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长门赋

    羽瑟险些噎着,埋头嚼了嚼外焦里嫩的兔肉,更是汗颜,原来当初那点小动作,竟被他看的分明。咽下一口烤肉,才仰起头来,对枫漓笑道:“那老妇人欺负我,打得我可疼了,总要报复两下不是?”

    念及枫漓言语之中的酸意,羽瑟眼中仿佛盛满星辉:“当初只想脱离冷府,想来将军府会让人松快些,这才欢喜上了轿子,可万万没有做谁新娘子的念头。”

    羽瑟解释之意太过分明,枫漓倒是有些不自在了,顾左右而言他:“这肉不可多食,不然虚火会过旺。”

    羽瑟被枫漓漂移的思绪牵起嘴角,眨眨眼,低头三两下将手中的兔腿扫荡干净,意犹未尽道:“那便不吃了吧,只是今日未尽兴,来日我再惦念这一口了,你可会烤给我吃?”

    “会。”

    眼见着羽瑟眼中的笑意就要藏不下去,枫漓只觉自己怕是真栽了,却无半分不甘,伸手拨开被晚风吹到羽瑟唇边的青丝,将之勾于佳人耳后。

    素不让人近身的羽瑟哪经历过这些,枫漓指尖擦过耳垂的触感直叫她肩头一紧,一股莫名的麻意直窜天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霎时红了脸。

    枫漓见此不禁一愣,指尖也似是有些发烫。

    二人相顾无言,片刻后各自转过脸去,很是吹了一阵冷风才好……

    羽瑟在晚风中渐渐有些乏了,背脊也渐渐松软下来,心中不禁好笑,想来是过往十余年在组织的阴影下不得一刻松懈,是以穿越之后竟时时觉得疲懒,恨不能刻刻软着身子倚在一处。若在此时此地睡去,那沐枫漓可会任我倚着他?

    这个念头一出,羽瑟只觉心头一跳,神思倒是清明了一瞬。那便赌了吧,羽瑟的清明也当真只是一瞬,下一刻便闭了眼,任由自己向侧边歪了去……

    枫漓早已冷静下来,心中正可谓天人交战,一时觉得凭借自己数千年的修为护住羽瑟不是难事,一时又恼恨自己今次几番接触羽瑟实是过了,当真是离得远了便时时盼着近一些,靠得近了又时不时地心有不安,生怕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枫漓举棋不定,心中自知还是离羽瑟远些才是对她真的好,可是又有些舍不下,正纠结中,忽见羽瑟身子倾了,下意识便展臂,回过神来又忽地将手收回。

    不可,不可如此,万万不可……

    枫漓不敢深想与羽瑟之间种种,武林大会那一夜朦胧的表意几经梦回已成虚幻,枫漓默默告诫自己,日后守着她一世安稳便好,只有自己知晓便好,可若真要同这姑娘携手相拥却是,万万不可。

    枫漓的眉宇皱出了几道,强自按捺蠢蠢欲动的双臂,却不防一身妖力已在无意识中接住了快摔到地上的羽瑟,待被灵力包裹着的姑娘轻柔靠上了自己臂弯,枫漓不禁一愣,只觉从纠结中生出无奈,从无奈中生出认命,又从认命中生出温软,罢了,左右她也睡了,若是凉着了,可不好。

    想着,枫漓唇边勾起笑意,紧了紧手臂,将羽瑟揽入了怀。

    羽瑟闭着眼,自然不知枫漓的手如何伸了出来又缩了回去,只是感受到他的气息,微甜的悸动中竟有种难言的感动。

    当初披着艺术生的身份上学,身边蜜里调油的小情侣不可谓不多,自己身边追求者也不曾断绝,可是,何曾奢求过类似恋爱的心情?

    犹记得那位才华横溢的学长,只不过送了自己回宿舍,竟就被混混围堵在校园边上的巷子里,敲折了手踩断了指,纵是救治及时,弹起钢琴来也不复往日灵活。至于自己,刚进宿舍楼,便受了植入芯片的惩罚,虽不过是三五秒的弱电流,也足以让自己再不敢造次。

    自从体内被植入那芯片,便时刻被人监视窥探着,行差踏错半步也要受那电流折磨。

    羽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随着心意去喜欢去欢喜,也能耍些不入流的小心思去靠近去追寻,寻常人眼中再平常不过的事,到了羽瑟眼中,却是珍贵如斯。

    羽瑟闭着眼,细细品味,那与他在晚风中微缠的发丝,他烤肉时在火光中泛着暖色的指尖,他看向自己时眼中闪现的柔意,细枝末节,一丝一毫,都舍不得放过,一颗心又是甜蜜又是饱胀,只觉得从前种种已成云烟,仿佛过往的一切悲苦都是为了能遇见这么一个人,便什么都值得了。

