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转瞬即逝，首都的风吹过耳畔，就像是海岛的灯塔明明灭灭，照亮一片片无垠的黑暗。
海上的天气总是瞬息万变，没有什么永恒的晴朗，也自然不存在风平浪静的学说。
就像是这惨淡而抓马的人生，总是要给自己无数的全新挑战。
来到首都念书的这几年，沈艾忽然对世界有了全新的看法。
以前的崇明岛，包裹着无边无际的海，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汪洋，隔绝着遥遥无期的大洋彼岸。可是，高楼林立的首都，就像是一座没有终点的迷宫。那么渺远的天空，被摩天大楼切割成四四方方的天，一时间竟然还感到了禁锢的落寞。
开学初，沈艾就从汉语言文学转到了服装设计专业，很多人都不理解她的决定。用服设院教授的话来说，外行人看我们这行，都觉得冗余无用，可只有自家人，才明白这其中的乾坤。
做一件衣服，要经过多少精密的计算与巧妙的构思，再加上细致的工艺与柔和的耐心，才能造就那方寸的锦绣。
而对沈艾来说，继承沈和君的事业与热爱，完成她未尽的遗憾，也是自己毕生的追求。她就这样念着沈和君，忍受着独在异乡的孤独，怀揣着仅剩的希冀，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成为了华安大学的风云人物。
千禧年代初生，正是实体服装店兴盛的年代，时髦成为新时代女性追求的代名词，各种风格的穿搭开始贯穿大街小巷。
首都的每一寸土地，都遍地是黄金。
沈艾敏锐地抓住了这财富的风口，由于设计的思维活跃新颖，跟着老师做了不少比赛，靠着自己的才华，大二被便被某知名服装设计公司抛出橄榄枝。
她一路过关斩将，将自己的设计理念与家乡的文化结合，靠着非遗特色继承的招牌，她成功将崇明土布再次推上历史舞台。
不喜繁奢，不喜琐碎，沈艾将一整条以崇明土布为原材料的服装制作生产线变得可视化，成为崇明土布的形象代言人。
毕业后不久，靠着积攒的资金和人脉，她注册了一家公司，家里的老房子换成了别墅，沈和君作为技术指导，也算是圆了她一个老板娘的梦想，舅舅则作为机械总管，一身的好本领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日子一天天变得更加有盼头。
只是每每雨季，想起青春里那场无疾而终的相遇，总是分外落寞。
这天，沈艾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想起前几天李念向自己发起的要约，陪她去看订婚的礼服。
日子过得这样快，同辈人不少都跨进了婚姻的殿堂。
李念一生都循规蹈矩，唯一一次叛逆也仅仅奉献给高三的暗恋。长大之后，她越来越不相信言情小说里王子公主的戏码，相比起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她倒是觉得父母安排的相亲来得更加实际可行。
“他也是个老师，有编制的，在公立高中教数学，”李念像是在叙述一件商品般面无表情，“长相中等，至少不算丑，有点胖，但挺老实的。”
“不再等等看了吗，”不知何时，谈起爱情，沈艾的腔调总是带着大人那种说教的口吻，“你这么好的条件，更何况还那么年轻，总能找到更好的。”
“小艾，我不想等了，就他吧，”李念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他对我挺好的，家里人也算和善，有房有车还有公积金，没什么好挑的。”
“而且，他教数学竟然还能不秃头，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到这话，沈艾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
也是，不管大家再怎么变，心智里总还是孩提模样。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陆续交上答卷，她却连自己的答案是什么都不知道。
礼服店的人正在向李念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家的新产品，沈艾则是坐在一旁发呆。
“小艾，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件怎么样。”
“好。”
沈艾有些疲软地起身，也不知为何，如此充满着希望与爱意的店面，忽然响起了这样一首歌。
信箱出现一张美丽的明信片
翠绿的山脚木屋袅袅的烟但我惊讶的却是背面你熟悉的字迹竟已相隔多年那一句话是你离开的玩笑话搁在我心里灰尘堆成了塔
沈艾忽然开始有些头晕目眩，不过意识倒是依旧十分清醒。看起来的确是最近太累了，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身体都有些支撑不住。
歌词还在继续。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像是陷入催眠的指令，我已开始昏迷不醒。”
视线转移到李念身上的前一秒，在满屋子的白色之中，沈艾隐隐透过玻璃窗，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那张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屋里的配乐开始收尾。
“好吧，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你的誓言可别忘记，不过一张明信片而已。”
我已随它走入，下个轮回里。
“念念，等我一下。”
魂牵梦萦多年的那个身影就在自己面前亲眼消失，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在来往的人潮里仅仅一闪而过，却依旧带着宿命的沉重感。
郑屿年，是你吗。
