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些写有诗歌的书页摊开并摆放整齐后,曾若初并没有停止搜寻,继续在书架附近翻找着,试图找出些其他的证据。

    江游川拿起了一本离自己最近的书,琢磨起上面的字迹。

    那字迹苍劲有力、干脆利落,可以看出作者有着不少年的书法基础。

    他看着那最后的落款,不由得眉头紧锁。

    无岸……

    “这无岸会是盈玉吗?”他合上了书页,抬起头瞧着忙碌的曾若初,随意地倚靠在一旁的墙面上。

    曾若初继续忙活着,头也不抬地说:“我觉得可能性很小。无岸的字很好看,不练个十几年根本写不出来,盈玉毕竟是一下人,不应当拥有这种习字环境。”

    这一说法和江游川心中所想再次不谋而合,使他的心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愉悦。

    说到这,曾若初又极为谨慎地补充道:“但这也只是我的个人推测而已,说不定这盈玉偏偏在书法上面很有天赋呢?没有找到决定性证据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似乎是被袁启之前的连番质问弄怕了,现如今的她相比之前要谨慎的多。

    江游川认可了她的观点,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开始帮着她翻找证据。

    可任凭他们怎么翻找,都没能获得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

    因为过于疲乏,曾若初索性瘫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说:“我不行了,让我歇会儿。”

    江游川瞧着她不拘小节的做派,皱起眉头劝诫道:“旁边有坐的地方,要休息去那休息,地上那么凉,坐在地上做什么?”

    曾若初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无妨无妨,我就歇一会儿,不碍……事……”

    话说到一半,她的注意力突然被一本掉落在书架底下的小册吸引了去。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将那本小册够了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细细研读起来。读着读着,眼里逐渐透露出一抹兴奋。

    “江大人!”她激动地向江游川挥挥胳膊,“你快来瞧瞧这个!”

    江游川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到她身旁蹲下了身,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小册。

    那小册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明白写了什么。他眯起双眼,努力辨认出了这些字的主人想要表达的含义。

    “今日厨房的张婆子又念叨我胃口大,可我毕竟是习武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游川读着那小册上的内容,神色也逐渐缓和下来。

    这是盈玉的日常小记,通过这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可以确认,他确实不是那位“才子无岸”。

    江游川继续翻阅着那本小册,发现上面记录的大都是一些流水账,比如今日练了很久的功夫啊、徐碧又责备袁启不努力啊之类的,对他来说没有太多其余价值。

    正当他准备放下小册继续查找其他线索时,曾若初在他耳边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袁启曾逼着他作诗?”

    江游川被曾若初突然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往她的方向瞧去,却发现曾若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紧挨着自己。但她并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盯着那本小册。

    她指着角落里的一串小字,眼底不停地闪烁着兴奋的光:“你瞧那里!”

    江游川顿了一下,很快又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朝着曾若初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

    盈玉的书写习惯着实不大好,不仅左写一句右写一句,字体还时大时小,歪歪扭扭和麻花一样,实在是有些难以辨认。

    “启公子真是过分,我知晓他诗写得好,但他为何偏要我和他一起写诗?还是林姑娘善解人意,总是替我说话,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盈玉的好友,会写诗,有着多年的书法功底……

    曾若初和江游川的脑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一个想法。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翻动小册的动作。

    “徐夫人发现公子在作诗了,大发雷霆,说写这些都没用,科考根本不考这些,还说公子不务正业。虽然看不明白这些诗,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公子的命根子,他在作诗时才是最放松的。”

    “今日徐夫人命令下人把公子作得诗都拿去烧了,公子并没有阻止,只是一言不发。林姑娘偷偷找到了我,给了我一些她藏起来的诗。她说这是公子平日最爱的几首,烧了实在可惜,袁府不安全,就想让我带到我家保存。公子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我们本想告诉他的,可徐夫人这两天盯得紧,还是等段时间再说吧。”

    “还是林姑娘聪明。二爷时不时就会来我家,我还在想要怎么不让他发现这些纸片片,她告诉我一张一张地粘到书的最后一页就好。真不愧是林姑娘!”

