥协而舍弃，亲口说出这句话，原本放晴的心情又浮现了阴霾。她呆呆看着面前的湖水，就这么安静了。
徐知睿反而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才从摸出AirPods，分了一个耳机给她：“听歌吧，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听歌。”
孟麒接了过来，想起他最开的提议，于是腆着脸又问：“你能不能唱？”
“好。”徐知睿舒服地盘起腿，胳膊搭在膝盖上，翻起了最常听的歌单，里面的曲目全是R&B，好听是好听，就是不太合适现在的情景。于是换了一个，他翻翻找找，“你听陈奕迅吗？”
“昂…听过，我以前耳机没麦的时候喜欢听歌打游戏，听过很多老歌。好像以前和你也聊过吧？”
“喔，是哦。你那个ID本来也是李宗盛的歌。”他点开曲目，一阵钢琴前奏出现：“这首呢？听过吗？”
歌曲的前奏非常短，陌生的曲调和歌词突然闯进耳中，孟麒摇摇头，但觉得很好听，不自觉往他身边靠了一些：“什么歌？”
手机屏幕上唱片模样的图片转动着，歌名：葡萄成熟时
“这歌都跟我差不多大了，你没听过也很正常。我不会粤语哦，但是我可以瞎唱。”徐知睿指的是歌词底下的粤语音译备注，他跟着哼哼几声，将原曲放低，找了个拍子进了，就这么清唱起来：
「一千种恋爱 一些需要清泪灌溉」
「枯萎的温柔 在最后会长回来」
……
「你要静候 再静候」
「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日后尽量别教今天的泪白流」
「留低击伤你的石头」
「从错误里吸收」
……
「我知日后路上或没有更美的邂逅」
「但当你智慧都酿造成红酒」
「仍可一醉自救」
……
「谁都辛酸过那个没有」
改变是好事吗？成长总是这么痛苦的吗？分别会意味着下一次相逢吗？
孟麒不知道。
孟麒在风中和徐知睿道别。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没有缠绵隐涩的眼神。她站在湖边目送他，最后的最后和他像每次比赛结束一样轻轻握住了手，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两个字：“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