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顺利结束,但姚问的婚礼却没参加得成。十七号那天,讲座举办所在地片区全都被划入了疫情高风险区,一周后才解禁。

    周末工作室团建,餐后去了KTV,而后又转战酒吧。麻麻单纯得很,从没去过酒吧,一群姐姐们领着她去长见识。

    池子里热舞的男男女女,热烈奔放,麻麻看得脸热。大学里当路接吻就已经够让她害羞的了,没想到酒吧里气氛更热,麻麻一杯接一杯喝冰水。

    芊芊是个重度占星爱好者,以前只是玩儿,最近开始正儿八经在伦敦占星学院上课了。每次晚上网络听完课,第二天就拿办公室里的同事们练手。

    今儿团建又成了她的占星主场。

    等到了酒吧,就差两位合伙人没让她给解析过了。张铭月长了一张女王脸,是工作室里的冷脸王,芊芊至今都没拿到她的生辰。

    这一次,芊芊也果断跳过了她,开始给许文曳解盘了。

    许文曳喝了几杯酒,脸上飞了几多红云,笑着道:“说吧,看看咱们家芊芊又学到了什么新知识。”

    芊芊被这么一鼓励,劲头越发足了。摩拳擦掌颇有大讲一番的劲头:“今儿给我老板大美人瞧瞧姻缘。婚神星跟大吉星木星合象,大吉啊。再加上这么厉害的8宫,哇塞,这妥妥大哥的女人,大嫂呀。”

    张铭月刚喝了一口酒,这话进了耳朵,她喷了一小半。张铭月手忙脚乱拿纸巾擦,末了道:“快别让这孩子胡说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芊芊不乐意了,瘪了瘪嘴巴。

    许文曳莞尔。

    她就听一乐呵。

    当年为了讨好小姑娘,她也学过那么几天占星。见芊芊现在学习劲头足,要多鼓励,便笑着说:“别说,还是有几分准头的。”

    芊芊听她这样说,又开心了,道:“反正这就是个妥妥嫁豪门的配置么。”又喃喃道,“我们许姐靠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这也算是后天门当户对。不过,未来老公家境很厉害的,他自己也很牛。不对,是超级牛!”

    许文曳的脑子里,不由自主便出现了一张脸。

    根本不由她控制,他自己就那么跳了出来。

    她笑着笑着,眼神里的笑意便淡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浅。

    麻麻酒和冰水混着喝,喝得有点多,醉眯了眼,胆子也变大了。她黏到许文曳身旁,揪着她的衣服问:“许姐,你平日里怎么那么多好看的衣服。每一套都那么漂亮,那么适合你。你给我推荐推荐呗?”

    麻麻又低头瞧了眼自个儿,叽里咕噜道:“你看我,好土哦。宿舍姐妹都吐槽我是个书呆子,没有一点时尚细胞。”

    六姐见她一双手快把许文曳的毛衣裙给揪变形了,忙把她手拍掉,道:“妹妹,小心着点儿,别随便扯。这衣服牌子的,大牌子。这么一件,冷贵冷贵。”

    六姐说贵,那就是真的很贵了。麻麻立即撒开手,一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许文曳摆手笑了笑,叫她不要在意。

    她垂目瞧了眼自己的衣服,多少觉出一点苦涩。

    有些人,虽然退出了她的生活,可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这些年,许文曳一件秋冬季的衣服都没买过。她穿的,都是当年易欢送到家里来的那些衣服。

    她曾经试图把衣服连带那两个瓷器往易承焱家里送过。但,没能还得回去。易家的保姆没一个敢收的,易承焱更是黑着一张脸……

    衣服那么漂亮,许文曳没必要跟衣服过不去,就把它们都穿了。

    衣服可以穿,但那两个瓷器……去年韩邀月偶然在她卧室里看到这东西,道:“这玩意儿现在可值钱了,拍卖价可贵,一对儿得上亿了。”

    “?”

