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她也整日里端着那副大家小姐的架子,整日里看书写字,很少与我们接触。”

    “可大家都是楼里的姑娘,谁又比谁高贵了,就算以前高不可攀,都落到这种地方了,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至于环锦那个小……”

    白凤话还没说完,姜宁就轻咳了一声。

    听出里面的警告之意,加上那个人的尸体就在隔壁,人死如灯灭,白凤也就悻悻地改了口。

    “她仗着自己长得好,楼里大部分姑娘的恩客都被她抢了去,不是吊着这个就是哄着那个,就没消停过。”

    “偏偏她是楼里的头牌,桑妈妈也喜欢她,她就愈发猖狂,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恨不得我们所有人都供着她,把我们也当下人看。”

    沅湘若有所思:“这么说,你们应该,都很恨她了?”

    “当……”白凤脸色突变,转了话音,“当然不会,不过就是小摩擦,哪里就会恨她呢。”

    “哦?”沅湘压低了声音,“不会恨到下毒吗?”

    白凤手一抖,猛的抬头,对上沅湘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心里愈发害怕,主动移开了视线。

    “放心,之前她既然都没追究,那我们也不会多管闲事。”姜宁趁势出言安抚,又威胁道,“只是你若有意隐瞒,阻碍办案,本官就只能把你抓回去关几天了。”

    “下,下过。”白凤慌忙解释,“不过都是一些让人生病头疼的药,绝对不是要人命的毒药。”

    “而且她们都这样,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姜宁嗤笑一声,手指敲了敲桌子:“环锦和束玉之间的关系。”

    “哦,哦对。”白凤想起来,索性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有些发麻的腿这才好受许多。

    “束玉刚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倒也没什么接触。”

    “但是不知道是哪个蠢货,给束玉下药,让她吃了一次教训,有了警惕之后,又下了一次。”

    “束玉就把这件事闹开了,还惊动了桑妈妈,要搜查我们的房间把人找出来。”

    白凤撇撇嘴,很是看不起:“这楼里谁没经历过,都是自己多加提防,就她非要计较。”

    “大家都不愿意搜房间,就有人偷偷撺掇了环锦。毕竟束玉要是调教好了,以后也是楼里的台柱子,能在桑妈妈面前和她对着干的,就只有环锦了。”

    华清棠听得入了迷。

    她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绮陌春坊,也勾心斗角的,倒比那台上唱的大戏还要精彩几分。

    若是换成她,只怕都不用一天,半天就要被人算计死了。

    甩了甩脑袋,华清棠忙催促:“然后呢?”

    白凤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我想喝口茶。”

    “给你给你。”华清棠从桌上倒了盏茶递给她,“快说。”

    “然后啊。”白凤咕咚咕咚喝了茶,倒也没墨迹,就接着往下讲,“环锦是个炮仗脾气,在楼里嚣张惯了的,哪里能让人搜她的屋子。”

    “而束玉呢,一再的被人下药,也有了脾气,不愿意退让,非要搜屋不可。”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再加上其她人,这你一言我一语的,险些没打起来。”

    “后来虽然桑妈妈把事平息了,搜屋的事也不了了之,但打那之后,两个人的仇也算记下了。”

    “就连她们手底下的女使,也都互相看不顺眼,今个儿撞一下,明个儿抢吃食的,头花都要扯烂一大筐了。”

    华清棠两眼冒光:“那谁赢了?”

    “自然是环锦了。”白凤被她情绪感染,见有人捧场,也止不住的往下说,“她毕竟是楼里的台柱子,给桑妈妈赚了那么多银子,可束玉呢,死活都不肯接客,假清高。”

    “桑妈妈就是再喜欢她,也不会让她欺负了环锦这颗摇钱树。”

    姜宁沉吟一会儿,问道:“环锦想要赎身一事你可知晓?”

    “不甚清楚。”白凤摇摇头,“只知道桑妈妈发了大火,环锦也气病了,病好了之后,估计是死了赎身的心思,还花银子把新桐那个死丫头的卖身契给买回去了。”

    “她是命真好,不然就她那模样,再过阵子,桑妈妈估计就要开始让她接客了。”白凤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感叹道。

    华清棠掩嘴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外面,雨早就停了,此时黑漆漆一片。

    若不是出了这事儿,她现在应该都已经在睡梦里,不由扁了扁嘴,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沅湘的身上,迷迷糊糊的,眼看就要睡了过去。

    “啪嗒!”

