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夹里的照片很多,许文曳看得很慢。每看一张,都要问问易欢拍照片时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一张张仔细看,断断续续看了好几天。

    她好似也随着易欢走在了国外的街道上,去玩赛车,去上课,去做投资,去上班,去参加会议……

    易欢的大学不只是在学习,与高中一样,一直在持续进行各种投资。

    与高中不一样的是,投资金额越来越大。待当了医生后,这退居二线的副业搞得比主业都更加风生水起。

    看完后,许文曳退出文件夹,感叹一声:“你的大学,真的很精彩。”和他的高三一样,过得丰富充实且有意义。

    自言自语毕,许文曳心头生了几分黯然。

    她曾经从韩邀月口中得知,易欢那年原本打算带她一起出国留学。也就是说,他们原本有机会一起读大学。

    那样,她现在就不用坐在这里看照片猜测他的这几年。他们,会成为彼此那段人生历程的陪伴者,参与者与见证者。

    说不遗憾是假的。

    但世事难料。

    到了这个年纪,接受无常也是人生该修的功课。许文曳搓了搓脸颊,将自己从这份淡淡的悲伤情绪里打捞出来。

    她退出文件夹,准备把霸占了好几天的电脑还给它的主人。正待关机,眼角突然扫到了旁边的一个文件夹。

    确切地说,吸引许文曳目光的是文件夹的名字:My Princess.

    许文曳探头望了眼,易欢在客厅开远程会议。

    她挪动鼠标点开文件夹,满满当当的照片。一眼望去,几乎比刚刚看过的那个文件夹里的照片还多。

    照片的主人公,是许文曳自己。

    这些照片,有许多许文曳之前在易欢的行李箱中见过。被他洗了出来,还有一些则装了相框。有手机随手拍的,有相机正儿八经拍的。

    有单人照,也有团体合影。

    许文曳认出来其中一部分应该出自韩邀月之手。

    韩邀月会把她的照片给易欢,这许文曳不意外。毕竟,她和易欢分开的那几年,韩邀月比她还要急。只要有机会,一定会乐此不疲地在她面前挤兑卫江几句。

    认为卫江这里不行,那里也不行,反正一万个不行。她在卫江身上找不出别的优点来,只能吐槽。

    还有些家庭聚会照片,和她的自拍。这些照片,就只有周向阳能拿到了。周向阳会把她的照片给易欢,这许文曳也不意外。

    在她和易欢的这段感情中,周向阳不偏不颇,不评判谁对谁错。也不向着谁,不跟刘子前似的那么极端。

    还有些是学校拍的团体照,比如运动会,迎新会,社团活动,毕业照……以及工作室聚餐合影等。剩下的,她就不知道出处了。

    这些照片,有许多许文曳自己都觉得陌生。得好好想一番,才能记起这是在哪里,在干什么。不过,她倒是大概能猜到,这都是出自谁的手笔。

    除了刘子前这个惹人嫌的狗皮膏药,许文曳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她快速过了一遍,不时称赞几声。

    怎么说呢,刘子前的这种偷拍行为很令人不齿。但不得不承认,他找的这个人,摄影技巧那是没得说的。

    有几张,甚至把她拍得看上去挺魅。

    许文曳回想了一下,不觉得自己当时居然还展现出了这一面。这类照片,无一例外都是有人搭讪,刘子前出手帮忙阻止,接着与她起了一点争执。

    这几年,学到的心理学知识越多,运用得越频繁,许文曳越能轻松看透一件事,看破一个人。遇事基本不会情绪激烈,跟人起争执那更是少之又少。

    她真正变得由内至外散发着温柔。

    会和刘子前争执,那必然之前喝了酒。酒精一上头,人就不会用大脑思考了,全凭情绪做主。

    许文曳定定地看着这几张照片,咬着指甲沉思。为什么能在这种时刻拍出这样效果的照片?

    易欢可不在现场,许文曳也不认为刘子前会给他详细说当时发生了什么,那他看到这些照片时会怎么想?

