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曳听她一口一个易狗,听得心里委实不舒服。便在她耳边悄声道:“月月,看在他松口卖你地的份儿上,别喊易狗了。这么多人呢,给他点儿面子吧。”

    韩邀月噘嘴哼了一声,也小声在她耳边道:“我拿的才不是他的人情,是曳姐姐你的人情。”又紧了紧挽着她的胳膊,甜甜说,“放心吧,曳姐姐,我有分寸的。这会儿在场的不都是咱们熟悉的人嘛,外人面前我指定不能这么喊他呀。我俩好歹还有同学情谊,我肯定要给他面子的。”

    刘子前见俩人凑一起咬耳朵,一副姐妹情深感情天下第一好的模样,便想来个锦上添花,笑道:“怎么还叫曳姐姐呢,得改口喊嫂子了。”

    韩邀月切了一声:“你管我怎么喊,就是姐。本甜心是曳姐姐的娘家人,要改口那也得顺着曳姐姐这边改口。”今儿易欢把她心心念念的那块地卖给了她,刚才许文曳又提了一嘴叫她别喊易狗,韩邀月当下不好不给易欢面子,便昂头冲易欢道,“我喊你一声姐夫你敢答应吗?”

    她喊得顺口,易欢接得也快:“嗯,听见了。”他头一次没跟韩邀月作对,好声好气地笑着说,“以后就这么喊。”

    刘子前刚才那一声“嫂子”,喊得许文曳浑身不得劲儿。她在易欢身旁正襟危坐,都不好意思看他了,转头就听见他应姐夫应得这么顺溜。

    许文曳觉得屋子里的地暖温度开得太高了,有点浑身发烫。

    手心里黏腻滑湿,即便再想握着易欢的手,这会儿也不得不松开了。她一松手,易欢立即偏头轻声问:“怎么了?”

    他目光专注,狭长的丹凤眼里噙着细细密密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许文曳几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时代,穿过时光长河见到了那个待她赤诚热烈的少年。

    她不由结巴了一下:“晚,晚上可能吃得有点不太舒服,胃热。”她匆忙站起身,“我去洗个手。”

    许文曳逃也似进了洗手间,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手。待舒服点儿后,这才抬眼。

    镜子里的女人脸颊烫红,不用仔细瞧,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有时候挺烦自己这一点,但凡有点儿心理波动,必然上脸。

    她接了点儿清水往脸蛋儿上沾了沾,拍了拍脸颊,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许文曳,这人还跟以前一样待你好。毕竟,他可是月月口中的易抠抠。

    他能这样大方让利,可全都是因为你。

    她直起身,又撩了点儿水,正要往脸上沾,洗手间的门开了。

    易欢走了进来,视线先在她胃部停留了几秒,而后几步来到她身旁,垂眸问:“怎么回事?你手心里出了许多汗,”他下巴往门口方向一歪,道,“我们去医院看看。”

    !

    这怎么还要去医院。

    许文曳原本就是随口一句应付的话,见他当了真,立马道:“没事了,可能就是屋子里温度太高了。我之前又在一楼待了一段时间,空气太闷。现在舒服多了。”

    言罢,见易欢依旧一脸怀疑的表情,她赶忙原地转了一圈儿:“真的,你看我这会儿可舒服了,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许文曳的腰身原本就纤细不堪一握,水墨色长裙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她的高挑身材。她这一转,易欢的眼神不提防便溜了个号。

    不过,很快他就又回到了原点。

    许文曳见他依旧一脸严肃,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俏声说:“屋子里太热了,你的体温又高,我握着你的手,手心里出汗那不是很正常吗。”

    她垂眼笑了一下,脸颊旁的碎发随之前倾遮住了眉眼,显出几分小女人的娇柔媚态:“这就要上医院,医生估计会说,看样子情况挺严重,多呼吸呼吸估计就没事了呢。”说着,她拿手指戳了戳易欢的脸颊,“这位先生,你多少有点担心过度了。”

    这话说完,许文曳是真的觉出了易欢在身旁的好处。

    以前她真生病的时候,独自买药吃药。现在随意出口的一句话,他听进去了且还这么紧张……

    被人时刻关心着的感觉,还真的是,太甜美了。

    见她确实也不像是不舒服,易欢这才放松了表情。抬起手臂放在了她的腰际,一把回揽住了她。目光自瓷白如玉的脖颈处一路向上,落在了她的唇上。

    定格了几秒,他开口:“以后不要涂口红。”

    “嗯?”许文曳真的很服气,她不自觉噘嘴,“不是你说我的唇色没有以前艳吗?”

