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安静的午后,张婆子正领着厨房的侍女们准备主子们待会儿要用的点心。

    “欸,你听说了吗,城中那间客栈被查封啦!”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好像就是前几天刚被查的,据说当时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侍卫,就连大理寺少卿都亲自出面了!”

    “那么严重?哎哟,那必定是桩大案子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上京城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不免引得姑娘们围在一起你一语我一言地讨论着。

    张婆子本不想管,毕竟干活时闲谈几句也无伤大雅,可有些人只顾着聊天,干活的动作居然越来越慢,实在是本末倒置。

    她走上前,伸手在几人的头上各自敲了一下。

    “聊聊聊,就知道聊,让主子们瞧见了还以为你们是吃白饭的呢!”她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侍女,恨铁不成钢地说。

    被教训了的侍女们立刻噤了声,委屈巴巴地散开了。

    张婆子叉着腰,又低声在嘴里骂了几句,回过头清点起桌上已经备好的瓜果。

    瓜果准备完毕,就差糕点还没做好。其他主子等一等倒是无所谓,唯有这袁家二爷平日最爱吃这些瓜果,晚一点都是要骂人的,还是先把他的那份送去比较好,至于糕点就等做好了再送一趟吧。

    想到这里,张婆子便拿起了一份瓜果,准备亲自给袁忠送去。

    见她要离开,一个小侍女连忙赶了上来,试图抢过她手中的盘子:“张婆子,还是让我送吧,您在这歇着。”

    虽然张婆子在骂人时毫不留情,但她手下的人都知道这老婆子为人真诚,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张婆子年纪大了,跟着她做事的姑娘们也不愿意让她做重活累活,经常抢着帮忙。

    可张婆子不仅没有答应,反倒立刻往后撤了两步,语重心长地说:“不可不可,这二爷总是对下边的侍女动手动脚,你去不合适。我一把年纪了无所谓,就让我去吧。”

    那侍女思考片刻,点头道:“那您早去早回。”

    张婆子温和地笑笑,端着盘子离开了。

    厨房离袁忠的住处不算远,可张婆子毕竟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一般身手矫捷,只能慢慢悠悠地一点一点走过去。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撞到了她,猛然传来的推背感使她双腿一软,下一刻便摔倒在地。

    张婆子瞬觉眼冒金星,再睁眼时发现手中的瓜果已散落了一地。

    “哎哟哎哟,不得了了,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她直接破口大骂,回头一看却愣住了。

    袁启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她身后,脸上写满了怒意。

    “二爷人呢?在屋里吗?”他冷冷开口,居高临下地问起张婆子。

    这是张婆子第一次瞧见如此愤怒的袁启,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启公子一直都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对下人们也是和和气气的。可今日的他在把她撞倒后,不仅没有一点歉意,反倒语气冰冷。

    张婆子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地答:“在的,二爷今日没有出门,我正准备给他送瓜果呢。”

    袁启瞥了一眼那已经摔烂的瓜果:“今日不用给他送了,无论是瓜果还是茶点,什么都不用送。我去找他说一些要事,你去通知府上其他人,任何人都别来打扰。”

    丢下这些嘱咐后,袁启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把张婆子留在了原地。

    他匆匆忙忙的赶到袁忠的屋前,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屋内的袁忠此时正坐在檀木椅上紧紧地搂着一个貌美女子,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游走着。

    袁启的突然到访把还在亲密的两人吓了一跳。

    袁忠眯着眼望着自己的儿子,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袁启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那女子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没脸没皮的东西,还不快滚!”

    那女子吓地打了个哆嗦,立刻挣脱了袁忠的怀抱,整理好衣服后便匆匆忙忙地夺门而出。

    “甘婉秋的事情才过去多久,你就又按耐不住了?若是让伯父知道你私自将怡红院的人带到府里来,他该作何感想?!”袁启无比愤怒地瞪着自己的父亲,大声呵斥道。

    袁忠对此并没有气恼,反倒笑眯眯地说:“这又怎么了?我这次既没对袁家侍女下手,也没对外边无辜的姑娘下手,这怡红院的人不就是做皮肉买卖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又不是没付银两,人家还得叫我一声恩客呢。”

    袁启冷哼一声:“张婆子方才正打算来给你送瓜果,若是让她撞见了你该如何收场?”

    袁忠不以为然道:“撞见了就撞见了,没有我的允许她还敢声张吗?”

