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三的案子破了之后,在沅湘的辅助下,姜宁很快就对怀宁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而沅父的病情,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大人,这边。”沅湘走在前面,向右拐了一个弯,最后停在了一处宅院前,示意姜宁先行。

    还未进门,一位身形干瘦的老人就从院子里迎了过来,头发尚未完全斑白,脸颊深陷,颧骨很高,眼角满是细纹。

    他快速的上下打量了姜宁一眼,顿时笑的红光满面。

    “这位就是姜县令吧,果然是人中俊杰,一表人才。”

    说罢,看了看姜宁手里的东西,又对着沅湘埋怨道:“你这丫头,怎么还能让县令带东西。”

    姜宁将手中的果子点心提了提,礼貌笑道:“您是县衙里的老前辈了,今日还特意设宴,我若不带些东西,可真无颜登门了。”

    沅父笑呵呵地将姜宁请进门,神情间显然对此事也极为得意:“老朽别的不敢说,但若说对这县衙里的一应事务,那这怀宁县,再没有比老朽更熟悉的了。”

    “大人初来乍到,在县衙里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老朽便是。”

    姜宁微微笑道:“多亏了沅姑娘相助,倒也还算顺利。”

    沅父哼了一声:“大人,实不相瞒,她是自己去县衙里想要当主簿的,我这个做父亲的,丝毫不知情,你也就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她继续干下去了。”

    姜宁摇摇头,话音微微加重:“沅姑娘很是聪慧,主簿之职,她确实当得起。”

    沅父却并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哂笑道:“别人家像她这个年岁的,早就找了婆家嫁出去了,就她,非要胡闹。”

    “对了,大人还未婚配吧,你看小女如何?”

    “爹,您说什么呢。”沅湘面色一急,眉头紧蹙。

    沅父瞪了她一眼:“我和县令说话你个女娃子别多嘴,去,找你娘去。”

    沅湘咬了咬唇,见姜宁微不可察的对她摇了摇头,这才无奈地转身去了伙房。

    可谁知进了伙房,却意外地看到里面只有沅母孤身一人。

    “娘,不是说提前找了赵大娘来帮忙的吗,怎么只有你自己在这忙活?”

    沅母手中翻炒的动作不停,额头被灶台上升腾的热气熏得满是汗水,神情怯懦:“你爹说,要是找她帮忙,家里还得给她几个鸡蛋。”

    “可这么多菜,你一个人怎么忙活的过来?!”沅湘转身就要走,“爹太过分了,我先去找赵大娘。”

    “站住!”沅母神色一变,有些不满的看着沅湘,解释道,“你爹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几个鸡蛋要好几文钱呢,哪能这么胡乱给别人家。”

    “累的又不是爹,他当然不舍得给这几个鸡蛋了!”沅湘蹙眉,见锅里的菜就要出锅,递了个盘子过去,“再说我前几日不是才买了一篮子回来吗,那么多咱们自家又吃不完。”

    沅母瞪了她一眼,将盛满菜的盘子重重地怼到她手上,数落道:“你这么心疼我,怎么不见你早点过来帮忙,非要等到都做好了才过来,还就知道说你爹的不是,我看你才巴不得累死我!”

    沅湘神情一僵,指尖被盘子上的热度一烫,顿时红了起来,但她却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将盘子放到托盘里,微红着眼眶,佯装平静地开口道:“我把这些菜端过去。”

    说罢,她端起托盘,逃也似的匆匆走出了伙房。

    正厅里,沅父正和姜宁侃侃而谈。

    沅湘走进去摆好饭菜,提醒道:“爹,吃饭了。”

    沅父笑着点点头,示意姜宁一同坐到桌前,又看向沅湘:“你去吧。”

    沅湘意料之中的扯了扯嘴角,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姜宁连忙叫住,“这是……”

    沅父解释道:“大人是贵客,当好生款待,她们在伙房里用饭也是一样的。”

    “既是客,哪有让主人家出去的道理,还是一同用饭吧。”姜宁纤细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手背。

    “无妨,无妨”沅父摆了摆手,对着沅湘催促道,“还不快去?”

