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不绝，烁玉流金。
整个上京都知道袁家出了个神童，在前些日子大祁刚恢复的第一批科考中考了个秀才，实在是后生可畏。
袁家家主袁力非常宠爱这个侄儿，特地挑了个好日子大张旗鼓地替他摆了贺宴，邀请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前来赴宴。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靠在了袁府门口。一个少女从上边跳了下来，轻车熟路地跑进了袁府。
门口迎宾的袁力认出了那少女，朝着她的背影扬声嘱咐道：“曼鸢——跑慢些——别摔着——”
林曼鸢并没有听到袁力的嘱咐，依旧一个劲儿地向前跑着，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撞到了人。
“嘶！谁啊！那么匆匆忙忙，赶着投胎……林姑娘？怎么是你？”
摔了个跟头的盈玉本来还捂着屁股不停叫唤着，看清来者是林曼鸢后立刻止住了还没说出口的唾骂。
林曼鸢也没料到自己会闯下祸，赶忙弯腰扶起盈玉道起歉来：“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太急了，你没事吧？”
盈玉瞧见林曼鸢如此客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事儿，我这人皮糙肉厚的，耐摔。姑娘这般着急，是要找我们家启公子吗？”
听到盈玉提起袁启，林曼鸢的耳根瞬地红了起来。因为羞涩，少女不愿让他人看破自己的心事，依旧嘴硬道：“没有，我是来找玥玥的，你你你，你快告诉我玥玥在哪！”
“哦，你说玥姑娘啊，她今天有很多账目还没算，眼下怕是没时间见姑娘您了。”盈玉瞧着林曼鸢躲闪的目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歪着头问，“不是，林姑娘，你提起玥姑娘那么脸红做什么？”
林曼鸢立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又羞又恼地说：“才、才没有！我这是方才跑得太急了热的！你！你休要胡说！既然玥玥不在，那我就先去瞧瞧熙儿，袁丰大哥前些日子刚去澄郡当值，他一定挺难过的。”
盈玉觉得有些奇怪，不解地问：“姑娘什么时候和熙公子那么熟了？你俩平日也没说过几句话啊？不尴尬吗？”
袁府的同辈中，林曼鸢只跟袁玥、袁启要好，至于袁家大房长子袁丰和次子袁熙，平日里与她都不怎么打照面。
这盈玉当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一直都在拆台？罢了，对他就不要绕弯子了，还不如有话直说。
林曼鸢腹诽着，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嗯，你说得对，既然我与熙儿不太熟，那我还是去找启哥哥吧，你知道他在哪吗？”
盈玉哦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说：“他在后院呢，我就是从那边来的。公子一直在念叨着那些个什么之乎者也的，我也听不懂，就想着去厨房找张婆子要点吃的解解馋。”
林曼鸢点了点头：“那你带着我去找启哥哥吧。”
盈玉不解：“姑娘对我们袁府那么熟，想去哪里自己去就是了，干嘛还让我带你去？”
自从发现自己对袁启动了其他小心思后，林曼鸢便再也不好意思像从前一样与他独处，所以就想着让盈玉同她一起去。
“今日袁府人多，我怕被外人瞧见了说我没规矩，所以就想让你跟着嘛。”林曼鸢害怕盈玉不愿意，说到一半又从兜里套出几颗酥糖，“你就别去找张婆子要吃的了，省得她又说你嘴馋。喏，吃这个吧。”
瞧见有东西吃，盈玉眼睛都亮了。
他接过酥糖，喜上眉梢：“还是林姑娘好，我这就带你去找我们公子！”
就这样，林曼鸢默默地跟在盈玉的身后穿过了大半个袁府，终于来到了后院。
眼前，袁启正拿着一本书，细细研读着。
意识到有人正走向自己，他立刻抬起了头，发现是林曼鸢后惊讶地放下了书：“曼鸢？你怎么来了？听林伯父说前些日子你刚跟祖母回老家探亲，我还以为今日瞧不见你了。”
瞧见自己心上人的林曼鸢羞涩地笑笑，小声说：“这不是听说启哥哥你金榜题名，我就求祖母让我回来了。今早刚到，还好赶上了你的贺宴。”
袁启摇了摇头，苦笑道：“哪里算得上是什么金榜题名，不过是一个秀才罢了，日后的路还很长。”
林曼鸢最不喜欢他这副样子，不满的撅着嘴说：“反正你就是厉害，在我心里你最最厉害。”
盈玉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嘴里还在“咯吱咯吱”地嚼着那几颗酥糖。
可袁启并没有因为林曼鸢的鼓励而感到高兴，眼底反倒闪过了一丝落寂。
他低下头久久不语，似是在做什么很难的决定。