    从这个角度来说,许文曳觉得这些照片拍得不太好。思考几秒,打算偷偷来个毁尸灭迹。她挪动鼠标点击删除,正要按确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别删。”

    许文曳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这一声惊得肩膀结结实实抖了一下。回头就见易欢正拿着水杯走进来,显然刚结束会议。

    “留着。”在家里易欢穿得很随意,T恤长裤,挺日常的家居服。他走过来,手指代替鼠标摸到了照片中的许文曳脸颊上,点在唇畔,“我挺喜欢这几张。”

    ……

    许文曳无语,道:“这种把我拍得魅里魅气的,就不是我。”感觉像是黑历史,她又按住鼠标想要删除。

    “别动。”易欢按住她的手,“我真的挺喜欢。”

    “这有什么好喜欢的。”许文曳和他抢鼠标。

    “它们代替你陪伴了我一段时光,比如,”易欢把水杯放在桌上,干脆把她抱离了电脑前,贴在她耳边压低嗓音道:“——我伺候自个儿的时候。”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许文曳哗啦一下烧红了脸。她抬手捂住他的嘴巴,道:“我不删了,求你别说了。”

    -

    时间进入五月底,气温逐渐升高,易欢开始在市精神疾病医院坐诊了。

    他回了国,易承焱高兴得紧,生怕又有什么变故,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把婚礼定在了年底。说是请人看过了,那天是个好日子。

    周耀陪着刘应淼去的,三个人见了面,看得许文曳尴尬癌都犯了。他们也不自在,一顿饭匆匆吃过,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刘应淼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再也不在许文曳耳朵边吵吵了。但她还不忘叮嘱许文曳:“结婚才算是正式昭告众人,这男人是你的了,别的女人也才知道没什么指望了,多少会收敛着点儿。到年底前,可别放松。”

    许文曳暗暗叹口气,道:“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周叔叔啊。”

    “那不一样。你周叔叔人生已经过了一多半儿了,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要说玩儿,年轻时也玩儿够了。现在正是想要定下来的时候,我不想稳他还急眼儿呢。”刘应淼一板一眼,“可大欢不一样。他还年轻,和你分开中间都没找过别人,也不知道和别人谈恋爱什么感觉。一个打盹,没准儿就溜号了。得勤看着点儿,赶紧培养感情,保持新鲜感。”

    不愧是恋爱达人刘女士。

    维持爱情的新鲜感,这一点许文曳从亲密关系咨询师角度来说,非常认同。

    但至少目前这个阶段,许文曳认为,自己和易欢还用不着。

    她和易欢现在的状态是,日日腻在一处还嫌不够。许文曳工作室偶尔聚餐,但凡没在正常点儿回家,易欢必然来接。

    搞得张铭月都开起了他俩的玩笑,在许文曳耳边小声打趣:“师姐帮你鉴定过了,别瞧这男人一句话不说,但他离了你一秒都不行的。”

    学心理学的天线向来灵敏,比常人多出那么几根。判断一个人不会只听他说了什么,会从身体姿势,表情动作等全方位捕捉讯息。

    “啧啧。”张铭月道,“能因为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喜欢他而狠心不见面的男人,一旦突破了自己的限制性信念,在一起那可就是赚到了。”

    “他真的突破了吗?”关于这一点,许文曳仍然存疑。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她怎么做都于事无补,易欢就是不见她。

    避而不见就算了,易欢还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最绝的是,他紧跟着就出国了,还是在过年前夕。

    韩邀月看不下去,问完刘子前后,回头告诉许文曳:“易狗说你和她妈妈一样,都骗了他,不要他了。”韩邀月听迷糊了,“曳姐姐,他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彼时许文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努力求得他的原谅了,都这么辛苦挽回了,他那么聪明,必定早就明白她在气火上头时才说了那番话,为什么就是要这么绝情?

    那个时候,她并不具备现在能够看清事情的能力。有一段时间太过痛苦煎熬时,也曾和韩邀月一样认为,易欢过于小题大做了。

    犯了和来工作室咨询的那些个客户一样的毛病:我太痛苦了。我之所以这么痛苦,都是对方的错!