    都值得了,在心上人的怀中,羽瑟的乏意渐渐染到了每一根神经,身子越来越软,无意识地朝枫漓怀中蹭了蹭,甜甜地睡去了。

    枫漓却是刚将羽瑟揽入怀中,便险些将她推了出去,这姑娘的心跳,哪里是一时不慎睡了过去?分明是,分明是……月色下看着怀中人微颤的睫毛,枫漓想要推人出去的手也只是僵了一僵,哪里真推得动,只觉得很是有些热,尤其是被她向自己怀中蹭的那一下,数千年来无论冬夏都这般厚薄的衣衫,竟险些将自己闷出了汗。

    感觉到羽瑟的心跳逐渐缓了下去,四肢逐渐软了下去,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也渐渐沉了,枫漓不禁摇了摇头,紧了紧臂,罢了罢了,赌一回罢,想来我一身修为,定能保她无虞,再心绪反复怕是要离入魔不远。

    枫漓平日里闲来无事,夜间也多会歇息,可今儿却舍不得阖眸,一夜的时间于修炼千万年的妖而言,自是弹指一挥间,只是今夜,看着羽瑟的睡颜,时间过得仿佛要格外快些。

    羽瑟一夜好眠,梦中也与心上那人相依赏月,醒来时正值晨光熹微,偎在心上人的怀里,只觉过往听闻的“幸福得要飘起来”这种描述实在是精辟至极,忍不住含着笑意眯了眼。

    枫漓已是看了羽瑟一夜,哪里会错过她偷乐的模样,心知这姑娘面皮薄,也不出声,见她悄悄转动脖颈,还体贴地闭了眼。

    羽瑟缓缓撑起身子,伸出一根葱白的指,隔着虚空描绘枫漓的眉眼,心中忍不住叹上一句“郎君真俊”,叹后又忍不住一愣,呀,自己竟也能想出如此“酸臭”之词,一时之间,很是有些暗暗的幼稚的雀跃。

    羽瑟的指尖隔得如此近,不自觉地触碰到枫漓些许汗毛,只见那指尖描摹了一番根根分明的剑眉,又从眉心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浅淡薄凉的唇瓣……

    枫漓只觉痒意蔓延到了心上,终于忍不下去,一双鹰目倏地睁了开来。

    羽瑟原本还盯着面前的薄唇想入非非,忽地见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惊地猛然向后一缩,未料绊到人家盘起的膝,止不住向后仰倒之势,又被眼前男子长臂一展,拦腰搂住。

    羽瑟慌乱之中挣开枫漓的臂,站起身来背对着他,故作自在地清了清喉,末了心中万分后悔,抱了便抱了,躲什么躲什么,真真没出息!

    枫漓虽早已发现这竟是个爱脸红的“娇羞”姑娘,但实实见她慌乱姿态倒也是头一回,心中有些莫名的欢喜和好笑,倒也不敢当真出声笑她,只是潇洒起身,拂了拂被她慌乱中掀在衣摆上的落叶,温声道:“朝霞正好。”

    羽瑟这才收敛了很叫自己唾弃的所谓娇羞,侧身赏景,梦中相依共赏凉月,醒来相伴同享暖阳,甚好。偷偷放下手臂,状似闲适垂在身侧。

    枫漓过此一夜心中已有定数,再不进退犹疑,眉眼含笑,上前一步,默然牵了……

    待羽瑟从飘飘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已然被心上人牵着入了长门赋戏场。

    相传,长门赋乃是一名为安蕙的下堂妇所作,因其文采斐然且感人至深,竟得了谱曲大家肖闲的青眼,有了肖闲亲自为长门赋谱的曲,再由身世悲苦声线婉转的艺伎们唱来,可谓是催泪圣品,是以纵是隔日一场,两三月下来仍场场爆满。

    羽瑟在现代时便听闻过《长门赋》,但于背诗诵词一道着实不精,只依稀记得,仿佛写的是汉武帝皇后陈阿娇被抛弃后的苦闷悲戚之类。

    羽瑟曾看过这曲词,读来大略也就是那么个意思,又曾向郑勋打听,得知大路王朝并无名为长门的宫殿,心下自然有了怀疑。如今拉着枫漓来凑热闹,一是为了得以和他独处,二是为了给兄长创造个恋爱环境,三么,便是顺便看看是否认识这个安蕙。

    想来是许多女子强拉了自家情郎夫君来看,一曲唱罢,羽瑟放眼看去,不仅仅是姑娘妇人们哭花了妆,就连八尺男儿都有不少红了眼眶的,且有许多恩爱相拥的年轻男女。

    羽瑟自小悲苦,只为活命便煞费苦心,又哪里能懂情之一字?如今将将对枫漓动了心,羽瑟只觉满心甜蜜欢喜,心想这花花世界的男欢女爱定是浪漫醉人,一眼认定便是死生契阔,是以万万无法对这种或情薄变心或痴缠不舍的曲调感同身受。

    不得不说,这“杀人不过弹指间”的狠辣姑娘,于情爱一事上,实在纯白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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