    曾若初深吸一口气。

    现在他们可以确定,无岸即袁启,袁启即无岸。

    没想到袁启的诗作的那么好,这些诗拿出去哪篇都是精品,烧了确实可惜。

    “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否则林曼鸢也不会那么放心地把这些诗歌交给他保管。”曾若初感叹道。

    江游川放下了那本小册,眼底闪过几分怒意:“袁启骗了我们。”

    曾若初:“?”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踱着步子来到了那堆诗歌跟前,冷冷地说:“倘若你的挚友突然消失了,你会察觉不到吗?”

    曾若初不知他何出此言,有些不明所以。

    之前她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晚上室友晚归一会她都得担心半天,怕对方是不是摊上什么事儿了,要是直接消失了那不得……

    等等。

    在之前的审问中袁启好像说过,他对盈玉的消失一无所知?

    他和盈玉之间的关系明明那么好,好到他可以无所谓主仆之别亲自教盈玉写诗,林曼鸢又可以冒着被徐碧发现的危险把诗歌托付给盈玉,他怎么可能对盈玉消失这件事毫不知情?!

    而且换个角度想,袁忠买到手的题最后要给谁看?不还是袁启!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袁启都不可能对袁忠让盈玉去客栈做交易这件事一无所知。

    那他为什么要撒谎?撒这个谎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曾若初眉头紧锁。

    突然,她似乎想通了什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江游川跟前激动地说:“江大人,如果杀害袁忠的凶手真的是袁启,那买题这件事会不会就是他下手的诱因?”

    江游川听到了她的话,瞳孔倏然放大。

    曾若初瞧他似乎听进去了,咽了口唾沫继续解释着,说话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颤抖:“袁忠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他能杀死许长义以绝后患,就能杀死盈玉一劳永逸。”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盈玉按照命令杀死许长义之后便离开了上京,从此销声匿迹再无行踪。袁忠那么狠毒的一个人,极有可能已经让他永远闭嘴了。

    对于袁启来说,盈玉不止是袁府的侍卫,更是他的挚友。他的父亲待他一直都不好,倘若他得知盈玉被自己父亲杀害的消息,他究竟会选择谁?

    结合着先前调查的现场的情况,曾若初继续说:“我们知道的是,凶案现场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这就说明凶手必定和袁忠认识,而袁启恰好符合这一点。”

    可就算这样,还是有许多细节理不清楚。

    江游川拿起了一本摊放在桌上的书,一个用力撕下了最后那页诗。

    他把诗歌折好收了起来,转身对曾若初微微一笑:“袁启能提点林曼鸢让她闭嘴,但不代表他能提点所有人,他的身边一定还有破绽。我们现在去审,说不定在天黑之前能把这案子结了。”

    ***

    酉时刚过,袁启自得地坐在案前,拿着毛笔练字。

    这支笔是父亲在他十岁生辰那年送给他的,笔杆是翡翠做的,据说价值连城,这些年来他一直舍不得用,直到今天才把它拿了出来。

    就在这时,宗亲们的哭闹声透过窗户隐隐传进了他的耳朵。

    “啪”!

    下一刻,那支珍贵无比的笔便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吵死了。”他冷冷地讥讽着,“平日几年都见不到一回,现在倒是哭的殷勤,实际上说不定连袁忠长什么样都忘了。”

    袁启说完这些后,看都不看那支碎了的笔一眼,拿起了自己的旧笔继续练起了字。

    没过多久,他就在纸上留下了个“岸”字。

    他将笔杆叼在嘴里,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留下的作品,又将手抚在那未曾干涸的字迹上,轻轻地划开。

    那个“岸”字逐渐变得模糊,直到最后完全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袁启将笔杆放回了原处,自嘲地笑了笑。

    他再也写不出诗了。

    曾经脑中那些山水壮阔之色竟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就像未曾出现过一样。

    也好,也好。

    反正他已经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没必要再奢求这些。日后只需守住曼鸢就好。

    就在这时,有人在没经过他的允许下打开了他的房门。

    他本以为来者是执兰或者青竹,刚想出言责备,却发现是阿涟站在门口。

    袁启立刻换上一副关切地表情问:“大人不是已经离开袁府了吗?现在回来找我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阿涟盯着他的脸瞧了许久,淡漠地说:“启公子,江大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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