    这男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她话音刚落,就听易欢道:“我不想吃口红。”

    许文曳眨巴了一下眼睛,几乎瞬间便垂了眼。几秒后,她不自觉地轻轻咬了一下唇,而后又往易欢怀里靠了靠,踮脚在他耳边悄声说:“你今天亏大发了吧。”

    她也不看他,手指捏着他胸前的扣子玩儿。长睫垂落,在眼下投落一片浓重的阴影:“这几年月月帮了我许多,她一早就求我了……”

    说到后来,许文曳的声音逐渐降低,直至无声。

    易欢安静地等她说完,直到她停下。见她没再继续往下说,他轻笑了一声,大手在她腰间摩挲:“那你怎么补偿我?”

    “天天给你做菜吃?”许文曳还真的认真想了一番。这后续被截断的收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补偿的话,他最爱吃她做的菜,这是想到的头一个补偿。

    “嗯。”易欢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姿态慵懒。他干脆往后靠住洗手台,垂眼看着她绞尽脑汁想。

    许文曳挠了挠头,又道:“再加天天收拾卫生,”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便说,“让你有一个干净的居住环境。”

    就依她对易欢的了解,他必定不喜欢干家务活儿,毕竟打小这些活儿就都让家里的保姆给干了。

    许文曳倒是还蛮喜欢收拾卫生。

    工作了一天之后,拖拖地,扔扔垃圾,收拾收拾屋子……亲眼见证窗明几净的过程,还挺减压。

    易欢微点头:“嗯……”

    听他还是这个调调,就是还不满足。许文曳翻来覆去实在也没得东西往外拿了,她这才抬眼看易欢。

    他含笑望着她。

    片刻后,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再加,”许文曳停顿了一下,看着易欢说,“天天爱你。”

    “嗯。”这回,易欢多加了一句,“回本儿了。”

    刘子前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说:“向阳到了。”

    周向阳原本今年不打算回国过年,一早都跟家里人说好了,刘子前嚷着说今年可是易欢几年中首次回国,大伙儿必须全都到场。

    于是,周向阳临时赶回来。一落地,就径直来这里了。

    保姆把丰盛的宵夜给端上桌,一群人吃吃喝喝笑笑闹闹过后,时间接近零点。因家里有小孩,韩邀月和宫衍提前退场。

    男人们打台球消耗刚摄入的能量,几场过后,刘子前提议玩儿麻将。

    许文曳不会玩,便坐在易欢身旁,想着待会儿旁观他玩儿。

    刘子前见她坐好,扫了眼她,又跟易欢对了个眼神,而后说:“嫂子,你上桌玩儿两圈。”

    嫂子……

    许文曳一听这两字,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这是叫上瘾了吗?怎么又开始了……

    她还没说什么,易欢一偏头,看着她道:“我光赢很没意思,你坐这儿玩。”

    “啊?我不会啊。”许文曳才被他指点过打台球,正兴奋,跃跃欲试还真有点想玩,便顺口接,“那你教我吗?”

    “嗯,我教你。”

    听了这话,许文曳便跟易欢换了位置。

    她方才坐好,刘子前便道:“还是老规矩,以半个小时为限,谁和牌次数多,算谁赢。今儿的彩头,”他笑嘻嘻说,“一辆车!”

    !

    什么东西?

    一辆、辆车?

    你怎么不说是一栋别墅呢!

    许文曳差点儿被口水给呛住。过年玩儿个麻将而已,要不要赌这么大。

    这刘子前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就是看她不会玩,想方设法要赢她的钱。许文曳现在真觉得坐下的椅子带刺,不好坐。

    可都已经上桌了,现在也不好下。

    见其余两人都没异议,她想了想,便道:“你们三是可着劲儿要赢我一个新手吗,咱降低点儿标准呗。”

    “嫂子,现在这可不算高。去年我们在国外的彩头是一栋房子。”刘子前眼睛一瞥她身旁,“我哥赢走了。”

    ……

    居然还真拿一栋房当过彩头。

    许文曳觉得,她真是上了贼船。

    等等,他刚说什么了?那栋房子易欢赢走了是吧。

    行,她也算看出来了。

    去年输了一栋房子,心有不甘,于是今年就要赢点儿回来。但是呢,她也不是那么好被赢钱的人。于是,许文曳转身巴着易欢问游戏规则。

    易欢见她一脸认真,觉得好笑,但还是细细致致给她讲。

    许文曳集中注意力,一点都不敢溜号,不时提出问题,桌上其他三人静静围观易欢给她解答。

    有人想要插话帮她解答,许文曳头都不待转的,只管盯着易欢。片刻后,就没人热心抢答了。

    两分钟后,许文曳了解了全部规则。

    周向阳问:“赌多少钱的?”