    去王耀荣的工作坊走了几趟,把自己重新养了一遍后,许文曳才有勇气从专业的角度去触碰当年的那个伤痛,重新思考这件事。

    和易欢领证这半年多以来,许文曳只要一得空,就会琢磨这事儿。

    工作室改革了服务模式后,近段时间积累了不少案例经验。

    平日里见的个案多了,许文曳越来越认识到:在原生家庭里所遭受到的伤痛,那些我们因年幼不具备处理能力而被埋藏着的痛苦,会在遇见另一半,且在与对方构建亲密关系的过程中再次被触发。

    像她自己,因与易欢的关系突然中断,进而触发了一系列情感戒断反应。这些反应让她彻底将自己包裹起来,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让自己不要那么痛苦。

    然而,这是违背人性的。

    情绪堵在那里,长久不得流通,久而久之,她生了一场运用现代技术手段都查不出来的情绪病。

    当她下定决心要回头看的时候,有幸遇到了王耀荣。

    在拿回自己的力量开启自愈旅程时,许文曳才慢慢发现:她在与易欢感情生变时所产生的戒断反应,居然与当年许刘昌去世时,嘱咐她照顾刘应淼,她虽心有委屈却不得不强撑着做到更好时的应对方式一模一样。

    堵在那里,藏起来,不让它露天,最终无视它。

    可,情绪这种东西,无视了它,它总有一天会钻出来。

    最近这半年,许文曳经常在思考:易欢又在她这里触发了怎样的原生伤痛?

    韩邀月当年道:“易狗和子前说了一句特别佛性的话: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象。”韩邀月听不懂,十分迷惑,“曳姐姐,他这是魔怔了吗?是吧?”

    再后来,韩邀月又从刘子前那里带来易欢的最新情况:“曳姐姐,易狗真的魔怔了。子前说,他最近在看一些佛法书籍。他会在和子前聊天时突然感叹一声:人生都是虚无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会儿,易欢刚出国,还没怎么在国外定下来。

    现在,许文曳不用问,也知道易欢当年的这些反应,必定与当初易妈妈自杀后一段时间内的反应一模一样。

    因年纪不同,表现形式略有所不同,但内核一样。

    那时他在接受心理治疗,现在是在看佛法书籍。

    易欢当时觉得,她与他妈妈一样骗了他,都不要他了。他的应对方式是:不见她,彻底切断与她的关系。

    在易欢的应对方式里,许文曳和他那个不要他的妈妈一样,已经“死”了。就如同,这么多年来,易欢一次都没有去墓地看过他的妈妈。

    刘应淼告诉许文曳:“大张保姆说,中元节那天,大欢会借故和易承焱吵架,会飙车发泄情绪,但从不去看他妈妈。”

    就如同,这么多年来,他对她做的一样。

    他不见她,每次到了临近年关的时候,易承焱催他回国过年,说急了,他必与易承焱大吵一通。

    某一天许文曳在天台透风,把这些前因后果突然串通后,不由得笑了一声。

    何其相似。

    想她这些年因他不见她而独自难过,默默悲伤……但其实,真的如易欢所说,是她不要他吗?

    并不是。

    易欢在和他自己玩一个游戏,玩一个被抛弃的游戏。

    至于易欢是否看到这一点,许文曳道:“他真的突破那些限制性信念了吗?我不太确定。”

    重逢以来,他们谁都没有真正地去触碰这件事。害怕也好,胆怯也罢,过去了更说得通。

    许文曳唯一一次主动提起,也只敢问一句:“你为什么回来。”

    “肯定突破了呀。”张铭月道,“人家那不是哈佛医学院的高材生,麻省总医院的精神科医生嘛。精神学和心理学某些方面来说,也是有互通之处的。他若没有真正想通,怎么可能和你现在这么甜甜蜜蜜。”

    许文曳笑:“借师姐吉言。”

    易欢的投资事业暂且告一段落,集中精力在医院的工作上,开始给自己安排了更多的空闲时间。

    许文曳也想多过过二人世界,逐渐从工作中抽离,着重在培养能接替她的新人。相较以往,工作轻松许多。

    六月中旬的一天,助理敲了敲办公室门,道:“许姐,这边有一个客户,说是你的高中同学,指定要你服务。”

    许文曳已经在断断续续退出服务单了,新单一概不接。只等服务完手里的客户,就解放自个儿,集中精力培养助理。

    此刻听到这话,她问:“叫什么?”