林曼鸢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让袁启不开心的话，有些尴尬地伫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可盈玉并没有感知到这微妙的气氛。他只觉得这俩人话说到一半就莫名其妙的沉默了，连个由头都没有，真是奇怪。
终于，他想通了。
肯定是林姑娘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公子没听到。
为了打破这莫名其妙的沉默，盈玉咽下了口中的糖，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林曼鸢的话：“公子，林姑娘方才夸你厉害——”
袁启：“……”
林曼鸢：“……”
袁启也不知道该说盈玉些什么好，叹了口气，试探性地对着林曼鸢说：“倘若……我以后不走仕途呢？”
“不走仕途？！”林曼鸢大惊。
“嗯。”袁启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点点头。
林曼鸢不大明白，在她的印象里好像还没有人不想做官的。
可就算再不解，她也没有急着阻止袁启，而是想弄清楚对方的真实想法：“那启哥哥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想做个侠客，惩恶扬善，不拘绳墨，信马由缰。”
袁启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根落在地上的树枝，把它当成配剑舞了起来，气势仿佛可以劈断山河，斩开世间的所有枷锁。
瞧见这精彩的剑法，盈玉在一旁不由得大声喝起了彩。
林曼鸢兴奋地望着他，不由得鼓起掌来。可她转念一想，渐渐停下了正在鼓掌的手。
“启哥哥，若日后你真的成了侠客，我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她用手紧紧地攥住衣角，小声地说。
袁启放下了树枝，和煦地笑着：“不会。我会带上你和盈玉，我们三个游山玩水，有朝一日累了的话就开一家小酒馆，和客人说我们在路上的故事。”
林曼鸢听了，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无比激动地点点头。
“林姑娘！林姑娘！你爹在到处找你呢！你快去瞧瞧吧！”远处，一个侍女正朝着这边大声叫着林曼鸢。
林曼鸢应了一声，转过头来高兴地对袁启说：“好啊，启哥哥，以后我就跟着你走！”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瞧着林曼鸢离开的身影，袁启温柔地笑了笑。
“公子，你为什么不想当官啊。”盈玉若有所思地问，“你天分那么高，以后若是成了大官，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袁启瞧着盈玉，缓缓开口：“倘若我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学得很痛苦呢。”
其实袁启根本不擅长应付这些功课，他不理解有些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按照规定的式样去完成。在他的眼里，文字应当是自由的，而不应当被束缚在一些条条框框里。一开始他还能靠着所谓的天赋逼着自己去理解那些功课，可时间久了，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吃力。
或许未来，他这个神童也会有江郎才尽的一天。
盈玉不大理解这其中的道理，但他能感觉到袁启很难过。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大声地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不管怎样，我誓死保护公子！”
***
是个雷雨交加的夜。
阴暗的书房内，盈玉正跪在袁忠面前，不敢抬头。
袁忠把玩着一只名贵的琉璃盏，眼神从未在盈玉的身上停留。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轻蔑地开了口：“说，你这些年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誓死保护公子……”盈玉说话的声音正止不住地颤抖着，“可是二爷，许长义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们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就和他一拍两散不好吗？何必下死手？”
