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那下药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祁岁安坐在马车内,双手扒着车窗,看着外面缓缓而过的景象,发出疑问。

    霜盼正在一旁给祁岁欢揉腿,“少爷,小姐怎会做那下药之事。”

    祁岁安忙回身解释:“我不是说姐姐下药……”

    “呵呵,”祁岁欢拍拍霜盼的手,霜盼收回手端坐一旁。

    “此行目的除了见他,最重要的还是肖锦年,当时在与皇家人闲谈时,瞥见肖锦瑟竟然在煮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让霜盼去瞧瞧,没想到还真的出事儿了。”

    祁岁安努努嘴单手托腮,“所以那药,本来就是要给肖小姐下的?”

    祁岁欢瞧他如此乖巧模样,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一脸宠溺的笑。

    “不确定,但肯定是除她之外的任何人,只为了陷害肖小姐,或者给肖小姐下药,让她出丑。”

    这些小姐们的明争暗斗,手法都下作腌臜。

    “怎的京中小姐们如此多坏心肠……”

    祁岁欢与霜盼都听笑了。

    霜盼拿起一旁小桌的茶杯,倒上一杯热茶,分放两边供主子饮用。

    “当时霜盼过去时,正巧肖小姐离开了一下,瑶盘里的茶杯已经按座次摆放好,那婢女偷偷摸摸靠近,霜盼便过去轻轻撞了她一下,那药粉便落入朱小姐的茶杯之中。”

    祁岁安“哦”了一声,眨巴着一双好看的眼,“这就是自作自受?”

    祁岁欢想起方才肖锦瑟的眼神,抬手摊开掌心揣度。

    “瞧那肖锦瑟是个软糯的性子,但头脑清醒,方才追问为何相信她时,眼神清明,满是审视之意,她可不是个好忽悠的主儿。”

    祁岁欢收回掌心,搭在一旁的小木板上,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分明,一双眼不见一丝波澜。

    “她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兄长,平日里耳濡目染;她身边侍女也是个精明的人,一出事就先去找肖锦年;而肖锦年能这么快赶来,想必也是一下朝便来寻她了,说明她兄长对她极为爱护。”

    祁岁安心知姐姐的计划,此行也不算白来,即便心中讨厌那人,但还是强忍了下来。

    “姐姐,那平喜郡主此次送帖子,言外之意满是试探这又意欲为何?她的母亲……”

    祁岁安眸色一深,满是厌弃,“只是长公主而已,难道她也有心权力?”

    祁岁欢听得长公主三字,瞳色瞬间冷了下来。

    “郡主还有一位兄长,若是太子登基,即便敬重长公主,也不见得会给她的子女掌权入朝堂,自然想要自己争取。”

    见姐姐脸色不好,祁岁安直接不说这个。

    忙将身旁茶杯递给她,还顺嘴吹了吹,“姐姐,你已经选定了宣平王爷?”

    祁岁欢伸手接过,浅浅饮下一口。

    “皇子们各怀鬼胎,二皇子双脚残疾郁郁不得志,三皇子表面谦和实则阴险,四皇子常年镇守陇西边境,五皇子浪荡,六皇子资质平平,唯有七皇子沈宴景有一拼的机会。”

    听着祁岁欢细数各位皇子,祁岁安紧皱眉头思考。

    “可那宣平王爷好似不好相与的样子,方才还对姐姐动粗……”

    言罢,心头升起几分气恼。

    见他小脸气得涨红,祁岁欢轻笑出声,抬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柔声安慰道:“他性子本就暴躁,但胜在敢作敢当敢为,没什么花花心思,这于我们更有利,不必防着自己辅助之人。”

    “也是……”

    虽说沈宴景民间风评不好,但直来直去的性子正合谋士的心意。

    更何况,祁岁欢要当那个掌控全局,甚至掌控那个自己辅佐的人!

    “那姐姐接下来要做什么?”

    祁岁欢方冷的眸子染上几分暖意,“李鸿大人那神仙散的案子还没有进展,我总得推波助澜一番,先拔除吏部一人,且看那肖锦年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祁岁安怔怔地看着自家姐姐,她总是那般睿智,学东西都很快,只要祖奶奶稍稍一提点,她立刻便能明白其中意思。

    如今的姐姐通晓兵法,观星占卜之术,治国理政之法,用人之道。

    这些都是姐姐昼夜不分,翻了一夜又一夜的书,听了一日又一日的课,累积起来的丰富的能力。

    也是他最佩服的地方。

    但就是这么强大的姐姐,却落了一身的病……

    想到这里,祁岁安抬眼便看到姐姐取下面纱后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心疼不已。

    “姐姐,回去后让霜盼给你补补身子,咱们几日前舟车劳顿到了京城,姐姐总是忙着做事,都没好好养过身子。”