    碗碟摔碎在地上的刺耳声响起,伴随着一阵喧哗声和急匆匆的脚步声。

    华清棠猛的坐直了身子,困意散了个干净。

    “出什么事了!”

    沅湘站起身,和姜宁对视一眼,走出了房间。

    就见一个小女使跑了过来,看到她们像看到了救星,惊慌失措地说道:“大人,桑妈妈出事儿了!”

    姜宁一惊,连忙朝着小女使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是二楼的一个拐角,地方很大,只有一个房间,房门大开着。

    姜宁刚一进去,险些就被泼天的富贵晃花了眼。

    该说不说,这桑妈妈还是很会享受的。

    房间里的摆设一个比一个贵重,一个比一个华丽。

    而地砖铺着的芙蓉如意绒毯上,正瘫坐着一名女子,神色张惶。

    她的脚边,是碎裂的药碗,里面被打翻的药液渗进绒毯中,晕出一摊污渍。

    华清棠此时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绕到床边摸了摸桑妈妈的脉搏,朝着众人摇了摇头。

    姜宁面色一沉。

    这案子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早知道凶手这般大胆,在官差的眼皮子底下还敢作案,就应该等这桑妈妈醒过来之后先行询问。

    想来,凶手也是怕桑妈妈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先下手为强。

    是她大意了。

    不过眼下,人既然已经死了,便是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姜宁深深叹了一声,眉头蹙起:“怎么回事?”

    女子被吓得不轻,好半晌才慌乱地哭道:“妈妈刚喝完药,就……就开始抽搐……”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华清棠蹲下身,捡起药碗碎片闻了闻,迟疑地歪了歪头。

    “这里面,好像是相思子的味道。”

    “相思子?”温玉沉疑惑道,“那不是红豆吗,怎么会在药碗里。”

    华清棠翻了个白眼:“不懂就不要乱说,相思子是半红半黑,红豆则是暗红色。”

    “而且相思子的果实还有种子都有很大的毒素,会致命的。”

    “想来,环锦和桑妈妈都是中了相思子的毒,才会毒性发作,窒息而亡。”

    姜宁揉了揉太阳穴:“去把熬药的人和药罐带过来。”

    官差应声而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婆子走了回来。

    华清棠接过药罐闻了闻:“这里面也有。”

    “见,见过大人。”婆子畏畏缩缩地行了礼,头也不敢抬。

    姜宁踢了踢脚边的碎瓷片:“你可知道,这药里放了何物?”

    “民妇不知……”婆子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回道。

    “这里面放了毒药。”姜宁哼笑一声,“这药是你熬的,你说你不知道?”

    “民妇真的不知啊大人。”婆子猛的抬头,急得脸都白了,嘴唇微微颤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裳。

    “你先别急。”沅湘适时上前安慰,“仔细回想一下,熬药的时候,除了你,还有什么人接触过?”

    “没,没了。”婆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说话都有些结巴,“我一直都盯,盯着的。”

    姜宁思考了一会儿,眉心一跳:“清棠,看看药罐子。”

    “啊?”华清棠微微歪头,有些不解。

    “大人的意思是,药罐子里提前下了毒?”沅湘疑惑道,“可凶手怎么知道这婆子会用哪个药罐子?”

    “是啊大人,这绮陌春坊里那么多人,肯定不止一个药罐子吧?”华清棠附和,看向婆子,“是不是?”

    “对,对。”婆子小声答道,“一共有四个。”

    “也说不定,四个都下了毒呢。”姜宁平静地看了一眼温玉沉。

    温玉沉问了婆子那些药罐的位置,一股脑都搬了过来。

    华清棠挨个闻了一圈,嘶了一声:“都有相思子的味道。”

    “竟是一环扣一环。”沅湘感叹道,“环锦既然是桑妈妈的摇钱树,她一死,桑妈妈气火攻心之下晕倒在地,自然要请大夫开方熬药。”

    “所以凶手提前就将毒药都下在了药罐子里,这样,毒药就和救命的良药混在了一起,顺理成章的让桑妈妈喝了下去。”

    “可她毒死桑妈妈,到底是想掩盖什么呢……”

    “会不会……”华清棠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猜测道,“会不会真的是束玉回来索命了。”

    “别胡说。”沅湘好笑地嗔了她一眼。

    温玉沉也嗤笑一声:“你一个仵作,还信鬼神?”

    华清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婆子说道:“诶,小伙子,可别乱说。”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可不能冒犯了,小心它们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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