袁忠放下了那只琉璃盏，冷哼一声：“你个蠢东西，他要是以此为把柄日后威胁我们可怎么办？这毕竟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用他一条贱命换我儿的前程，那是他的荣幸。”
“可公子未必就想当官，我们应当问问公……啊！！！”
还没等盈玉把话说完，一块砚台就毫不留情地砸到了他的额头上，一瞬间他的脸上布满了血和墨汁。
袁忠擦了擦被砚台弄脏的手，斜睨着就算受了伤也不敢轻举妄动的盈玉：“把你这蠢念头收回去，他既是我的儿就必须听我的。他不做官我以后怎么办？我毕竟只是个二当家，在袁家永远被兄长压一头，只有启儿出头了，我日后才能扬眉吐气。”
盈玉忍着额头上的刺痛，不敢吭声。
“只要我在，启儿这辈子就只能走仕途。”袁忠又瞧了一眼盈玉，转而开始打起了感情牌，“你跟了我们家那么多年，最是知道启儿这些年的辛酸。倘若他提前就知道了科考的内容，那不就能少吃一些苦了吗？”
盈玉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袁忠起身走到了他的跟前，替他擦拭起额头上的伤口。
“去吧，下手利索些。”
***
听了袁启的话，袁力无助地靠在墙上，已是哭成了泪人。
他一直都在努力做好一个家主，这些年弟弟的所作所为他也多少知道一点，可他总觉得弟弟会有分寸，从未想过对方会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曾若初此时十分感慨，但如今还有疑惑未解，便问起了袁启：“所以你是从何得知是自己的父亲让盈玉下手的呢？”
这件事只有盈玉、许长义和袁忠知道，盈玉失踪，许长义被害，唯有袁忠能把整件事告诉袁启。可袁忠拿到题目后直接找个理由说自己是从哪打听来的就是了，根本没必要和袁启坦白真相啊。
袁启顿了一下，坦然地笑着：“我曾说过，我想当个惩恶扬善的侠客。所谓惩恶扬善，就是要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说完这些后，他猛地把目光转向了沉默许久的江游川：“江大人可还记得，客栈的内情是被一封匿名诉状捅破的？”
曾若初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一切。
袁启的目光暗淡了下去，接下来他说得话也证实了曾若初的心中所想。
“没错，那封匿名诉状是我写得。我知道那客栈不干净，可我当时并没想到这件事还能扯出盈玉的名字。”
整个上京都知道袁家出了个神童，在前些日子大祁刚恢复的第一批科考中考了个秀才，实在是后生可畏。
袁家家主袁力非常宠爱这个侄儿，特地挑了个好日子大张旗鼓地替他摆了贺宴，邀请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前来赴宴。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靠在了袁府门口。一个少女从上边跳了下来，轻车熟路地跑进了袁府。
门口迎宾的袁力认出了那少女，朝着她的背影扬声嘱咐道：“曼鸢——跑慢些——别摔着——”
林曼鸢并没有听到袁力的嘱咐，依旧一个劲儿地向前跑着，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撞到了人。
“嘶！谁啊！那么匆匆忙忙，赶着投胎……林姑娘？怎么是你？”
摔了个跟头的盈玉本来还捂着屁股不停叫唤着，看清来者是林曼鸢后立刻止住了还没说出口的唾骂。
林曼鸢也没料到自己会闯下祸，赶忙弯腰扶起盈玉道起歉来：“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太急了，你没事吧？”
盈玉瞧见林曼鸢如此客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事儿，我这人皮糙肉厚的，耐摔。姑娘这般着急，是要找我们家启公子吗？”
听到盈玉提起袁启，林曼鸢的耳根瞬地红了起来。因为羞涩，少女不愿让他人看破自己的心事，依旧嘴硬道：“没有，我是来找玥玥的，你你你，你快告诉我玥玥在哪！”
“哦，你说玥姑娘啊，她今天有很多账目还没算，眼下怕是没时间见姑娘您了。”盈玉瞧着林曼鸢躲闪的目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歪着头问，“不是，林姑娘，你提起玥姑娘那么脸红做什么？”
林曼鸢立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又羞又恼地说：“才、才没有！我这是方才跑得太急了热的！你！你休要胡说！既然玥玥不在，那我就先去瞧瞧熙儿，袁丰大哥前些日子刚去澄郡当值，他一定挺难过的。”
盈玉觉得有些奇怪，不解地问：“姑娘什么时候和熙公子那么熟了？你俩平日也没说过几句话啊？不尴尬吗？”
袁府的同辈中，林曼鸢只跟袁玥、袁启要好，至于袁家大房长子袁丰和次子袁熙，平日里与她都不怎么打照面。