    “蒋黎黎。”助理道。

    工作后,许文曳见过蒋黎黎几次。对方给她介绍了几个客户,无一例外都是身边亲近的朋友。

    这次蒋黎黎自己来了,许文曳有点没料到。

    助理把蒋黎黎领到了咨询室,许文曳进去看到她时,一时有点愣住了。

    高中那会儿,蒋黎黎说要一起玩儿,但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没怎么找她。

    许文曳那时忙着赚钱,经常换学校,对交朋友不怎么上心。蒋黎黎不主动,那这段友情基本上就到头了。

    大学时,蒋黎黎偶尔跟她微信上聊几句。许文曳知道她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交了男朋友。工作后蒋黎黎介绍朋友过来,回头许文曳请她吃饭,她连连说不用,也是自己的朋友真有需求。

    许文曳的记忆中,蒋黎黎是一个十分活泼的姑娘。但现而今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别说跟活泼搭不上半毛钱关系,连半分活力都看不到。满脸憔悴,看上去很是疲惫。

    许文曳愣住的时间有点长,还是蒋黎黎先开口了:“小许老师,许久不见。”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有点像强作出来的,看得人挺难受,“最近状态不好,连妆都不想化,有点粗糙了。”

    许文曳这才回神,笑道:“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助理说是你我还愣了下。”

    “我忘记了。”蒋黎黎声气儿微弱,“我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来这里还是朋友送来的。哦对,就是我之前介绍过来的陈莉,也是你帮她做的服务。”

    “啊,”许文曳说,“她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我真为她高兴,替她谢谢你。”蒋黎黎聊完朋友,跟着便转到了自己身上,“小许老师,你救救我吧,帮帮我结束这段感情吧。”她不自觉攥住了拳头,“我撑不下去了,再继续下去真的要疯了。”

    许文曳帮她倒了杯温水,道:“喝口水慢慢说。”

    蒋黎黎喝了口水,匆匆咽了,接着就竹筒倒豆子一气儿开始说了。

    “我男朋友的占有欲太强了。刚在一起那段日子,我误以为那是吃醋,是对我的在意,是非常爱我的表现。所以,他叫我不要和其他男人走得过近,我答应了。再然后,他叫我删除对我有好感的男人,我也答应了,哪怕我跟这人还有业务往来。再后来,他明确和我说,不喜欢我身边的某个女性朋友,希望我不要和她来往。那时我们正处于热恋期,我也答应了。”

    听到这里,许文曳已经有预感了。

    这种披着爱的外衣打着占有欲的幌子实行的隐形控制,一但放任继续发展下去,后果就是自己的能量被完全剥夺。若没有及时察觉并做出改变,那么就会变得没有主见,没有思想,唯唯诺诺,完全变成另一半的附属品。

    蒋黎黎解释:“哦,对,我现在的男朋友不是大学时交往的那个。这个是家里介绍的,我们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许文曳说:“嗯,明白了。”

    “可再往后,他连我爸妈也要说。认为他们这里做得不对,那里做得不好,说我继续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没什么好处,叫我趁早远离他们。”蒋黎黎继续道,“更过分的是,他开始干预我的穿衣和妆容。叫我不要化妆了,穿得朴素点,他喜欢纯天然美女。慢慢的,我身边没几个朋友了,和家人的联络也变少了。我这才恍然大悟,这根本不是单纯的占有,这是控制!我被他控制了!我变得很烦躁,我感觉自己身边的人一无是处,连带着我自己也一无是处,我快疯了!”

    许文曳暗暗吁了一口气。

    不怪蒋黎黎要疯了,随便一个正常人听都能听窒息。

    “然后,最痛苦的地方来了。”蒋黎黎潸然泪下,使劲儿搓着自己的手指,道,“我根本分不了手。每次分手,他都会改变态度,变得特别小心翼翼,一再发誓会改。而我也在分手那段时间难过得要死要活,舍不得他。可复合后过不了多久,他故态复萌。几次之后,我这才明白,他根本改不了。”

    许文曳预料到了。

    类似这样的个案她接收过好几个。

    分手后,起先心里眼里都是对方的不好。可再过一段时间,对方的好便会频繁造访。这个时候,若另一半哀求复合,意志稍微不坚定或者当初就没想着真分手,还对对方抱有能改的幻想,就会选择重新在一起。