可随即沈艾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这些年里他不闻不问自己的近况，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便知道他的意思。
舅舅的事情上了新闻，媒体蓬勃发展的二十一世纪，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那样法治森严的年代，又怎么能够容忍任何一个罪人苟活。
郑志扬毫无征兆地跌落神坛，人到晚年家道中落，他自己倒并不意外。偌大的企业，其实内部的核心早已经被蛀虫啃食得一干二净，一栋大楼摇摇欲坠，连一阵风都可以轻易摧毁。
而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东窗事发前将自己的唯一亲生儿子郑屿年送到国外留学，干脆利落地断了二人的联系，也算是另一种赎罪的方式。
吕倩的寄生虫生涯结束，她当即提出了离婚，带着周渝尘远走高飞，这些年的伪装总算是告一段落。儿子考上了京安航空航天大学，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值得。
方子清乐于当接盘侠，于是又构建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如此看来，郑家倒真算得上悲哀。
可是沈艾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家残破的上半生，都是拜郑志扬所赐，即便郑屿年没有从中递刀子，他也是无形的助长者。
高考出分后，沈艾尝试着联系郑屿年，他的电话号码，他的腾讯账号，他的邮箱，他的家，他住过的医院，他的同学，乃至他的一切蛛丝马迹。
一切的搜寻都毫无着落，这很难让人不去想象他究竟是心虚还是人间蒸发，或许他真的心中有亏欠，或许他依旧生死未卜。
总之，在李念把郑屿年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这件事情告诉她之后，她反倒将一切轻易释怀。
按理来说，他算是自己的半个仇人。
可他一身反骨，和自己自私的爹毫无瓜葛，甚至唾弃这种行为。可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捉弄人，父债子偿，上天让郑屿年真真正正地付出了不可悔改的代价。
可是说到底，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的。
李念看出她的失魂落魄，便和她说起即将举办的校友聚会。这种场合，想必又可以看一场轰轰烈烈的热闹。学生气的模样褪去，每个人都像是没有感情的市侩。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他也会来的，我在我们班的名单上看到他了。”
这场无疾而终的宴会，沈艾还是前去赴约了。
外联部很夸张地租了一辆轮渡，寸土寸金的上海，连看一场汹涌的日落都是奢侈的。
人们推杯换盏，红色紫色的灯光缱绻着暧昧，那些熟悉的面孔变得清晰可见，沈艾一路搜寻，一路接受着大家的问好。
她淡泊一切的心情，终究在捕捉到这一幕之后终结。
中央的座椅上，身穿西装的男人正在品一杯尊尼获加，黄金一般的色泽，无不勾勒出这其中的尊贵高雅。有女生向他要联系方式，他便毫无兴致地拒绝，直到和自己对视的那一刻，却莫名向她递上了手机。
“常联系。”搭讪的女生似乎十分开朗。
他还是这样，喜欢用最极端的方式，向别人宣誓自己的价值几何。
可他也变了，不再那么消瘦，有着成年男性健硕的身材，看起来格外高大。脸上的稚气褪去，五官的英气便显现出来了，从前只觉得他带着书生气，如今却多了分冷峻的孤傲。
沈艾绕开他，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作为道德至上的质问者，她却先乱了阵脚。
直到郑屿年站起身，拦住她的去路。
“你还在恨我吗？”
郑屿年的声音也变了，那是一种慵懒的磁性，洋洋洒洒的一片柔情，听得人都不好苛责于他。
“恨，”这一秒，沈艾直面他的目光，毫无怯懦，“我哪里敢呢，您贵人多忘事，恐怕早就不记得我了。”
“对于过去的不辞而别，我很抱歉，”郑屿年话语诚挚，“对于我父亲所做的蠢事，我会好好替他赎罪的。”
他顿了顿，看上去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
“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沈艾噎他：“有钱的生活，哪有不好的。”
“你似乎比以前尖锐许多。”
“你倒是变得谦卑了。”
“沈艾，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道歉，你父亲欠我舅舅一个好前程，就算道歉，你该道歉的人也应该是他。”
“沈艾，我……”
没等他说完，沈艾便拎着包离开了现场。说到底，这场宴会她本就是不该来的，没有结果的一段感情，无论到了什么境地，都不值得抱有一丝期待。
“小艾，你别走啊，等等我，和你一起。”
沈艾拒绝了李念的好意，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待到天荒地老。可她未曾发觉的是，越走入逼仄的小巷，身后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
隔着商店的橱窗，她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步步紧逼自己。
下一个转角，她被一股力量拉住怀中。
男人宽阔的胸膛那么温暖，却因为隔着西装，听不到一丝心跳。
“放开我。”沈艾开始挣扎。
郑屿年压低声音。
“如果你再乱动，我可不保证你能不能活过今晚。”
身后，尾随自己的跟踪狂没了方向，收回了手里明晃晃的刀。两人紧靠在一起，头顶只有一片寂静的月光洒落，看着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委屈，又或许是遗憾，下一秒，沈艾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
