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泪惊人

    路麟却是吓呆了,因着先前被抽掉了牙,只能拼命地拿身体去撞自己素来敬爱的舅舅,又恨又急,口齿不清地,求他莫要不讲血脉亲情。

    然而付忻现在实在是无心顾念什么血脉亲情了,别说是路麟,哪怕是让自己手刃亲子,咬一咬牙也就做了,只要自己还活着,儿子都能再生!更何况,自己本就是被路麟这兔崽子连累的,这是麟儿欠自己的,自己亲手要回来,有何不对?

    看着眼神越发坚定的付忻捡起刻刀,路麟吓得连连后退,又被群义和群里一把按住塞了嘴。

    群功见不得付忻那冷血的模样,嫌恶地嗤了一声,不耐道:“不多不少,九九八十一刀而已,你若是心软,哪一刀太过于轻描淡写,咱们便换他来凌迟你,看看他舍不舍得。又或是你不小心哪一刀让这玩意儿提前解脱,剩下的刀子,就由你来挨。”

    若群功不说,付忻还当真打算装模作样划拉两刀后,给外甥一个痛快,但如此看来,麟儿只能多受些苦了。

    路麟方才后退时,恰好退到了一个小水洼边,被自己的舅舅在非要害处捅了几刀,已经是迷迷瞪瞪昏昏沉沉,忽而听到了血滴入水的声音,一声一声,带着自己的小命一点点流掉……像这样,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怎么就这样死了呢,我还没当皇帝呢……

    离得近的群外忽觉不对,一脚将付忻踹翻,栖身上前,好家伙,路麟竟已经断了气!

    群忠曾跟着军中的仵作学过些皮毛,正想说好歹这些日没少给路麟灌上好的伤药,就是这路麟身子再弱,也不至于才八刀就立时断气吧,谁成想,仔细一查探,顿时无语望天:“吓死的……”

    噗……兄弟几个齐齐喷了,怀着对路麟无上的“景仰”,手起刀落砍下他的双手,而后就将他甩到了一边,示意付忻将他扔下山崖,暗叹这糟心玩意儿怎么就这么不经吓呢,实在可惜……

    羽瑟倒是听说过,在刑场上,曾有罪犯因误将水滴之声当做血滴之声,而活活被吓死。看着那一滩小水洼,和这淅淅沥沥的小雨,暗暗有了猜测,随即挑眉,真真是便宜了这个混账。

    付忻咬着牙把路麟的尸身推下山崖,又眼见着这一群匪徒好似盯着山崖下头出神,连忙屏气凝神,猫着身子,偷偷挪动了脚步,待离得稍远些了,见这些恶人没注意到自己,这才转身飞奔下山。

    羽瑟和一众兄弟怎么可能没发现暗自偷溜的付忻,只不过是齐齐站在崖边为群名默声悼念,是以没闲工夫去管他罢了。

    诸人早就为群名立了衣冠冢,且都为他悼念过了,只是此处毕竟是群名葬身之地,所以才选择在这里结果了路麟,也免不了在这里和阿名最后道个别。

    群仁开了一壶酒,给众人满上,众人朝着山崖举了杯,而后一饮而尽,又将壶中剩下的纯酿洒下了崖,阿名,你和那绮罗姑娘的仇,此番算是报全了,你安息吧……

    同阿名默默说过最后一句,羽瑟敛去眼中的伤怀,瞅着付忻仓皇而逃的背影,轻哼一声,架起轻功就追了上去,不消一会儿,便落在了他跟前。

    付忻不似路麟贵人多忘事,还是能记得当初郑家少将军夫人的,只不过先前被绑来时没见到她就被关了,今儿个夜间月色也不浓,加之实在害怕,这才没能注意到,给自己带来如斯噩梦的人中竟有她。此刻被人拦下,吓得心头猛然一跳,抬头发现不过是个女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成想还没全然放下心来,就发现这女子竟是冷羽瑟,顿时又倒吸一口凉气。

    “放心,我不杀你。”羽瑟转着手腕,冷笑道,“只不过要将你送给杨家六位兄弟处置罢了,啊不,是五兄弟才对。”

    付忻登时汗毛倒竖,她竟知道杨野祁的事了?!

    但是情况紧急,容不得付忻多想,趁着那几个汉子尚未跟上来,唯一逃命的机会,就是撂倒冷羽瑟。

    付忻虽然没什么统帅能力,但确是尚武,自小混迹市井就练就了很是实用而下流的拳脚,后来又有了贵妃妹妹的帮衬,跟着武学大家学到了不少真功夫,心道即便是这冷羽瑟有些许武艺傍身,也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心思一到,便阴下眼神攻了上来。

    群狼素来相信头儿的身手,但总归是莫名其妙地,不约而同地,存了几分想要挺身而出护在她前头的想法,当下也都赶了上来,只不过没敢真插手阻碍头儿的“身先士卒”,只盼万一苗头不对能及时帮衬。

    羽瑟是气定神闲,付忻却是越见焦躁,没想到冷羽瑟一介女流,身手竟如此不俗,自己的阴招狠招她都能拦下,反倒是自己狠狠挂了彩,眼见着围上来了这么些人,不由生出几分“困兽犹斗”之感。

