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高级中学的教师办公室内,一名中年教师正忙着批阅最近的月考试卷,在他的面前正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学生。

    其中那位女学生身材清瘦,正常尺码的校服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宽大。此时的她正低着头,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脸上还留着没有干涸的泪痕。

    片刻后,教师终于改完了手头的最后一组卷子。他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红色水笔后扫了一眼自己的学生,慵懒地指了指女生说:“你是说,他刚刚摸你了?”

    女生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教师并没有露出太多的其他神情,转而将眼神投向了旁边的男学生:“你真的干这事了?”

    谁知那男生一口否认:“我真没有,我只是课间没事干想找她玩玩,哪知道她非说我摸她。老师,您可得明鉴啊,我太冤枉了。”

    他说话时表情格外真挚,就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女生害怕教师当着听信了他的谗言,当即辩驳道:“老师,他真的碰我了,我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好了。”教师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则不停地来回打量着自己的两个学生。

    在经过一番权衡后,他捧起桌上的水杯,终于下定了决心。

    “曾若初啊,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这种事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瞎说的。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得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分神,懂了吗?”他特地加重了分神两个字,瞪了一眼那男生,继续说道,“好啦,小事而已,都回去上课吧。”

    这件事被曾若初埋藏在内心深处很多年,久到她已经忘了那个男同学长什么样,也忘了那天班主任后面究竟又说了些什么话,只记得当时自己的心里有些莫名的麻木和恶心。

    她本以为自己会将此事一直一直隐瞒下去,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将它通过另外一种叙述方式说给一个不同时代的人听。

    “你的那位教习先生为何要偏袒那男子?!”江游川不解,怒意涌上了他的心头却无从发泄。

    相比之下,真正的受害人曾若初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平静。

    她淡然地轻笑了一声,平静地说:“因为那男子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啊。”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男生性格古怪,平时也爱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可他成绩优异,是那一届最有希望冲击国内最高学府的人选之一,再加上他的父亲是年级主任,所以平时老师总会护着些。当时已经临近高考了,班主任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影响他的学习进度,所以便选择让曾若初受些委屈,将此事给掩盖了过去。

    “你就没有同你爹你娘说这件事?”江游川继续问道。

    “说了也没用啊,他们都忙得很。”曾若初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当我听到教习先生给出的回答时便明白了,倘若他铁了心要护住那男子的话,那无论别人怎么努力都只会无济于事,倒不如让我爹娘他们少烦一些心。”

    江游川侧过头,默默地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

    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曾若初好像离自己很远,在她的身上似乎有很多自己无法理解的秘密。

    曾若初将手轻轻搭在膝上,马车的颠簸使得她戴在头上的流苏不停地碰撞着,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目光阴翳:“我知道这世间还有很多女子也经历过这种事情,可她们中的大多数都和当时的我一样选择了沉默。”

    无论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公交车上,还是大祁的某个后院里,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可很多女子最终都忍气吞声,因为她们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替自己做主。

    在某些旁观者的眼中这种事根本不值一提,更有甚者会说一些类似于“占你便宜是因为瞧得上你,不要不知好歹”的混账话,从而代替那些受害者去原谅。

    苏淮之的身上出了这种事她本应同情,可现如今她却得知苏淮之极有可能是借用这种事情污蔑沈晗。

    曾若初无法接受,在她眼里,这个话题一直都是严肃且沉痛的。

    苏淮之背靠苏家,看在苏老爷子的面子大家基本上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她,所以她很容易就能掌握舆论的风向。

    可倘若这件事是假的呢?