海上的天气总是瞬息万变，没有什么永恒的晴朗，也自然不存在风平浪静的学说。
就像是这惨淡而抓马的人生，总是要给自己无数的全新挑战。
来到首都念书的这几年，沈艾忽然对世界有了全新的看法。
以前的崇明岛，包裹着无边无际的海，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汪洋，隔绝着遥遥无期的大洋彼岸。可是，高楼林立的首都，就像是一座没有终点的迷宫。那么渺远的天空，被摩天大楼切割成四四方方的天，一时间竟然还感到了禁锢的落寞。
开学初，沈艾就从汉语言文学转到了服装设计专业，很多人都不理解她的决定。用服设院教授的话来说，外行人看我们这行，都觉得冗余无用，可只有自家人，才明白这其中的乾坤。
做一件衣服，要经过多少精密的计算与巧妙的构思，再加上细致的工艺与柔和的耐心，才能造就那方寸的锦绣。
而对沈艾来说，继承沈和君的事业与热爱，完成她未尽的遗憾，也是自己毕生的追求。她就这样念着沈和君，忍受着独在异乡的孤独，怀揣着仅剩的希冀，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成为了华安大学的风云人物。
千禧年代初生，正是实体服装店兴盛的年代，时髦成为新时代女性追求的代名词，各种风格的穿搭开始贯穿大街小巷。
首都的每一寸土地，都遍地是黄金。
沈艾敏锐地抓住了这财富的风口，由于设计的思维活跃新颖，跟着老师做了不少比赛，靠着自己的才华，大二被便被某知名服装设计公司抛出橄榄枝。
她一路过关斩将，将自己的设计理念与家乡的文化结合，靠着非遗特色继承的招牌，她成功将崇明土布再次推上历史舞台。
不喜繁奢，不喜琐碎，沈艾将一整条以崇明土布为原材料的服装制作生产线变得可视化，成为崇明土布的形象代言人。
毕业后不久，靠着积攒的资金和人脉，她注册了一家公司，家里的老房子换成了别墅，沈和君作为技术指导，也算是圆了她一个老板娘的梦想，舅舅则作为机械总管，一身的好本领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日子一天天变得更加有盼头。
只是每每雨季，想起青春里那场无疾而终的相遇，总是分外落寞。
这天，沈艾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想起前几天李念向自己发起的要约，陪她去看订婚的礼服。
日子过得这样快，同辈人不少都跨进了婚姻的殿堂。
李念一生都循规蹈矩，唯一一次叛逆也仅仅奉献给高三的暗恋。长大之后，她越来越不相信言情小说里王子公主的戏码，相比起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她倒是觉得父母安排的相亲来得更加实际可行。
“他也是个老师，有编制的，在公立高中教数学，”李念像是在叙述一件商品般面无表情，“长相中等，至少不算丑，有点胖，但挺老实的。”
“不再等等看了吗，”不知何时，谈起爱情，沈艾的腔调总是带着大人那种说教的口吻，“你这么好的条件，更何况还那么年轻，总能找到更好的。”
“小艾，我不想等了，就他吧，”李念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他对我挺好的，家里人也算和善，有房有车还有公积金，没什么好挑的。”
“而且，他教数学竟然还能不秃头，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到这话，沈艾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
也是，不管大家再怎么变，心智里总还是孩提模样。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陆续交上答卷，她却连自己的答案是什么都不知道。
礼服店的人正在向李念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家的新产品，沈艾则是坐在一旁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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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艾有些疲软地起身，也不知为何，如此充满着希望与爱意的店面，忽然响起了这样一首歌。
信箱出现一张美丽的明信片
翠绿的山脚木屋袅袅的烟但我惊讶的却是背面你熟悉的字迹竟已相隔多年那一句话是你离开的玩笑话搁在我心里灰尘堆成了塔
沈艾忽然开始有些头晕目眩，不过意识倒是依旧十分清醒。看起来的确是最近太累了，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身体都有些支撑不住。
歌词还在继续。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像是陷入催眠的指令，我已开始昏迷不醒。”
视线转移到李念身上的前一秒，在满屋子的白色之中，沈艾隐隐透过玻璃窗，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那张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屋里的配乐开始收尾。
“好吧，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你的誓言可别忘记，不过一张明信片而已。”
我已随它走入，下个轮回里。
“念念，等我一下。”
魂牵梦萦多年的那个身影就在自己面前亲眼消失，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在来往的人潮里仅仅一闪而过，却依旧带着宿命的沉重感。
郑屿年，是你吗。