    祁岁欢抬手揉了揉眉心,看见他眼里的心疼担心,心中充满温暖,浅浅一笑应声,“好。”

    ——

    ——

    入夜,祁岁安已经睡下,祁岁欢戴着面纱在另一房中对月凝望。

    霜盼和楚南恭敬站在茶榻旁,手中拿着瑶盘,上面放着纸笔。

    楚南将瑶盘放在矮桌上,一一摆放好,“小姐,靖刑司只查到那赌坊,之后的线索便断了。”

    祁岁欢素手压在窗框上,“李鸿,出身巡防兵,为人谨慎有几分能力入了靖刑司,在职六年,恪守本分,家中背景简单,奈何做事死板不懂奉承,一直被上头打压……”

    楚南将笔墨摆正,“小姐,此人可用?”

    祁岁欢身子离开窗框,看着桌上有些黄旧的纸张,拿起毛笔蘸了些墨,霜盼则在一旁磨墨。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安排下去。

    “今夜李鸿还会去赌坊查上一二,你将这信封放在隐蔽处,让他搜到,若有作为,方用之。”

    楚南双手抱拳,“是。”

    笔尖一点点写下字,那墨的颜色不如正常的色,偏淡。

    霜盼和楚南就在旁静候着。

    一刻钟后,霜盼拿起纸张吹干,再轻轻折上几条折痕,装进破旧的信封内,用力再压几下。

    再看时,信封好似很久很旧的样子。

    楚南接过,推开另一侧的窗飞身而出,身法之快,不留一丝残影。

    霜盼正在收拾桌面,本平静的眼一沉,快速拿起桌上毛笔转身直指身后——

    笔尖指着身后黑衣人的喉间,那黑衣人一动不动,只是冷着一双眸子盯着祁岁欢。

    祁岁欢将笔墨放进瑶盘,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霜盼,退下。”

    “是。”

    霜盼收回毛笔,端起矮桌上的瑶盘退出了房,守在门口。

    黑衣人冷着的眸子不见波澜,径直坐在祁岁欢的对面,“你不怕我杀了你?”

    祁岁欢拿起放在矮桌一旁的茶壶,给对面的人倒上一杯热茶。

    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王爷深夜造访,有何事?”

    沈宴景抬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张冰冷微怒的脸,眼色冷厉,“不愧是祁小姐,看人如此之准。”

    “岁欢能记住任何一人的动作眼神与神态,宣平王爷如此非凡之姿,不难认出。”

    “哼——”

    见她总是这般镇定冷静,沈宴景不由得又恼上几分。

    闻着他面前的花茶香,实在甜腻更扰心神,不耐发问:“你今日所说,到底是何意。”

    祁岁欢拿起桌上花茶轻抿一口,遂放下抬眸,“王爷早已猜出,何必再冒险前来一问?”

    沈宴景眉头微蹙,语气中透着一丝烦躁,冷冷道:“何故是我?”

    祁岁欢缓缓抬眸,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眼,一字一句道:“王爷无权无势,不受圣宠,不得民心,王爵之位如同虚设,对于岁欢来说,王爷正好。”

    沈宴景回看,她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话中带着绝对的肯定。

    好似她说了,此事便已经成了一般。

    虽然狂妄,但她的眼却完美诠释了她的实力。

    沈宴景不禁有些心动,他早已猜到她的意思,这次前来,不过是想再确定一下,毕竟这关系着他以后的生死。

    皇权谁不心动?

    这么些年来,他看着朝中腐败、父皇沉迷安逸玩乐,有心无力。

    几位兄长为争夺父皇欢心,大肆挥霍寻宝,搜罗美人进献。

    唯独四皇兄在边境镇守,可也是节节败退,边境恐将失守,父皇也只一味征兵税收,百姓名不聊生……

    此番种种,终有一日,敌军杀至宫门前,父皇应当还在睡梦中。

    沈宴景拧结着眉头,眼中流转各种情绪,祁岁欢心知他在考虑,也不出声打扰。

    虽说她有仇要报,但祁家大任才是要事。

    若不是皇城宫中这般腐败,祁家也不会干涉任何。

    “若你能成功助我登位,你想要什么。”

    祁岁欢清澈的眼瞳闪了闪,再看他时,眉眼带笑,“岁欢只要庙堂干净稳定,只要明君登台仁政,只要百姓幸福安康而已。”

    沈宴景嗤笑一声,“如此说来,你倒是为一国着想。”

    祁岁欢也跟着笑了笑,手指在杯沿上来回摩擦,“算是吧,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沈宴景盯着祁岁欢看了须臾,深邃的眼中那抹敌意消散。

    “若你真的有这个本事,不妨一试。”

    祁岁欢闻言,莞尔一笑,双脚一屈跪在茶榻之上,以膝盖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置于额前弯腰一拜——

    “祁家岁欢定不辱使命,助宣平王爷荣登至尊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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