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给便是

    蓝儿现下也知道危机解除了,扶着自家主子,哭哭啼啼道:“夫人你好好解释不行么?这药多伤身啊,说好了少吃些少吃些的,这才刚装满,一口气咽下这么多,怎么……”

    羽瑟拍拍蓝儿的手,开口却是嘲弄的语调:“你这样语焉不详的,盟主可真要以为这是什么‘青穗’了。”

    蓝儿仿佛这才反应过来,抹着眼泪看向梓宸,抽抽噎噎道:“盟主,这是镇桢散啊,不是什么‘青穗’。夫人这大半年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全是靠这个,可这药毕竟有些毒性,哪能这样吃……今晚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盟主为何要这般……这般糟践夫人?”

    云梓宸闻言惊呆,颇有几分僵硬地拾起被羽瑟扔在地上的脂粉盒,仔细嗅了嗅,蕴草有迟滞神思之效,多用于毒物,却也有些强效的助眠药会掺上一些,此时细细辨别,这脂粉盒中所放的,可不正是圣心药铺的镇桢散!

    羽瑟微微阖着眸子,轻轻靠在蓝儿身上,并未见到梓宸猛然转向自己的样子,浑身散发的疲惫和失望直叫梓宸连气息都稳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只是转瞬之后,梓宸涩声道:“你夜难成寐,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羽瑟只觉头疼的厉害,惊异于此番镇桢散效力之快,又朝蓝儿靠了两分,眼也不睁地嘲道,“告诉你从那以后我便时常做噩梦?告诉你与你同榻而眠会叫我时常惊醒?告诉你是你害得我不得不靠着药物才能浅浅睡一些?”

    说到后来,羽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子也渐渐软了,蓝儿一时间有些吃力,梓宸却是眼疾手快将失了意识的女子揽住。

    蓝儿抬头看去,只见梓宸如雕似刻的双眼红的厉害,心中不忿,扁着嘴状似忐忑道:“盟主你别生气,夫人说了,不过是小毛病,天长日久的,总会好些,这才不让我告诉你,想来是不想让盟主担心。且夫人近来服用的镇桢散,也确是量少了些,有些时,不服药也能睡了。”

    梓宸喉头一哽,险些没忍住泪,一把将爱妻抱起朝内室走去,徒留盯着一地补药伤神的蓝儿和匆匆赶来送解药的侍从面面相觑。

    梓宸自然晓得镇桢散的药力,只当羽瑟是因服用镇桢散睡了过去,将她安置好,便出来好生过问蓝儿。

    蓝儿回味着方才羽瑟说的话,隐约猜出她睡不好同这位盟主有好大的关系,自然添油加醋一通,而后万分惋惜道:“无疾谷和郑家也算结了梁子,若不是看在盛庄主的面上,吴淼神医哪儿肯为夫人诊疗啊,好不容易才给配了百日的药,连方子都不肯留下。夫人的身子这才刚有一点起色,药就全没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蓝儿说着说着,好像终于意识到这药都是盟主打翻在地的,暗自捂了嘴,偷偷朝边上退了半步,生怕被今夜格外不温和的盟主看到似的。

    梓宸哪晓得蓝儿心中的弯弯绕,只觉万般愧悔痛惜,那吴淼随了他的师父,钻研药理偏重治病救人,且素来喜欢研究长期调养之道,自己却是更偏重稀罕少见的珍奇药物,医术并不高明,是以丝毫未觉羽儿因被梦魇所困且长期服用镇桢散而虚亏,更拿不出能同吴淼一较高下的方子。

    半跪在地上捻起药粉闻了又闻,毕竟有些药物并无特殊气味,梓宸也只能辨出几味药材,且还无法确定这满地的狼藉究竟用了多少量的配比,可谓是痛心至极。

    蓝儿在一旁看得心中稍稍舒坦了点,这才走上前去收拾,又强忍害怕般对梓宸劝道:“盟主,今夜这些事,蓝儿不大明白,只觉得像是有好大的误会。别的蓝儿不知,但夫人就算是性子冷了些,也绝不会谋害亲夫的啊,盟主怀疑夫人给您下毒,实在是诛心了。至于蓝儿……蓝儿若是有什么出格的错处,也是蓝儿不堪用,盟主可千万别迁怒夫人啊。”

    “我……是我错了……”梓宸哪还有空闲去怀疑什么,满心都是酸涩胀痛,恨不能甩自己两个耳光,这大半年的经营讨好,就在今夜,定是化为乌有了。

    蓝儿也是吓得够呛,现下背后的衣衫还湿着,心中又将梓宸骂了几句,然后才意思意思说了些劝慰的话,简单将外屋收拾一番回屋歇了。

    一夜风波就这样平息下去,梓宸不曾合眼,只是将羽瑟抱在怀中,一面贪恋地看着她的睡颜,一面如往常般替她轻轻揉捏总是发疼的肩,纵是心中疑团未能全消,也不敢再强加试探什么了。