    刘子前笑嘻嘻说:“至少不能低于三百万吧,再低了跌份儿。”

    ……

    许文曳真无语了。

    这说的什么话。

    这还叫低?

    比她的那套房子都贵!

    她转向周向阳,这回直接点名了:“你没异议?”

    这么些年,对周向阳来说,长大的只有岁数。在面对许文曳时,依然会不自觉地往后缩。

    就比如此刻,他就有点要动摇了。得亏刘子前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他才硬着头皮在许文曳的目光中道:“没,没。”

    “他们几个这么玩我能理解,毕竟都是做生意的,”许文曳苦头婆心说,“可你是搞学术的呀。”

    她真有点看不懂了,现在搞学术的人铜臭味儿也这么重吗?

    她这一句话,把易欢给逗笑了。

    他抬手咬了下自己的手指骨节,这才把笑声阻住。而后敲了敲许文曳的椅背,道:“现在你也是做生意的,不能让搞学术的给比下去啊。”

    这说的什么话。

    她那点儿身家可都是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现在还没怎么挣大钱呢,怎么能跟他们比。

    这么会儿功夫,自动麻将机已经洗好了牌,再也没法儿讨价还价了。

    许文曳摸到牌时,手心又湿了。

    但,也仅限于一开始。她的牌起得特别好,很快就赢了一局。越往后玩儿,许文曳越放松,不是起手牌好,就是中间牌上得妙,要么就是有人给喂牌……她逐渐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

    再往后,麻将桌上老是听到她清脆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许文曳一推牌,“我又和了呢。”

    刘子前摸了摸额头,叹一口气,摇摇头:“新手保护期,新手保护期。嫂子,下回你要什么牌,你直接告诉我,我给你打。咱们明着打得了。”

    今儿这一晚上,刘子前一口一个嫂子,许文曳一开始还很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免疫了。尤其当她沉浸在和牌的喜悦中时,留给这个称呼的注意力更是少了许多。

    半个小时结束,许文曳是今晚的大赢家。

    她笑得脸颊发红,还烫,浑身舒畅。

    周向阳和另一人正要合计个人所占百分比,作为输家其中一员的刘子前大手一挥,乐乐呵呵道:“别算了,哥全包了。”

    他在许文曳面前一低眼:“赢家是我嫂子,这钱我得利索点儿出啊。”

    许文曳定定地看着他,嘴角还挂着一抹笑。

    这几年,她真是被刘子前给怄得恶心得慌。

    对她冷嘲热讽算轻的了,强制性横插一手干预她的生活,是日常常态,很是令人无语。

    而今,这个过去几年中她最讨厌的男人,是她最喜欢的男人最好的朋友,她还不得不与他好好相处。

    这就令人很不舒服。

    就像是被一个人欺负了许久,临了这人突然转头抱上了她的大腿。她若是计较,那就是她不体面。可不计较,以前憋着的那一肚子气也不能答应。

    现在能让他出一点血,花一点钱做补偿,许文曳瞬间就感觉气顺了。

    “那嫂子,给你搞个兰博基尼吧。跟我哥开同一牌子的车,怎么样?”

    许文曳还没应声,周向阳开口了:“什么玩意儿,这车很不日常啊。你让她天天在大马路牙子上飙车吗,你脑子呢。”

    “就你懂,谁说买跑车了?”这么多年了,俩人还是一见面说不到三句必掐。刘子前嫌弃道,“Urus Performante,SUV!买跟哥现在开的那辆一个类型的,傻子,很舒服的!”

    Urus Performante,SUV中的跑车。

    易欢现在开着的就是这款。

    “嫂子,”刘子前再次转向许文曳时,声音立马低了一个度,笑嘻嘻问,“给你挑个妖艳红,”他瞥一眼一旁的易欢,“配我哥的碳钢灰,你意下如何?”

    许文曳吸了吸鼻子,掀起眼皮,轻咳了一声,傲娇道:“那就这款吧。”

    她一拍板,刘子前先冲易欢一笑。后者靠后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臂闲闲搭住许文曳的椅背,略一挑眉,回了他一个笑容。

    刘子前接收到后,眼锋立马转向许文曳,笑着说:“好勒,那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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