    而重新在一起后,刚开始两人会因为失而复得甜蜜一段时间。但因双方的对待模式并没有改变,还是以前的相处模式,便会再次陷入新一轮循环。

    分手—复合—再分手—再复合……不从源头上找到问题的根源,没有去有意识地改变,那些为了复合而耍的花招,都只是时效性极短的蜜糖。

    这个恶性循环的过程会一再折磨两人的身心,直到一方再也受不了为止。

    “可我现在的问题是,离开他我会死,不离开他我会疯。”蒋黎黎已经成了个泪人,“小许老师,你帮帮我吧。你帮我去跟他聊一聊,他真的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许文曳抽了几张纸巾,起身递给她。

    待蒋黎黎擦掉眼泪,情绪稳定了些后,她才道:“我不需要找他,就可以帮你。”

    “啊?哦。”蒋黎黎眼睛哭红了,鼻子也哭红了,“你好像也确实没有找我那几个朋友的男朋友聊,就帮到了她们。”

    “是的,不需要找你的男朋友。”许文曳说,“其实,我的帮助也很有限,最能帮到你的,是你自己。”

    蒋黎黎皱眉:“是我自己?”她摇摇头,“我不行,”她又开始流泪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蒋黎黎现在这种状态,不太适合进行下一步,她需要平静一下。许文曳暂时也不打算和她多说了,道:“你先去做一个音疗吧,对舒缓情绪有帮助。”

    “对对对,我刚才还想着,想体验一下。”蒋黎黎道,“我朋友说这个部分特别舒服。”

    助理带着蒋黎黎去做音疗,许文曳在咨询室里独自坐了会儿。

    助理把人送进音疗室出来后,道:“这样的男人太恐怖了,”她打了个寒颤,“这样的恋爱也超级恐怖。”

    许文曳没说什么。

    手机上收到了一条微信,易欢发来的。

    ——【易欢】:我刚下班,你几点结束?

    许文曳回复:“我一会儿回去,再过半个小时吧。”

    ——【易欢】:我去接你。

    许文曳回复:“好。”

    她握着手机,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待蒋黎黎做完音疗出来,情绪看上去好多了。她拉住许文曳的手,跟她诉说音疗的神奇。

    “好厉害,我以后还想做这个。小许老师,”她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觉得呢?”

    蒋黎黎眼神闪躲:“我想从我们同居的房子里搬出来,搬回父母家,我想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可是我很害怕,我好没用啊。小许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许文曳温和地道:“那你和我说一说,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男朋友找到家里来,害怕爸妈知道我过得很不好,更害怕他们因为我起争执……爸妈难过我会难过,男朋友难过我也会难过……”说到这里,蒋黎黎显得六神无主,“我真的好没用,这也怕那也怕。”

    “没关系,允许你自己害怕,我们每个人都会害怕。害怕和开心一样,都是一种情绪,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允许我自己害怕?”蒋黎黎默默念着,而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道:“你这么说我感觉好舒服。”她重复了一遍,喃喃道,“害怕和开心一样,我也是可以害怕的。”

    许文曳接住她的情绪:“对,你是可以害怕的。就如同,你可以随时开心一样。你想回爸妈那里就回去。你一直说你自己没有力量,好没用,但其实不是。你这不是刚刚做了一个决定么,你还为家人和男朋友操心,你真的很爱他们。”

    听到这句话,蒋黎黎显得有点激动,道:“是的,我确实很爱他们!就是因为爱他们,我才会这么痛苦!”她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励,道,“我决定,我要搬回父母那里。”

    许文曳轻声说:“你可以这么做。”

    蒋黎黎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焕发了点光彩,像是找到了知音:“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的堂姐,她说我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替渣男着想,简直没救了。小许老师,谢谢你没有这么评判我。你知道吗,我听她骂我男朋友是渣男我都很不舒服。我不想让她那么骂,我都没有那么骂过。”

    “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毕竟,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们这段关系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想怎么过也是你的自由,因为,”许文曳说,“这是你的人生啊。”

    你的人生,由你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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