    蓝儿最是晓得看眼色,在发现梓宸明显的痛悔后,就将昨夜的害怕抛诸脑后,一大早便很是纯良而嗫喏地对梓宸言道,夫人昨夜为了救自己不惜以身相挡,若是醒来看到的不是自己,定会担忧。

    梓宸暗觉有理,加之看到蓝儿在自己身边那哆哆嗦嗦的样子,不禁揉了揉眉心,昨夜自己当真是暴怒失控了吧,蓝儿尚且如此,羽儿定然更不想看见自己,罢了,这便黯然出了房门去炼药。

    蓝儿见梓宸离去,这才皱着小鼻子对他的背影狠狠哼了两声,掰着指头算了算,那天夫人服了小半盒就睡了大半日,昨夜服了一整盒,该不会就这么躺两天吧?不好生吃饭,对身子更是不好了。

    哎,原本还觉得做卧底并不那么难,没成想竟这么危险,蓝儿深深叹了口气,因着昨夜被吓后没能睡着,也就渐渐倚着榻沿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羽瑟一张小脸红的吓人,再一摸,实在烫的厉害,这才慌慌忙忙去找云梓宸……

    大半年来,羽瑟无论是为了不去想那个人,还是为了替哥哥正名,亦或是为了搜罗云梓宸罪证打探神器下落,总归是无时不刻没有绷紧心弦,可谓殚精竭虑。加之被梦魇和伤痛折磨,身子早就亏败得厉害,恐怕也是近来将绷紧的弦松了松,这才忽然病倒,许久以来所受摧折一时之间尽数爆发了出来。

    梓宸原本只当爱妻是身体虚弱了些而已,乍一听号称“离城妙手”但在梓宸看来仍属庸医的邱大夫那句“油尽灯枯之势”,险些当场就捏断了人家的脖子。

    医者诚然是有些夸张了,但羽瑟气血双双亏败得厉害却是实情,现代亦有加班加到过劳死,更遑论羽瑟这大半年的不曾稍歇和内伤外痛?加之镇桢散的毒性,羽瑟的心脉已不似寻常年轻女子的强劲,长此以往,不得长寿自不必说,恐怕就连并不长久的有生之年里也是体虚病弱。

    梓宸心疼得无以复加,不知爱妻仍能将她心中那人转身离去的身影记得分明,只觉定是自己害她至此。是自己对她还不够好吧,面上温柔疼惜,背地里却百般怀疑,其实,就算她当真是要杀了自己,就算她当真从未向着自己,那又如何呢?当初自己毁她清白,不就对她说过么,要打要杀,绝无怨言的。她那时只是给了自己一刀,现在便让她再补几刀又何妨?

    轻轻抚着羽瑟病中略显苍白的娇颜,梓宸心中暗暗决定,与其这般猜忌怀疑将她越推越远,还不如不管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也好,性命也罢,都随她去,只要一门心思待她好便是。哪怕是输了,也不过是一条命罢了,给她便是,给,便是……

    羽瑟虽说身子亏空了些,但毕竟没什么了不得的病症,又有梓宸毫不吝惜地拿出最后一瓶九珍露,高高低低烧了几日,也就渐渐好些。

    不知是将这大半年的积弱散了些,还是这次睡得足够香甜,待羽瑟醒来时,气色已是好多了,双颊多少透出些绯色。看着期期艾艾坐在床头的夫君,没有丝毫怨恨的模样,撑起身子时也没推开他前来搀扶的手。

    梓宸见爱妻并不排斥地靠在自己怀里,暗暗松了口气,连声问道:“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羽瑟却是眼皮子也没抬,轻声道:“蓝儿呢?”

    梓宸如何听不明白羽瑟言下之意,闷闷开口,这几日不眠不休照顾爱妻,声音还带着一点嘶哑:“你放心,她挺好的,夜深了,想必已经歇了。”

    床边放了小火炉子,夜间也一直温着稀粥,梓宸调整着姿态,好叫羽瑟靠的舒坦些,而后就忙不迭地将粥端了起来,越发轻柔地揽着她,一口一口地喂去。

    羽瑟静静喝了半碗,便将手抵在碗上推了推,示意再吃不下。

    梓宸踌躇片刻,黯然开口道:“是我不好,不该胡乱猜疑。我分明才刚刚说过不叫你受到丁点伤害,转眼就害你伤心生病,我……”

    羽瑟倒是全然没放在心上,轻笑一声抬了抬眼,淡淡道:“伤心?倒是没有。至于猜忌,你我之间,本无信誉可言。”

    梓宸闻言一震,愣愣看着爱妻撑着床榻缓缓躺了下去,直到她的呼吸渐渐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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