    大家可能会感叹:啊,原来这世上当真有女子会利用自己的清白陷害别人啊。

    或许日后会有其他女子鼓起勇气站出来指认那些欺负自己的人,可有了苏淮之这个前车之鉴后,人们的第一反应就会变成:怎么又来?装得吧?和当年的苏淮之一样。

    对有些女子而言,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许已经花费了她们绝大部分的力气,此时的她们表面虽然勇敢,但心里却格外的脆弱,旁人的任何一句质疑都有可能成为压垮她们最后的一棵稻草。

    狼来了的故事不仅害了那个因为说谎而自食其果的人,更是害了从今以后每一个说了真话却被误解的无辜者。

    所以,倘若苏淮之真的利用清白污蔑了沈晗,那曾若初绝不会放过她。

    江游川一直都静静地望着她,片刻后突然开了口。

    “不一样。”

    “什么?”曾若初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却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总觉得现在的你和你口中的自己不一样。”江游川继续说道,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她,“在你方才的描述里,我好像看到的不是你,而是……”

    “云绮?对吧。”曾若初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显得亮晶晶的。

    江游川愣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以前的性格和云绮确实挺像的。胆小、自卑……但我绝对没有她那么爱哭哈。”她垂下双眸,日光照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睫毛映得很长很长,“可是后来,我的身边出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人。”

    当年的曾若初刚刚踏入大学校园,和她一同入校的还有陪伴着她多年的自卑。在她的中学时代里,被忽视才是她一直以来的归宿,这是她第一次远离家乡来到大城市,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安。

    她的几位室友大都家庭完满、活泼开朗,入学后没多久就打成了一片,唯有她一直畏畏缩缩地躲在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不愿和任何人沟通。

    室友们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抗拒和别人交流,但出于对她的尊重也从不强迫她参加社交活动。

    “我那几位远在家乡的挚友啊,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没心眼,但却偷偷将我的尽数喜恶记在了心里。”

    提起她们,曾若初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微微勾起,眼里满是怀念。

    霸凌从来没有放过她,哪怕是在读了大学以后。

    当时的她正忙着撰写期末论文,同组的同学却要求她把他的那一份也写了。期末时间本就紧张,曾若初实在是没有时间再写一份,只能出言拒绝,而这次的拒绝却换来了对方口不择言的唾骂。

    正当她无可奈何时,几个室友出现了,骂走了那个来找麻烦的同学,替她撑了腰。

    这是曾若初第一次被除了奶奶以外的人袒护,自此以后她便慢慢地拉进了自己和她们之间的距离。后来,在她们的帮助下,曾若初感受到了被别人认可的感觉。渐渐地,她开始鼓起勇气站上讲台讲解自己的作品,主动加入她们的聚会,努力替自己争取应有的权利。

    她开始明白,一直逃避现实中的苦难是没有用的,唯有让自己坚强起来,才能越过曾经立在她眼前的一座座高山。

    自那以后,友情便成为了她保护自己的利刃。

    所以在看到云绮之后她很是感慨。因为她没有亲自感受过云绮的人生,所以她不能说对她感同身受,但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云绮用来保护自己的利刃。

    也算是亲自拯救曾经的自己。

    此时的江游川内心五味杂陈,思量片刻后柔声道:“你来上京那么久了,会想念那些家乡的挚友吗?要不要抽空回去瞧瞧?”

    原本还在兴高采烈地同他描述曾经的曾若初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不见啦。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之间隔了特别特别远的距离,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了。”她摇摇头,坦然道,“但我相信她们会过得很好,我也要过得很好,大家都得好好的。”

    “嗯,你一定会过得很好。”江游川郑重其事地说,“倘若你不嫌弃,我可以代替她们站在你身后。”

    曾若初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过头望向江游川,却对上了他无比真诚的眼神。

    “好。”她笑了笑,眼睛弯弯的。

    江游川有些别扭地扭过头,故意换了个话题道:“我先前去找过贺施儿,问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你,她说你一定会帮忙的,果真不假。”

    曾若初不解:“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你善良正直,不会放任不管。”

    “……”

    这话说得曾若初有些惭愧,因为她接手这件案子的原因不止是所谓的善良和正直,还有宋城给的压力和高昂的热度值。

    就在这时,一直都在行驶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苏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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