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三封信

    婉惜养在高门大户久了,保镖不少,可从未见人动真格的比武切磋,实在被方才那一幕吓得不轻,半分没注意到璟然言语中的笑意。想起当初璟然哥为了救羽瑟耗尽内力面色苍白的样子,再看他哪怕险些被羽瑟戳瞎了眼都要护着她,脑中还晃过许多不知何时积攒下来的场景,担心后怕之余,还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一时之间气血上涌,直到被枫漓眼神镇住,才知方才失了分寸。

    璟然脸上的笑意也散了,不着痕迹将衣袖自婉惜手中拉了出来,给枫漓续了杯茶,权当没听到什么“恩将仇报”:“习武之人切磋武艺,自然是要出其不意见招拆招了。”

    羽瑟将刚咬下一半的点心送到枫漓唇边,不依不饶地抵着他下唇蹭了又蹭,见他缓下面色含了,才笑道:“庄主武艺过人,哪能将我这点雕虫小技放在眼里,我自然不拘着招式了。”

    羽瑟嘴上笑着,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也不去看婉惜,又将被枫漓冷落在一边的茶杯端起来,递到他唇边,锲而不舍拿着杯沿磨了磨他的下唇,直到他绷不住眼中寒意乖乖接手抿上一口,这才接着道:“实则我也怕被庄主误伤,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我,既然婉惜忧心,日后庄主要找人过招,我便能名正言顺推脱了。”

    璟然自然地转到了别的话头,枫漓喝了璟然赔罪的茶,也就跟着聊上两句,羽瑟似是沉浸在糕点之中,同往常没有多大不同,但婉惜分明能感觉到四周有些凝滞,仿佛是将她隔绝在外了。

    婉惜这才反应过来,神清气爽的璟然哥先前分明很是尽兴欢喜,而三人方才只不过是友人间笑闹,再看看此刻一个眼神也不分给自己的三人,一时间很是难堪,仿佛只有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跳梁小丑,恨不能立时消失在原地,好在下人送来书信,给自己解了围。

    璟然接过书信,将羽瑟的那封并着一个罐子递了过去,一边拆信一边道:“难得一日来了三封信,也不知有没有要紧的……奇了,这韦裴素来清心寡欲,竟然走火入魔自戕了。”

    “韦裴?是那个……”枫漓自然晓得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这位剑客,若真是他,十有八/九是云梓宸做了手脚,正要确认一番,瞥见羽瑟骤然变了的神色,忙握了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羽瑟紧抿的双唇有些微颤,将那罐子抱到怀中,阖眸遮去眼中伤感:“这是野祈。”

    枫漓闻言,亦是沉了面色,璟然拆信的手也顿了顿,只有婉惜不知野祈是何人,看三人的模样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在一边不吭声。

    当初随郑勋和羽瑟回朝的杨家兄弟,只有老七野祈,郑勋褪下戎装,为了不拖累军中兄弟,便同他们全然断了联系。按理说,野祈在军中也颇有声望,且有一众老将看顾,应是出不了大事。

    奈何丸城匪患之事上达天听后被搁置不顾,野祈看不上皇帝软弱无能,竟私自带了一队人马走了,被如今的大将军付忻逮个正着还负隅顽抗,终是成功逃了。朝廷念在野祁挂怀百姓的份上,赦了他的死罪,也不下令追捕,只是革去了他一身军职,从此只当他是一介庶人,不得再入朝堂。

    但,这不过是对外的说辞。

    野祈被擒当日,路麟恰好带着群里去舅舅的别院过了夜。第二日离开时,阿里亲耳听到付忻吩咐心腹,将什么人扔去乱葬岗。

    付忻素来心狠手辣,府中下人动辄打杀,都是这般处置,群里本也没放在心上,却瞥见了被裹住的那人露出的手。

    那双手,曾在战场上救过无数兄弟,掌背一颗小红痣,军中闻名。

    待阿里想法子脱开身知会群功去乱葬岗确认,野祈的尸身正被一群丧家之犬撕咬,而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绝不止是野狗的牙印,全身无一处好肉,只有那稚气未脱的脸上,仍旧白白净净五官分明,叫群功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兄弟们趁夜火化了野祈,团团骨灰之中竟还混杂着钢针,更是让群狼一番咬牙。

    不管是付忻还是路麟,亦或是两人都对野祈下了手,他们欠下的债,又多了一桩。

    羽瑟将手中书信捏作一团,抱着野祈骨灰闷不吭声回了房,枫漓自然陪着去了。

    璟然虽曾同野祈打过照面,但毕竟同他没多大交情,也不欲深究他是如何丧了命,只是心下有些沉重,叹了一声,才继续看向手中的信。

    这一看,原本只是有些沉重的心思竟是又沉了沉,想到羽瑟此时心情不佳,便也不去打扰,静坐片刻后忽的想到什么,匆匆朝着书房去了。

    婉惜见璟然哥连招呼也不同自己打一个,下意识起身跟着他,却得了他一句“要去办正事”,顿时脚步一滞,这便是不许自己跟的意思了……

    羽瑟对着野祈骨灰行了礼,便斟酌着给杨家五兄弟写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反复了七八次才终于写成。