这盈玉当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一直都在拆台？罢了，对他就不要绕弯子了，还不如有话直说。
林曼鸢腹诽着，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嗯，你说得对，既然我与熙儿不太熟，那我还是去找启哥哥吧，你知道他在哪吗？”
盈玉哦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说：“他在后院呢，我就是从那边来的。公子一直在念叨着那些个什么之乎者也的，我也听不懂，就想着去厨房找张婆子要点吃的解解馋。”
林曼鸢点了点头：“那你带着我去找启哥哥吧。”
盈玉不解：“姑娘对我们袁府那么熟，想去哪里自己去就是了，干嘛还让我带你去？”
自从发现自己对袁启动了其他小心思后，林曼鸢便再也不好意思像从前一样与他独处，所以就想着让盈玉同她一起去。
“今日袁府人多，我怕被外人瞧见了说我没规矩，所以就想让你跟着嘛。”林曼鸢害怕盈玉不愿意，说到一半又从兜里套出几颗酥糖，“你就别去找张婆子要吃的了，省得她又说你嘴馋。喏，吃这个吧。”
瞧见有东西吃，盈玉眼睛都亮了。
他接过酥糖，喜上眉梢：“还是林姑娘好，我这就带你去找我们公子！”
就这样，林曼鸢默默地跟在盈玉的身后穿过了大半个袁府，终于来到了后院。
眼前，袁启正拿着一本书，细细研读着。
意识到有人正走向自己，他立刻抬起了头，发现是林曼鸢后惊讶地放下了书：“曼鸢？你怎么来了？听林伯父说前些日子你刚跟祖母回老家探亲，我还以为今日瞧不见你了。”
瞧见自己心上人的林曼鸢羞涩地笑笑，小声说：“这不是听说启哥哥你金榜题名，我就求祖母让我回来了。今早刚到，还好赶上了你的贺宴。”
袁启摇了摇头，苦笑道：“哪里算得上是什么金榜题名，不过是一个秀才罢了，日后的路还很长。”
林曼鸢最不喜欢他这副样子，不满的撅着嘴说：“反正你就是厉害，在我心里你最最厉害。”
盈玉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嘴里还在“咯吱咯吱”地嚼着那几颗酥糖。
可袁启并没有因为林曼鸢的鼓励而感到高兴，眼底反倒闪过了一丝落寂。
他低下头久久不语，似是在做什么很难的决定。
林曼鸢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让袁启不开心的话，有些尴尬地伫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可盈玉并没有感知到这微妙的气氛。他只觉得这俩人话说到一半就莫名其妙的沉默了，连个由头都没有，真是奇怪。
终于，他想通了。
肯定是林姑娘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公子没听到。
为了打破这莫名其妙的沉默，盈玉咽下了口中的糖，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林曼鸢的话：“公子，林姑娘方才夸你厉害——”
袁启：“……”
林曼鸢：“……”
袁启也不知道该说盈玉些什么好，叹了口气，试探性地对着林曼鸢说：“倘若……我以后不走仕途呢？”
“不走仕途？！”林曼鸢大惊。
“嗯。”袁启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点点头。
林曼鸢不大明白，在她的印象里好像还没有人不想做官的。
可就算再不解，她也没有急着阻止袁启，而是想弄清楚对方的真实想法：“那启哥哥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想做个侠客，惩恶扬善，不拘绳墨，信马由缰。”
袁启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根落在地上的树枝，把它当成配剑舞了起来，气势仿佛可以劈断山河，斩开世间的所有枷锁。
瞧见这精彩的剑法，盈玉在一旁不由得大声喝起了彩。
林曼鸢兴奋地望着他，不由得鼓起掌来。可她转念一想，渐渐停下了正在鼓掌的手。
“启哥哥，若日后你真的成了侠客，我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她用手紧紧地攥住衣角，小声地说。
袁启放下了树枝，和煦地笑着：“不会。我会带上你和盈玉，我们三个游山玩水，有朝一日累了的话就开一家小酒馆，和客人说我们在路上的故事。”
林曼鸢听了，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无比激动地点点头。
“林姑娘！林姑娘！你爹在到处找你呢！你快去瞧瞧吧！”远处，一个侍女正朝着这边大声叫着林曼鸢。