可随即沈艾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这些年里他不闻不问自己的近况，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便知道他的意思。
舅舅的事情上了新闻，媒体蓬勃发展的二十一世纪，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那样法治森严的年代，又怎么能够容忍任何一个罪人苟活。
郑志扬毫无征兆地跌落神坛，人到晚年家道中落，他自己倒并不意外。偌大的企业，其实内部的核心早已经被蛀虫啃食得一干二净，一栋大楼摇摇欲坠，连一阵风都可以轻易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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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清乐于当接盘侠，于是又构建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如此看来，郑家倒真算得上悲哀。
可是沈艾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家残破的上半生，都是拜郑志扬所赐，即便郑屿年没有从中递刀子，他也是无形的助长者。
高考出分后，沈艾尝试着联系郑屿年，他的电话号码，他的腾讯账号，他的邮箱，他的家，他住过的医院，他的同学，乃至他的一切蛛丝马迹。
一切的搜寻都毫无着落，这很难让人不去想象他究竟是心虚还是人间蒸发，或许他真的心中有亏欠，或许他依旧生死未卜。
总之，在李念把郑屿年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这件事情告诉她之后，她反倒将一切轻易释怀。
按理来说，他算是自己的半个仇人。
可他一身反骨，和自己自私的爹毫无瓜葛，甚至唾弃这种行为。可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捉弄人，父债子偿，上天让郑屿年真真正正地付出了不可悔改的代价。
可是说到底，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的。
李念看出她的失魂落魄，便和她说起即将举办的校友聚会。这种场合，想必又可以看一场轰轰烈烈的热闹。学生气的模样褪去，每个人都像是没有感情的市侩。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他也会来的，我在我们班的名单上看到他了。”
这场无疾而终的宴会，沈艾还是前去赴约了。
外联部很夸张地租了一辆轮渡，寸土寸金的上海，连看一场汹涌的日落都是奢侈的。
人们推杯换盏，红色紫色的灯光缱绻着暧昧，那些熟悉的面孔变得清晰可见，沈艾一路搜寻，一路接受着大家的问好。
她淡泊一切的心情，终究在捕捉到这一幕之后终结。
中央的座椅上，身穿西装的男人正在品一杯尊尼获加，黄金一般的色泽，无不勾勒出这其中的尊贵高雅。有女生向他要联系方式，他便毫无兴致地拒绝，直到和自己对视的那一刻，却莫名向她递上了手机。
“常联系。”搭讪的女生似乎十分开朗。
他还是这样，喜欢用最极端的方式，向别人宣誓自己的价值几何。
可他也变了，不再那么消瘦，有着成年男性健硕的身材，看起来格外高大。脸上的稚气褪去，五官的英气便显现出来了，从前只觉得他带着书生气，如今却多了分冷峻的孤傲。
沈艾绕开他，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作为道德至上的质问者，她却先乱了阵脚。
直到郑屿年站起身，拦住她的去路。
“你还在恨我吗？”
郑屿年的声音也变了，那是一种慵懒的磁性，洋洋洒洒的一片柔情，听得人都不好苛责于他。
“恨，”这一秒，沈艾直面他的目光，毫无怯懦，“我哪里敢呢，您贵人多忘事，恐怕早就不记得我了。”
“对于过去的不辞而别，我很抱歉，”郑屿年话语诚挚，“对于我父亲所做的蠢事，我会好好替他赎罪的。”
他顿了顿，看上去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
“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沈艾噎他：“有钱的生活，哪有不好的。”
“你似乎比以前尖锐许多。”
“你倒是变得谦卑了。”
“沈艾，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道歉，你父亲欠我舅舅一个好前程，就算道歉，你该道歉的人也应该是他。”
“沈艾，我……”
没等他说完，沈艾便拎着包离开了现场。说到底，这场宴会她本就是不该来的，没有结果的一段感情，无论到了什么境地，都不值得抱有一丝期待。
“小艾，你别走啊，等等我，和你一起。”
沈艾拒绝了李念的好意，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待到天荒地老。可她未曾发觉的是，越走入逼仄的小巷，身后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
隔着商店的橱窗，她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步步紧逼自己。
下一个转角，她被一股力量拉住怀中。
男人宽阔的胸膛那么温暖，却因为隔着西装，听不到一丝心跳。
“放开我。”沈艾开始挣扎。
郑屿年压低声音。
“如果你再乱动，我可不保证你能不能活过今晚。”
身后，尾随自己的跟踪狂没了方向，收回了手里明晃晃的刀。两人紧靠在一起，头顶只有一片寂静的月光洒落，看着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委屈，又或许是遗憾，下一秒，沈艾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