    沅湘眼睫轻颤,犹豫了一会儿,就听到一声椅子挪动的声音,抬眸望去。

    姜宁敛了笑,沉下脸来:“也罢,既然老前辈执意如此,本官也不愿落得个仗势欺人的名声,今日这顿饭,还是不吃了吧。”

    说罢,他起身,拂袖欲走。

    沅父没防备她突然变了脸,立时就是一惊,脑子也清醒了几分,连忙放低了姿态,弓身赔礼道:“大人慢行,慢行。”

    “是老朽一时糊涂了,大人莫怪罪。”

    “湘儿,快去叫你娘,过来一同用饭。”

    姜宁闻言,面色一缓,这才顺着沅父的话音又坐了回去。

    经过这么一遭,沅父也就知晓了这位新县令不是位能随意拿捏的主儿,之后这一顿饭倒也还算是宾主尽欢。

    饭后,沅湘陪同姜宁一道回县衙。

    “方才,家父言语冒犯之处,还请大人恕罪。”沅湘轻声道。

    “我若执意要追究呢?”姜宁偏了偏头。

    “家父年迈。”沅湘停下脚步,行了个礼,“民女愿代为受过。”

    “你倒很是孝顺。”

    “当今以孝治天下。”

    姜宁轻笑一声,提醒道:“孝,却不一定要顺。”

    “民女明白。”沅湘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回了县衙,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站在县衙门口大声叫嚷。

    “华清棠,你给我出来!”

    “把我爹的东西交出来!”

    姜宁和沅湘对视一眼,神情俱是不解。

    “怎么回事?”姜宁问道。

    “大人,这人非吵着要见华姑娘。”守门衙役回道。

    那中年男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县令大人,华清棠那个小贱人抢了我爹留给我的东西!”

    “你胡说八道!”

    华清棠从县衙里冲了出来,双手紧握成拳,脸色涨红,精致的眉眼上满是怒气。

    “那是师傅留给我的,你休想拿走!”

    中年男子挺直了脊梁,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才是他亲儿子,你不过是在河里捡来的,他怎么会把东西留给你!”

    “你整日里不务正业,对验尸之事一窍不通,师傅又怎会让你继承衣钵!”华清棠冷笑一声,“现在想着出来争东西了,师傅他老人家过世时你去哪了?!”

    “都是你故意瞒着我,我才连我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还敢提?!”中年男子底气十足。

    “你无耻!”华清棠怒极,噔噔噔上前几步,挥拳就要打他。

    姜宁眼疾手快的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身后去,看向中年男子。

    “不知尊姓大名?”

    “草民华天良。”中年男子答道。

    “华公子是想从她手中要回什么东西?”姜宁问道。

    “家父生前,给草民留下了一份验尸手札。可谁知,华清棠竟然趁着家父弥留之际,将那手札哄骗了过去。”

    华天良一脸的哀痛:“可怜他老人家辛苦半生,将她养大,悉心教导,没想到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的确是太过分了。”姜宁点头附和道,“这样的白眼狼,依本官看,不如就断绝关系算了。”

    “这样,那验尸手札,也就能名正言顺的交还给华公子你了。”

    华清棠在一旁听着,牙齿咬得咯咯响,几次想抬脚去踹,都被沅湘拉了回去,此时更是猛的扭头瞪向姜宁。

    华天良也不由面色一喜:“大人所言极是。”

    “既然华公子这么孝顺,那就好办了。”姜宁看向华清棠,“你操办华老先生后事花了多少银钱,让华公子给你结了。”

    “什,什么?!”华天良一怔。

    姜宁疑惑道:“华公子不是要替华老先生断绝关系吗,那他的后事,自然应该由华公子操办。”

    “华公子放心,你把银钱给她结了,我立刻就让她把那验尸手札交还与你。”

    华清棠闻言,眼珠子转了转,也反应了过来,哽咽道:“师傅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他的身后事我自然也办的风风光光,前前后后大概花了十几两银子。”

    “华天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师傅的亲生儿子,不会不肯出这个银子吧?”

    “十几两银子?!”华天良瞪大了双眼,“你就是故意讹我!”

    他就是把那破手札卖了,最多也就买个五六两银子,现在却要他用十几两银子去换,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何况,他本就是花光了银子才想来找个财路的,又去哪找这十几两?!

    华清棠眼睛一横:“你要是不信,咱们就去那些铺子里问一问,他们的账本上肯定还留有依据。”

    “华公子别怕,本官这就让人去查,定把每一笔银两都算得清清楚楚。”姜宁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不,不用了。”

    华天良却打起了退堂鼓,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仔细想想,还,还是不应该替家父做,做主。”

    他边说,边偷偷挪动脚步,转身就跑。

    “那手札我不要了,你自个留着吧。”

    华清棠和沅湘看着他仓皇逃跑的背影,齐齐笑出了声,姜宁也忍不住弯了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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