林曼鸢应了一声，转过头来高兴地对袁启说：“好啊，启哥哥，以后我就跟着你走！”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瞧着林曼鸢离开的身影，袁启温柔地笑了笑。
“公子，你为什么不想当官啊。”盈玉若有所思地问，“你天分那么高，以后若是成了大官，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袁启瞧着盈玉，缓缓开口：“倘若我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学得很痛苦呢。”
其实袁启根本不擅长应付这些功课，他不理解有些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按照规定的式样去完成。在他的眼里，文字应当是自由的，而不应当被束缚在一些条条框框里。一开始他还能靠着所谓的天赋逼着自己去理解那些功课，可时间久了，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吃力。
或许未来，他这个神童也会有江郎才尽的一天。
盈玉不大理解这其中的道理，但他能感觉到袁启很难过。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大声地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不管怎样，我誓死保护公子！”
***
是个雷雨交加的夜。
阴暗的书房内，盈玉正跪在袁忠面前，不敢抬头。
袁忠把玩着一只名贵的琉璃盏，眼神从未在盈玉的身上停留。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轻蔑地开了口：“说，你这些年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誓死保护公子……”盈玉说话的声音正止不住地颤抖着，“可是二爷，许长义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们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就和他一拍两散不好吗？何必下死手？”
袁忠放下了那只琉璃盏，冷哼一声：“你个蠢东西，他要是以此为把柄日后威胁我们可怎么办？这毕竟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用他一条贱命换我儿的前程，那是他的荣幸。”
“可公子未必就想当官，我们应当问问公……啊！！！”
还没等盈玉把话说完，一块砚台就毫不留情地砸到了他的额头上，一瞬间他的脸上布满了血和墨汁。
袁忠擦了擦被砚台弄脏的手，斜睨着就算受了伤也不敢轻举妄动的盈玉：“把你这蠢念头收回去，他既是我的儿就必须听我的。他不做官我以后怎么办？我毕竟只是个二当家，在袁家永远被兄长压一头，只有启儿出头了，我日后才能扬眉吐气。”
盈玉忍着额头上的刺痛，不敢吭声。
“只要我在，启儿这辈子就只能走仕途。”袁忠又瞧了一眼盈玉，转而开始打起了感情牌，“你跟了我们家那么多年，最是知道启儿这些年的辛酸。倘若他提前就知道了科考的内容，那不就能少吃一些苦了吗？”
盈玉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袁忠起身走到了他的跟前，替他擦拭起额头上的伤口。
“去吧，下手利索些。”
***
听了袁启的话，袁力无助地靠在墙上，已是哭成了泪人。
他一直都在努力做好一个家主，这些年弟弟的所作所为他也多少知道一点，可他总觉得弟弟会有分寸，从未想过对方会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曾若初此时十分感慨，但如今还有疑惑未解，便问起了袁启：“所以你是从何得知是自己的父亲让盈玉下手的呢？”
这件事只有盈玉、许长义和袁忠知道，盈玉失踪，许长义被害，唯有袁忠能把整件事告诉袁启。可袁忠拿到题目后直接找个理由说自己是从哪打听来的就是了，根本没必要和袁启坦白真相啊。
袁启顿了一下，坦然地笑着：“我曾说过，我想当个惩恶扬善的侠客。所谓惩恶扬善，就是要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说完这些后，他猛地把目光转向了沉默许久的江游川：“江大人可还记得，客栈的内情是被一封匿名诉状捅破的？”
曾若初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一切。
袁启的目光暗淡了下去，接下来他说得话也证实了曾若初的心中所想。
“没错，那封匿名诉状是我写得。我知道那客栈不干净，可我当时并没想到这件事还能扯出盈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