    这封信件只是将群狼所言毫无虚夸地说了,因着没有半分见不得人的东西,也就没用上什么隐秘的手法或是密码,只需托璟然将书信和骨灰盒通过靠得住的渠道,送到跟在二皇子身边的杨家兄弟便是。

    另有一封信,则是寄给了武城中埋伏的群狼。野青毕竟有娇妻幼子在天子脚下,杨家兄弟纵是终因不满狗皇帝任用付忻而忍无可忍,也难免投鼠忌器。

    羽瑟将信封好,心下叹道,当初自己奋战蝠妖,野青全力相救,此番,也该是还他这份情的时候了。只盼他们兄弟能毫无顾忌随其心意,拥他们想拥的明主,成他们愿成的功绩……

    枫羽二人在书房寻着了面色不佳的璟然,同他说完野祈之事,不免问上一句,这才知道,璟然好不容易寻着的《莫非王土》又断了线索。

    画作《莫非王土》的,乃是上古首屈一指的画师穆斐,穆斐不仅于画作上技法超群,更是五叠门天赋难得的仙修,修习的正是土系法术,平生作画不过九幅,件件不是凡品。

    若说《地壤尘埃》不是神器,那可能性最大的,便是《莫非王土》,不单单是因为画名中那个“土”字,更是因为仙修画师惯爱将法术运用于画作,上古众神在穆斐的画上加持神力,造出不世神器也是合乎情理。

    可惜天妒英才,穆斐不过三百岁便被余涯残杀,穆斐后人对余涯恨之入骨,靠着卦象演算推出余涯墓穴所在,正是当初带着盗墓贼捣毁墓穴的正主。

    余涯墓中陪葬的古画,有五幅为穆斐所画,其中就有《莫非王土》,传言尽数被穆斐后人带回了仙门。

    神魔大战后,人界灵气稀缺,仙门世家接连陨落,五叠门也不例外,璟然只能吩咐五叠门地界的一应店面注意打探,原本也没抱什么期望。

    哪知那长年被设下结界的残留着些许杂驳灵气的荒山,竟在三更半夜走了水,附近之人往来裕德,一时之间说的全是此事,想不知道都难。

    “这火来的巧,还坏了结界,听说藏画之处,正是火起处。”璟然抚了抚眉心,“如今五叠山地界传得绘声绘色,说那数百年都寻不到零星散修的修行之地就此被烧了出来,着火之处乃是一个名叫穆珥的仙修打坐修行之所,想来正是穆氏后人。听说穆珥命丧天火,屋内只有三幅画的残骸。”

    枫漓也觉颇为可惜:“既是残骸,这三幅中定然没有《莫非王土》了。”

    “我的人到场时,那些残骸已然不见了。”璟然轻叹,“穆斐毕竟是修行之人,这些画也算是他制出的法器,既然还可见些轮廓,便有修复之望,也不知被谁捡了去。”

    羽瑟撇撇嘴:“若这莫名其妙的天火是妖界弄出来的动静,画作恐怕已经在轩辕绞手上,好在《莫非王土》不在其列。”

    “是啊,想必神器被穆家后人藏在了别处。”璟然弹了弹手中微有些凌乱的札记,“先父有一修仙旧友,他在这盛宅住过不短时日,那时他道侣丧了命,他一直钻研如何才能到鬼界寻回道侣魂魄。我本想借用他的散魂之术,去鬼界寻一寻那穆珥,不料缺些材料,怕是难行。”

    散魂之术枫漓自然也有耳闻,不过是借着术法魂魄离体,成就假死之态,在九日内回归本体,便无损伤。

    魂魄在鬼界穿梭,一旦受了伤,便如同伤在真身之上,是以万万要避开凶煞魂灵。好在魂魄一旦入了鬼界,带不住任何修为或是内力,无论是活了数百年的仙修还是功力不知凡几的高手,真斗起来也不会万分凶险。

    枫漓想了想在霄云门焦施长老处顺来的灵丹妙药,将璟然撂在一边的札记拾了起来:“都要些什么?我看这大多不是寻常玩意就是虽名贵却不至寻不到的东西。你方才说缺的,是……赤金蟒血,封风符,契觅丹,炙鞭草,紫熔胆,万年黎根这六样?”

    “封风阵法的符纸倒是有,当初先父旧友留下了一叠。赤金蟒血,我也能寻得。”

    唯一无解的封风符没了问题便好,枫漓将札记放回桌上:“那便好办了。”

    羽瑟心中一动,挑了左眉:“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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