    许文曳差点儿咬到舌头。

    易欢自一五年出国后,再也没有回过国,连春节都不回来。后来许文曳从周向阳口中得知,易欢当年和易承焱吵崩了。

    易欢明确向易承焱表明:从今往后不许他再干涉他一下。恋爱、生活、学习、往后的工作……一概不许易承焱过问。

    易承焱气得不行,又没办法管他,也不能拿钱制衡他。毕竟,易欢的钱大部分都是自己赚的。

    易欢一怒之下出了国,彻底断了易承焱还想继续协商的念头。

    前几年,易承焱还跟他赌气,见他甚至过年都不回来,易承焱这两年态度有所缓和。过年时,他自己飞出国跟易欢在国外过春节。

    许文曳偶尔会从韩邀月口中得知易欢的近况。

    知道他念了国外最棒的医学院,如愿以偿当了一名精神科医生,是学校近几年来风头最盛、最厉害的学生。

    易欢求学的过程,用韩邀月的话说:“一整个震惊我韩家祖宗十八代。”又道,“我觉得你的大学上得就挺魔幻了,没想到易狗更魔幻。”

    许文曳本科期间学完了研究生的知识。而易欢,他的经历更令人震惊。国外最高学府的医学院,为他一再破例。短短几年,学位拿到手软。

    国外顶尖学府的医学院,念到博士是需要做出研究成果的,易欢做到了。

    韩邀月最多也只是平时不学习,期中期末考前密集学一阵儿,而后飞一把。他们两个人,则是直接压缩正常的学习时间,直线碾压普通人的智商。

    韩邀月自愧不如:“你俩跟比赛似的,隔空进行,好有激情。”

    许文曳还从刘子前和周向阳那里听到,易欢休闲时间去人家赛车学校玩儿,炸人家的场子。她看到过几张照片,周向阳故意放在客厅桌子上。

    易欢玩儿车子时,有股子唯我独尊的气势。依然跟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肆恣骄横,热烈飞扬,浑似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

    前几个月周耀问起易承焱和易欢的近况时,周向阳在饭桌上说:“他们两个关系缓和了不少。伯父最近一直劝说让他回国,哪怕在国内医院上班呢。但是那边不放人。主要是,他自己也不想回来。”

    ……

    许文曳不知不觉喝多了酒。

    池子里热舞的男男女女,在她眼里开始摇晃。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有过一场相遇,她已经很感恩了。再多奢求,就是她不知好歹了。

    张铭月见她有点醉了,便招呼大伙儿:“咱们收摊儿吧。”

    许文曳果真醉了,她站不稳当。她醉酒后不哭不闹,安静得很。安静到,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她醉了。

    张铭月扶着人出来,被正要进去的一高壮男人拦住。对方眼神往许文曳身上乱瞟,说:“美女,给个联系方式?”

    许文曳醉霞飞脸,站不稳当,恹恹瞥了他一眼,忽然莞尔。她“嘘”了一声,俏声道:“小声点,我有保镖的,他会揍你的哦。”

    男人被她逗笑了,一步步往她身前逼。许文曳是醉了,可她一点都不害怕,眉眼弯着,嘴里数着数,道:“3,2……”

    只数了两个数,男人便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给挡住了去路。男人低眉一瞧,哎呦了一声:“这不是小刘总么?熟人啊。”

    他眉眼往两人身上这么一打转:“你们唠你们唠。”

    说着,人这便钻进酒吧里了。

    眼见男人这就怂了,许文曳觉得无趣。她以前见过勇敢的,当然,也被刘子前揍得很凄惨。

    也不知道刘子前用了什么办法,许文曳工作室周边的所有娱乐场所大大小小的老板们,都给他混熟了。连带着,她也在这些人面前得了个脸熟。

    只要一有情况,比如她见相亲对象,或者被搭讪,刘子前准时出现。如果他今儿没出现,那也会有其他人帮她解围。

    许文曳跌跌撞撞往车前走。

    刘子前在身后道:“你就不能安分点?”

