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有人疼

    郑家军不愧是精锐之师,不说不眠不休,也称得上日以继夜,仅仅十日便横渡枭河到达奉城,在羽瑟看来,这几乎是寻常人孤身赶路的速度,但如此庞大的军队能做到这一步,实在神速。

    服气的何止羽瑟,郑成也好,寻常士卒也好,都只当羽瑟是个懂些拳脚的娇贵人儿,如今见她风餐露宿地赶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还能时常陪伴夫君清点大军,心中的大拇指都竖了起来,纷纷赞叹少夫人很是有当年将军夫人的风范。

    自然了,这些看在散于军中的“群狼”眼里,实在是半分惊异也没生出来。

    这边还在整顿刚渡过河的大军,沐枫漓便眼尖地认出了渐近的车架,可不正是慕艾山庄的马车。

    马车上的人自然也是听了车夫递信儿,半掀车帘跳了下来,郑勋眼睛一亮,得了老父首肯,便拉着羽瑟和枫漓迎上前去。

    盛璟然对着大将军遥遥作揖,得他颔首回礼后,便向郑勋等人笑道:“远远便看着你们了,倒也有缘。”

    “可巧,你自许城往回怎地途经此处了?不该在上一个渡口么?”郑勋盯着璟然身后那架十足奢华的马车,挤眉弄眼,“怎么样?未婚妻可接着了?”

    “小女子嫣然,见过诸位。”只见车帘翻动,一个素衫姑娘娇娇柔柔下车行礼,抬头望了郑勋等人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立于璟然身后,端端是弱风扶柳之姿,好一副惹人怜爱容颜,只是分明温婉的装扮,却压不住那醉人的风韵。

    羽瑟一眼便认出这嫣然所穿乃是裕华出品的上好缎料,目光移到璟然脸上,竟自他微抿薄唇读出一丝不悦,未及思量便听身畔“咕咚”一声,侧目一看,竟是郑勋不自觉滚了滚喉头。

    羽瑟心中扶额,狠狠掐了兄长一把,才让他收回胶着在“朋友妻”身上的目光,真是要了命了,难怪人家盛璟然要不悦,虽然只有三秒钟,但是,你可足足盯了人家媳妇三秒钟!

    羽瑟甩开方才见到嫣然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看着涨红了脸的郑勋很是有些想笑,再转而去看沐枫漓,只见这白衣公子一如既往的面色清淡长身而立,忽略了心中那么一点淡淡的欣喜,只觉顿时更加想嘲笑自家哥哥了。

    璟然果真是不喜未婚妻被人瞧了去,当下侧身命嫣然回了马车,还不忘替她轻掀车帘。郑勋自己老大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倒是璟然若无其事对几人道了句“见笑”。

    沐枫漓仿佛是为了救场一般,难得打趣起来:“恭喜盛兄得此佳人,也不知待我等自大漠归来,是喝喜酒还是满月酒。”

    璟然唇角的笑意一僵,复又状似哀怨看向枫漓:“你跟郑勋这家伙待得久了,竟也跟着打趣盛某了,大军未归,盛某岂敢成家!”

    众人这才大笑开来,却也没时间闲话太久便各自上路,璟然不忘在临行前取出几瓶伤药塞给诸人,直说此乃千金不换的“凝露”,于外伤最是奇效。

    通向大漠的路,羽瑟是第二次走,但当初不过是暗杀一个人,这次却是要对阵千军万马。

    这大半月来一程又一程的行军,渐渐让羽瑟最初的热血退去,想想战场拼杀场面,羽瑟就只觉发毛,毕竟在这个刀枪相见的时代,不是一炮一群而是一刀一个,这样近距离的白进红出,想来更能让人杀得眼红,纵是早已手沾鲜血,也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实在不想再回忆那段最暗无天日的时光。

    郑勋轻轻坐到羽瑟身边,虽知自己于诸多事上甚是迟钝,但也难以忽略妹妹近日的反常,她已有好些日不曾睡得安稳了罢:“羽瑟,你怎么了?可是怕了?”