    袁启实在是气得牙痒痒,恨不能冲上去对他大打出手。可眼下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便忍了脾气,关上了背后的房门。

    他深吸一口气,在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后终于开了口:“许长义的事情,是不是你吩咐盈玉干的。”

    袁忠倒是没想到袁启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别打岔!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你?”袁启双眼通红,“只凭盈玉一人根本想不出如此歹毒的点子,就是你指使他去做的,对不对?!”

    袁忠向来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聪明的,既然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再瞒着也没什么用。

    “是,是我指使的。”袁忠云淡风轻地坦白了一切,“你心中既然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虽然早就猜到了真相,但袁启还是没办法接受。

    他往后退了两步,无助地靠在房门上,说话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盈玉呢?他怎么样了?”

    袁忠轻轻一笑:“吾儿如此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他转身斜靠在主坐的那把檀木椅上,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继续说:“我都能把许长义灭口了,再杀掉一个盈玉不是很正常吗?”

    袁启瞪大双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根本无法呼吸。

    “你怎么敢……”他颤颤巍巍地扶住背后的门框,防止自己瘫倒在地,“他的尸首呢,在哪儿?!”

    “上京外,凌绝山。”说到这里,袁忠竟微微勾起了嘴角,“我知道你与他情谊深厚,特地给他挑了个好地方,也算是对得起他这些年的付出。”

    “你!!!”

    “怎么?那么生气啊?”袁启轻佻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接下来的话却更让对方毛骨悚然,“你不是自诩一身正气吗?可别忘了,盈玉也是沾了人命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共情一个杀人犯吗?”

    袁忠的眼眶已噙满了泪,断断续续地说:“是……是你逼得他……”

    谁知袁忠根本就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我是逼他了,但又怎样?他的手上已经沾了血了。”说到这儿,他突然轻笑一声,“哦对了,忘了说了,盈玉在临死前曾让我替你转达过一句话。他说不要为了他动怒,不值得,公子应当是高洁的,不和他这个脏东西扯上关系。”

    惩恶扬善,不拘绳墨,信马由缰,这几个词也曾是盈玉的憧憬。

    可他此生再没资格同公子和林姑娘一起完成这个梦想了,因为他自己已然成为了那个“恶”。

    瞧着怅然若失的袁启,袁忠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没用的东西,不就是死了个下人吗,至于这样吗?”

    “我当真是恨透了你。”袁启抬起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听了这话,袁忠竟觉得有一些委屈。

    他起身走向了自己的儿子,不解地问:“恨我?不应该啊。每天打你骂你的不都是你娘吗?你怎么不恨她?”

    “我是恨她,但我更多的是可怜她。”袁启拔高了音量,“倘若没有你,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徐碧一开始并不是这脾气,是袁忠常年的冷漠和蔑视才让她变成如今这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袁忠停下了脚步,惋惜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感叹道:“儿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大好,心太软。”

    “什么意思?”

    “你要记住,女人只不过是我们的垫脚石罢了。你娘要色没色要才没才,还是你爷爷硬塞给我的,根本帮不了我什么,我何必对她好呢?至于甘婉秋那些人,只不过是用来发泄情/欲的工具罢了,甩甩手就能扔掉。我真正拥有的,只有你罢了。”

    袁忠说着说着,突然冷笑一声:“对了,林家终究是不如从前了,现在完全依附于我们袁家,简直就是一群废物,你觉得呢?”

    “你要做什么?!”袁启大声嘶吼着,“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曼鸢动手,休怪我撕碎最后一点父子情面!”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到了他的脸上。

    “不分轻重的东西,反了你了。”袁忠无比淡漠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竟敢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和我说话?我他娘的是为了谁冒着风险去找许长义啊?又他娘的是为了谁沾了人命啊?你给老子记住了,盈玉不是被我害死的,他是被你害死的,你懂吗?!”

    他越说越激动,抓住了袁启的衣领:“真以为老子这些年不能有别的孩子吗?老子就算不和你娘生,在外头随便找个女人借个种,接回来后他也是袁家的公子!老子不都是为了你?你又是怎么回报老子的?考不出什么名堂就算了,居然还敢对老子指手画脚?逆子!”

    袁忠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导致袁启开始呼吸困难。他拼尽全力挣脱了袁忠的控制,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看着脸已经涨得通红的儿子,袁忠也知道自己下手的力气大了些。

    可他没用丝毫悔意,而是将手背到了身后,冷冷地哼了一声,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袁启缓了很久,终于恢复了正常。

    泪水导致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终于,眼眶再也盛不住那些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上。

    此时此刻,袁启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三个字。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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