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诺跋姻

    离城这边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武林盟主的婚事,而远方的大漠,则有一桩更为盛大的喜宴在筹备,那便是当朝公主路琬馨和大漠十一王子诺跋的婚事。

    当初见人矮三分的阿疤,也算终于有了个正经的名字,大漠王胡苟看着这个自己最瞧不上的儿子,才发现膝下王子竟已只剩他和老九托牧,滕然惊醒,难不成,是自己看轻了这个仍旧低伏作小的老十一?

    胡苟如何能忍受让这么个自己从未正眼瞧过的儿子继承王位,加之对宠姬和爱子的偏袒,恨不能在婚典前将这个狼子野心的阿疤杀了,然后让托牧名正言顺地迎娶公主。可惜次次暗杀都被他阴差阳错地躲了过去,唯一一次叫他受伤还增进了他和大路公主的情意,两人眼见着就到了你生我也生你死我也死的地步。

    诺跋却是仿佛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在暗地里针对自己,忙里忙外地搜罗新鲜玩意,只顾着讨路琬馨的欢心,不经意错过了几波杀手,还对胡苟进言道,不若就好事成双,在喜宴上立九哥托牧为继承人。

    胡苟和托牧见诺跋确然天天陪伴那个弱不禁风的公主,对他刚刚升起的那点戒备也就悄无声息弱了些,又怕杀了他当真引得公主殉情,便罢了手。也许,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当真是走了狗屎运,老大自己行事太过而死在女人床上,老七和老十三遭遇郑家军威一伤一死,伤了的老七又惨遭路骁生擒祭军旗,老三老四则是自己窝里斗到双双死残,这一桩桩一件件,诚然与诺跋没有半分关系。

    托牧如今也是意气风发,心道走了运的,又何止阿疤?如今其他兄弟不在了,只有一个阿疤,还有谁能与自己争?阿疤有了公主又怎样,父王早已将手下两员大将的女儿妹妹都许给了自己,别说阿疤懦弱无能不敢争,就是他想争,他也争不起,瞧瞧,这不是上赶着讨好自己了么,在他的喜宴宣布自己的地位,也不怕到时候没人有闲工夫给他敬酒……

    二月初八乃是大漠的丰八节,于他们而言,便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也就在这一天,十一王子诺跋迎娶新妇,九王子托牧被立储王。

    大漠如今元气大伤,很是给大路王朝面子,一场婚礼办得颇为盛大,只是喜宴后喝起酒来,新郎却是备受冷落。

    诺跋不以为意,左右是卑微惯了的,今日反倒很是欢喜,当着大漠所有权贵的面,跪在父王和兄长面前高声称颂,最后,还将自家新妇带来的名动天下的《地壤尘埃》献了出来,言道是冲着这幅画的名字也不敢收,说这大漠的每一粒尘埃都是父兄的。

    父兄一词颇为微妙,究竟是献给父,还是献给兄?托牧从小就晓得如何讨胡苟欢心,哪儿能触及他的逆鳞?只要胡苟在位一日,就绝不能容忍别人挑战他的权威。

    托牧率先走下高位,一把将画夺了过来,双手奉到胡苟面前:“十一说得对,这大漠每一粒尘埃都是父王的,他哪儿能收,想来那大路二皇子也是借他的手,对父王表一表心意。”

    胡苟满意大笑,将卷轴接了,很是慷慨地展开画作与诸人同赏。

    大漠汉子们本就极少有修行之人或细腻之辈,这玄妙至极的画作实在叫他们大开眼界,不消半日,胡苟得了宝贝的消息就传出了千百里,这是后话。

    诺跋趁着父王高兴,嗫喏着提了一提心中所请,只道是怜惜公主远嫁大漠,依着大路王朝的规矩,新妇三日回门,虽然回皇宫是不可能的,但公主的嫡亲哥哥就在骁城,只求胡苟准许自己明日一早就带着新妇启程,也能勉强赶在第三日让她见着家人。

    胡苟刚得了路骁的《地壤尘埃》,又被两个儿子和一众壮汉好一番吹捧,自然没能升起怒气,反倒被逗得哈哈大笑:“瞧你这点出息,这辈子你也就能抱着老婆过了。”

    诺跋反以为荣:“父王说的是,阿疤也没什么本事,这辈子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下可不止是胡苟一个人笑了,可谓是满堂大笑,胡苟挥挥手开始赶人:“滚去洞房去吧,明儿个一早就滚蛋,哈哈哈哈……”

    诺跋欢欢喜喜应了一声,弓着腰往外退,许是心急,退的快了,还险些摔了一跤,而后就傻乐着跑向新妇的帐篷。

    刚一进帐,诺跋微微佝偻着的脊背就立了起来,嘴角的傻笑先是寒了下去,复又暖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新妇:“阿丑,咱们明日一早就去找阿小去。”

    那公主“路琬馨”早就将盖头扔在一边歪到床上,看见巨型犬似的阿疤,不禁白了他一眼,而后朝内侧挪了挪:“先去收拾收拾,一身酒味,臭死了。”

    正想给心上人一个虎扑的阿疤顿时缩回手脚,老老实实听命,一边拧着毛巾擦脸,一边道:“阿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等我为王,你便为后,不管是我这个大漠王,还是整个大漠,都是你的。”

    阿丑嗤笑:“诺跋,你一句一个阿丑叫得倒很顺嘴,怎么的?我很丑?”