    羽瑟自郑勋走近便有察觉,若不是熟悉的气息,如何也不会让他从身后这样接近自己的。羽瑟发现,和信赖的人呆在一起,自己会变得好懒。他走近的时候,懒得提高警惕;被他发现心情不好的时候,懒得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被他发现想哭的时候,就连抬一下手隐去泪光,都懒得动……

    羽瑟也不看郑勋,一双美目注视着朗月,环抱着自己点了点头,是啊,有些怕了:“我来到这世上也半年有余了,就好像做梦一样,过往那些……嗬,许是要打仗了,这几日总梦到过去,即使过了许多年,还是有些不敢回首……”

    羽瑟咬了咬唇,却再说不下去,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郑勋虽早就料想到羽瑟过往做杀手的日子不会轻松,只是一直不愿也不敢多提,这会儿真听她说起来,还是忍不住舌头打结:“你是说,是说在你来的那个世界?可……可你只是……只是个弱女子啊……”

    “弱女子?”羽瑟苦笑两声,“除非任务需要我去那样伪装,不然,我没有那个资格。”

    解决心底伤痛最好的办法,也许,不是毫不触碰,而是,连根拔起。羽瑟觉得,如果她永远不说出来,就永远不会解脱。

    “自我被卖进组织,就不再是个活生生的人了,我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只知道那时约莫四五岁。真的要好努力,好努力,才能继续活下去,哪怕是在半夜起来杀死身边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是不是觉得我很坏?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不是,没有,除了心疼,什么别的也没有,一想到我捧在手心宠着的妹妹在别处承受这些,我就恨不得把那些人都碎尸万段……”郑勋气得胸腔作痛,四五岁,居然才四五岁,就算知道杀手大都是自小被培养出来的,可听到自己妹妹经历这些,说想将那些人碎尸万段,着实半点不假,“是哥哥不好,当初就不该生你的气,我的羽瑟能活下来,已是万分不容易。”

    羽瑟闻言靠到兄长肩头,抱紧兄长手臂,喃喃道:“哥哥,其实我好怕好怕,可是我没办法,还记得受训三年多之后,有一次,我们十几个孩子被关进房里,他们往房里放了毒气,若不杀得只剩一人,房门就不会开……就算最后通过了组织的试炼,还被打入了芯片……是一种像蛊毒一样的东西……若不听命于他们……哥哥你别怪我,我只想等哥哥来找我,我不想死……”

    “不怪你!不怪你!”郑勋不知是气的还是心疼的,听羽瑟这番话听得是气也短手也抖,却还是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意思?当初,也有个哥哥?”

    羽瑟伏在郑勋肩头点了点头,闷闷道:“我跟哥哥走散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撑到跟我一起进组织的数百人只剩三个……他还是没来……”羽瑟双目又有些出神了,泪水终是滑落眼眶,唇角却翘起了锥心的弧度,“后来我想,我变成这样了,兴许永远也别让哥哥找到我才好……我再也没有哥哥了,他不会要我了……”

    郑勋实在看不下去羽瑟这副模样,鼻头酸了又酸,愣是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只将羽瑟的头扒拉进自己的怀里:“傻丫头,谁说你没有哥哥了,我不就是你哥哥么,还有爹,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有哥哥在,再也没有人可以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是,哥哥,”羽瑟也不愿惹得郑勋难过,再抬起头时,已是破涕为笑:“刚才也不过是触景伤情罢了。”

    “你来过这里?”来这荒漠做什么?

    “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这里完成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说过以前的事不怪我的,是不是……”

    “是什么是,别瞎想,”郑勋搂过羽瑟的肩,“我就是心疼,我的傻妹妹,要知道,你哥我那才叫‘杀人不眨眼’呢,本将军手上的鬼魂可是数都数不清了,你那是没看到我在战场上杀敌的样子,那叫一个威风……”

    听郑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的“英雄事迹”,羽瑟只觉心中暖暖的,原来,幸福就是这样,有家人,有人疼……至于自己第一个任务便是杀掉两名军人夺取军事地图,这样的事,便是如何也不敢向郑勋坦白的了……

    远处,看着相依而坐的二人,枫漓收了过人的耳力,悄悄退回了自己的营帐,一颗心还因羽瑟方才所言而莫名钝钝,闪过的怜惜太过骇人,枫漓闭闭眼,将之狠狠关回心底最最角落之处……

    大军距骁廊之地也越来越近,将士们个个儿进入紧急待命状态,好些人摩拳擦掌,毕竟已经被主和派害得好久不得松松筋骨了。

    羽瑟看他们的样子,也只能感叹,战争对军人的吸引力还真是致命的。

    如今,离骁廊之地不过三两天的路程了,郑成正待发令向廊城行军,便见前头尘土飞扬,一队骑兵飞驰而来,扬着的旗帜上那大大的“骁”字,很是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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