    “安分?”许文曳笑了,她回首,歪着头看向他。夜风寒凉,美人单薄。许文曳的眼神是冷的,她红唇微启,“你倒是让他搭理搭理我啊,你自己在这儿急个什么劲儿?”

    刘子前嘴一张,呛了一口冷风,被她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文曳却着实醉狠了,指尖点着他轻笑:“皇帝不急太监急。”风将她脸侧的发吹乱,腰身纤薄,红唇艳丽。她故意拉着声调讽刺道,“太~监~”

    刘子前的喉结重重一滚。

    张铭月好不容易把人给扶进车里,手忙脚乱系好了安全带,这才对刘子前笑道:“谢谢你,人我送回去了,不用担心。”

    许文曳还在里面闹:“叛徒!”

    她今儿着实醉狠了,回家后往卧室床上一躺,拉着张铭月絮叨:“我没什么可难过的,我只是有点后悔。”

    张铭月帮这闹人的祖宗卸妆,应和道:“后悔什么?”

    许文曳躲着卸妆棉,软声道:“我那会儿太着急赚钱了,他做了许多一起出去玩的计划,我都没有跟他去。”

    于是,后来,她自己一个人把他计划清单里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张铭月低声说:“想哭就哭吧。”

    许文曳摇摇头,在枕头上滚了一圈儿:“我并不难过,”她的眼睛里确实没有眼泪,“我只是遗憾。”

    遗憾那一次遇见,她没有用尽全力去喜欢,去爱。

    她抚上胸口,皱了皱眉:“还觉得心悸。”

    那一年,她亲眼看着那曾经一直占据首位的电话号码,和电话号码所属主人的名字,逐渐被顶下去,由别的电话号码和名字取代。

    他们之间的微信聊天记录,则彻底停滞了。

    “如果老天爷足够慈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奋不顾身爱一场。”她拍开搞事的化妆棉,认真对张铭月说,“这一次,他如果敢丢下我……”她顿了一下,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许文曳的一双美目,雾蒙蒙的。

    张铭月从那里瞅见了深不见底的浓烈情绪,她笑了,柔声说:“那你更得去见一见我给你介绍的那人了。你得先把自己治好才能你死我活呀。”

    张铭月知道她只是身子醉得厉害,脑子其实是清醒的,道:“学咱们这个专业的,不都流行一句话吗,病人和心理医生之间的关系,就跟瘾君子跟瘾品似的。”

    病人太过于依赖心理医生。

    这也是她们学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学,有时候会觉得失望的原因。

    心理学不该是这样。

    究竟该是什么样的,目前也说不清。

    这其实也是当前工作室止步不前的原因。

    “可是他不一样。”张铭月顿了一下,说,“他很厉害,他的病人,没有谁会依赖他。你去试试吧。从他那里出来的病人,怎么说呢,对他都有一种……敬重。对,没错,就是敬重。”

    许文曳不想听这个,冲她挥挥手:“又来了又来了,耳朵要生茧子了。”她无情赶人,“再见,你走吧。”

    同一片夜空下的另一方天地,刘子前正跟大洋彼岸的易欢通视频。

    “哥,她现在越来越……”刘子前说不下去了,他发了一张照片,而后道,“你真的……”

    他想问你真的放手了?

    操,刘子前挠了一把头发。

    这句他也说不下去了。他太了解易欢了,某些程度来说,他可能比易欢本人还要了解他。

    刘子前很是无奈,最后只道:“你自己看吧。”

    易欢要去纽约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夜班结束就匆匆上了飞机,这会儿才下飞机到酒店。他刚洗了个澡,浴巾裹着男人精壮紧实的身材,阳光大片洒在落地窗上。

    易欢喝了一口咖啡,目光扫过那张照片。

    昏暗的酒吧灯光下,红色毛衣裙勾勒出一把曼妙的身材。女人端坐在角落里,摇曳着的酒杯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他的眼神落在她的唇上,指腹触摸了一下。

    一触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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