    阿疤最是听不得阿丑这个阴寒的笑声,每次听到都会汗毛倒竖,连忙表态:“不不不,你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这不是你之前……”

    “还怪到我头上了?”

    “不是不是不是!”阿疤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下,“那你想叫什么?怎地也不会让你顶着路琬馨的名字过一辈子……咱也取个新的,就齐诺吧?”

    “齐诺?”阿丑拍了拍凑到眼前的狗头,“凭什么要用你名里的字?”

    诺跋煞有介事道:“那我的名字,不也是你取的?这跟用了你自己挑的字,不是一个意思么?是吧?诺儿?”

    得了名字的姑娘也不答话,一把将新出炉的夫君拽到床上,两人抱在一处相互啃了一阵,这才依偎在一起静静说了说话,相依相守了十余年的青梅竹马,终于成为了彼此的新人。

    待到两日后,路骁在廊城看到这二位的时候,简直就更加不忍直视了:“我说阿疤,你从前就够狗腿的了,怎么将阿丑娶回了家,反倒变本加厉?”

    阿疤眼睛一瞪:“阿小你会不会说话?什么阿丑,现在叫齐诺,诺儿,知道吗?”

    路骁扶额:“好,诺儿,诺跋,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阿小’,再怎么说,我也比你们虚长一岁。”

    齐诺笑倒在诺跋怀里道:“谁叫你小时候长得那般瘦弱,十三岁才高过我,那一句‘阿骁’,实在是喊不出口。”

    可不是么,想到小时候的种种,三人只觉有股挥之不去的怅然和拨云见日的豪迈。

    当年,年仅八岁的路骁被帝后遣到骁城,还不过两个月就被混在亲卫中的继后心腹给设计了,在大漠深处与躲着兄弟们踢打而迷途的十一王子相遇,结伴逆境求生,竟靠着一点野物的稀薄血肉,在荒漠撑过了两个月零三天。待到阿丑和她的娘亲齐姜氏寻到二人时,两个小家伙已经是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其后,路骁便与同病相怜的阿疤和阿丑义结金兰,都叫齐姜氏一声母亲,各自韬光养晦,只待有朝一日推翻两个王者取而代之。

    这些年来,三人亲如手足,步步为营,如今也离所盼之事不远了,看着相拥而笑的义弟和义妹,路骁无不感慨:“见你们能好好的在一起,义母也该开心了。”

    齐诺难得含了泪:“是啊,娘亲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当初齐姜氏的母亲和恩义侯夫人均是风靡王朝的巾帼英雄,更是极为要好的手帕交,若不是先皇赐婚,恩义侯夫人那会儿怀着的先皇后怕是就要嫁给齐姜氏的嫡亲兄长了。

    齐姜氏自小有父母兄长疼宠,成婚后虽数年无子却也是夫妻和美,可谓骁城数一数二的欢喜美人,前半生顺遂无比,却在夫婿横死后和至交好友卢敏一道被胡苟掳到了大漠。

    卢敏被胡苟一眼相中囚为禁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产下阿疤才终于咽了气。齐姜氏已经怀了亡夫的孩子,为保贞洁,自行毁了绝美容颜,躲过了胡苟,却仍被他送给了一名偏将。

    那偏将眼见着好看的婆娘都被上头分了,而自己只得了个丑的,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到齐姜氏身上,无一日不对其折辱打骂,偏偏又贪恋其极美的身子,这才没有怀疑阿丑不是自己的种。

    齐姜氏万万不愿让自己和好友的经历再发生在女儿身上,给她取名阿仇,自小就将她扮作男儿,在她脸上涂抹出几块印记,逼着她苦练武艺,又千方百计接济好友遗孤,虽帮不上什么大忙,总归保着阿疤没有饿死冻死。因着自己娘亲与先皇后的善缘,齐姜氏捡回饿得半死的路骁后,也曾省吃俭用地为他调养身子,简直将他和阿疤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疼爱照料,纵是心中有恨,也半点没有被磨平一身温柔似水和慈母心肠。

    正是阿仇九岁那年,那偏将得了任务离了家,齐姜氏这才带着阿丑逃离了这个困了自己近十年的牢笼,奔赴骁城,以仆役的身份在路骁身边安定下来,只管日日照顾两个孩子。

    齐姜氏这十数年来受尽苦楚,安心的日子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临去前反倒恍若顿悟,嘱咐阿仇改回齐姓,换回红装,只要好好活下去,阿仇这个名字就不要了,仇怨,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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