    既然已成死局,付忻只能豁出去了,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诚然,羽瑟身手是强于付忻,但付忻毕竟是背水一战,加之如今羽瑟的身子大不如前,正打斗间心口猛然一痛闪了神,竟真的被付忻瞅到破绽打中了一招。

    头儿打落水狗百八十下,那都是理所应当,但,落水狗反咬头儿一口,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是可忍孰不可忍?七个兄弟瞬时黑了脸,齐齐加入战局,不着痕迹地将羽瑟挤了出去,再对付起付忻来,可谓是咬牙切齿。

    付忻因着这几日的摧折,本就虚了几分,起先对付羽瑟时尚且能铆足了一口狠劲儿,此时对付七个拳脚不错的男子,哪里还有胜算,不一会儿就被死死按趴在地上挑了手筋,正痛嚎间,又不知被谁一掌劈晕。

    几个兄弟抬起头来,本想在羽瑟面前显摆显摆,没成想竟见她抱着左肩美目含泪,顿时生生被吓没了笑意,齐齐凑了上来:“怎么了?打伤了?”急切间,约莫是阿仁还踩了阿忠的脚。

    羽瑟被挤出战圈时,就莫名酸了鼻头,许是虽及不上对郑勋的情谊,但也真心将群狼视作亲人,被他们这样自然而然地珍视着保护着,再想起殒命的四个兄弟,就没能忍住那瞬间的感动和心伤。

    原本羽瑟已经拼命眨了眨眼睛,将酸意逼回去了大半,没成想被他们急吼吼地这么一关切,竟陡然失控,泪珠子说掉就连串掉下来了。

    羽瑟露出脆弱的模样已是石破天惊,此时噼里啪啦掉眼泪,可算是震呆了诸位弟兄。

    群狼心中原本的三分焦急,顿时升级到了十分的惊惶失措。私心仰慕羽瑟的群万尤甚,心惊肉跳地将人扶了,一溜儿问道:“这是怎么了?打伤肩膀了?疼得厉害?该不会是内伤吧?头儿你倒是说话啊!”

    “该不会是打中旧伤了吧!”曾听璟然提过“旧伤”的群功头皮发麻,“走走走,赶紧找大夫看看去,这都疼成什么样了!”居然都哭了!

    “什么旧伤?!”其他几个兄弟一听就炸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

    “……”

    “……”

    “呜呜……你们,你们都安静点。”羽瑟又笑又哭的,胡乱将眼泪抹了,这才觉得有些丢人,“哪有多疼,就是,就是被风迷了眼睛。”

    “你哄谁呢!”众兄弟哪能信这个,顿时更觉得羽瑟在掩盖伤情,若非顾及她是姑娘家,早就上前扒衣服一探究竟了。

    羽瑟一把推开凑得最近的一张脸,清了清嗓子,假装沉静道:“嗯,就是这样,那个……诶你干什么!”

    几个兄弟一对眼神,群万当仁不让,在兄弟们的帮衬下,半强迫着把羽瑟背到了背上:“赶紧下山找大夫。”

    羽瑟争辩不过,只能由着他们,只是无奈道:“有人背下山也挺好的,只是……要背的可不止我。”

    已经走出好几步的兄弟们,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个付忻,顿时暗恨自己太过于体恤单相思的阿万,就该抢着背头儿啊!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划拳输了的群外担此重任。

    在羽瑟的反复保证和声色俱厉下,几个兄弟终于强忍不满,将她直接护送到了袁记工匠铺。

    羽瑟也只好意思意思,说了一星半点的实话:“大漠一战,左肩被打伤了,后来接着所谓的‘圣旨’,一路赶得急没治好,拖久了就留了些隐患。方才怕是被那狗贼看出来了,那一拳打得太是地方。”

    众群狼不约而同翻白眼……怎么听着,万万不足以让你掉眼泪呢?

    “加之……加之实在觉得有你们这群兄弟很好,”羽瑟抿了抿唇,“而如今,竟已失了四个。”

    羽瑟越想越难受,几不可闻地轻声呢喃:“对不起……”也许起初只是为了郑家,可后头,却是实实同他们结下了不浅的情谊,此刻只觉是自己害惨了他们。

    “说什么呢?”群万察觉到羽瑟的心思,皱着眉道,“我们受大将军恩惠才得以活至今日,就算没有头儿,阿勇也会愿意为了护卫大将军遗体而葬身火海,阿杯也会替少将军吸走致命剧毒。”

    “是啊,先前我们辱骂狗皇帝被旁人听到,还是野柳将军想法子让我们逃过一劫。”群仁附和,“我们都记着头儿的话,不管出什么任务,保全自身小命最是要紧,若不是真心以身相替,阿事怎会为野柳将军挡下致命一击?”

    “还有阿名这个笨蛋,”群外喉头也有些哽,“居然跑去跟别人同归于尽,真是蠢透了……”

    群功轻声叹了口气,说了句兄弟们心头的话:“头儿,我们是因大将军才能活到如今,但却是因为你,才能活成如今的模样。也许大伙儿起初听你的,只是因为大将军,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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