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予的身后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青衣男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曲父朝二人行了个礼,有气无力地问候道:“秦仵作,候大人。”

    那中年男人听到他的问候后立刻回过了神。他清了清嗓子,扬起下巴,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给自己壮胆道:“老曲,你女儿自尽的事情可是板上钉钉了,不过听这位姑娘的口气,你们可是还有什么疑问啊?”

    “我们……”曲父本想说一句没有疑问,可一想到女儿的死状,他实在是没办法将这句话说出口。

    作为曲嫣的亲生父亲,他是最不能接受女儿自尽的一个。

    秦暮予不满地啧了一声,扬声喝斥起那位姓候的大人:“侯光承,你给我闭嘴。你们兰城无论是办案过程还是判案标准都有很大的问题,待我回上京禀报,有你好果子吃。”说罢他便换了副表情,郑重地向曲父行了个礼:“节哀。”

    候光承被秦暮予突如其来的责怪噎了一下,可又没办法替自己解释些什么,只好缩着头继续当哑巴。

    因为候光承先前嚣张的举动,所以贺施儿对这两人的印象很不好。

    她双腿发软,只好用手扶着曲嫣的棺材,以防自己摔倒,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曲嫣的尸体,是谁发现的?”

    “是我,还有侯大人,我们两个一同发现的。”秦暮予答。

    候光承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才能,但在一些关系的运作下,他还是坐上了兰城县令的位置。兰城算不上什么繁华的城市,民风淳朴、邻里和谐,平日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情,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得过且过的,就算是碰到什么难解的案子也都是糊弄过去。

    大约十日前,这位从上京来的秦仵作突然到访,说是要替什么老朋友办一些事。不仅如此,他还隐隐听说几日后还会有另外一位大理寺的大人也会到访兰城。

    虽说秦暮予只是个仵作,但再怎么说也是从上京来的贵客,怠慢不得。因此侯光承找了很多理由,为的就是好好招待秦暮予一番,可谁知秦暮予非但不领情,还整日昼伏夜出不见人影,根本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可候光承从未放弃过拍秦暮予的马屁,总是差人去秦暮予暂住的客栈门口候着。

    秦暮予也是被他弄烦了,所以便答应挑个日子和他一同用一次晚膳。

    那日席上,候光承曾无数次地暗示秦暮予,希望对方能替自己在上京的各位大人跟前美言几句。他实在是不想再守着兰城这个破地方了,只想赶快去上京任职。无奈之下,秦暮予只能用各种法子转移话题,一心只想能赶快结束这次晚膳。

    晚膳过后,秦暮予本想赶紧离开,奈何喝多了的候光承偏要拉着他去河边散散心。秦暮予实在是没办法,只能顺从他的意思,一道去了河边。

    候光承不知道的是,自己邀请秦暮予去散步的行为即将成为他此生最后悔的事。

    晚上河边的风格外猛烈。

    秦暮予抿紧双唇,紧了紧外衣。身旁的候光承一直都在发酒疯,一会哭一会闹的,让他实在是有些尴尬。

    “秦仵作,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嗝、我其实是上京人,可我爹偏要把我弄到兰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做官,还说什么宁愿让我在小地方做鸡头,也不要在上京做凤尾。你说他是不是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在上京做不来事情?”候光承越说越委屈,“我是真不想在兰城待了,你瞧瞧,这才什么时辰,街上居然什么都买不到了。换做在上京的时候那可是什么都有,这兰城也太无趣了。”

    一阵凉风吹过,使得候光承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几下鼻子,紧跟着居然扯过了秦暮予的衣袖,用力地擤起了鼻涕。

    秦暮予瞪大双眼,绝望地哀嚎了一声,待候光承松开他的衣袖后,便迅速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一把把它塞到了对方的怀中。

    候光承抱着秦暮予的外衣,不解地问:“秦仵作,这衣裳您不要了吗?”

    “不要了,送你了,在上京买的,正好可以帮你解一解思乡之情。”秦暮予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坚持道。

    “上京买的……上京买的……上京……”候光承不由得喃喃着,随后又问道,“对了,您先前似乎是提过,过几日您有一个上京的朋友也要到兰城来,我没记错吧?”

    秦暮予懒得与他废话,沉默着点了几下头。

    “都是从上京来的大人啊……那我可得好好招待一下,说不定他就能帮我回上京了呢。”候光承自言自语道,“秦仵作,您的那位朋友姓什么啊?您和我说,我好提前准备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右手,试图扯一扯秦暮予的衣袖。

    秦暮予害怕他的手上还有遗留的污渍,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假笑道:“这就不用您操心了,按照我那朋友的脾气,但凡你敢在他面前提一下这种事,他能一拳把你打到上京。”

    “一拳把我打到上京……哎呀,那感情好,再怎么说也算是回去了,没事,我不怕疼。”候光承一边说着,一边把秦暮予的外衣往自己身上披,可还没等他完全披上身呢,就摸到了自己方才用过的袖子,“这是什么啊?秦仵作,您方才吃东西的时候袖口沾到了什么污渍吗?您也太不小心了些,还好我不嫌弃。”

    眼瞧着候光承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秦暮予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此时的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候光承的邀请。

    秦暮予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所以就想赶快回去休息了您也快点回去吧谢谢您的款待缘见。”

    他一股脑地将自己在心中准备了许久的推辞尽数说了出来,顿都没顿一下。在丢下这句话后,他根本没管候光承的反应,转身就走。

    候光承哪里能允许秦暮予将自己一人丢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秦暮予的衣服,大声说:“秦仵作,您可不能丢下我啊,您得帮我回上京啊——”

    秦暮予挣扎了几下,可他身子本就瘦弱,哪里敌得过候光承的死缠烂打。

    无奈之下,他只能回过头,语气缓和地劝起了候光承:“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的帮你,等川哥来了之后他一定也会帮你的。”

    “川哥?那就是您的朋友吗?”候光承哽咽道。

    “是,他这人可厉害了,你到时候就去求他,好不好?”秦暮予违心地笑道,可他心里想的却是——你就去缠吧,到时候被打死了最好。

    候光承闻言立刻松开了秦暮予的胳膊,兴奋地指了指身旁的河面说:“好!秦仵作,您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啊!这兰城别的没有,唯有这鱼一个比一个肥美,您等着,我这就下去给您捞一条上来!”

    说罢,他便跑到了河边,一边跑还一边起了衣服,作势要往河里跳,似乎真的要跳到河里捞一条鱼上来。

    秦暮予暗道不好,如今这里只有自己和候光承两个人,这候光承若是真的投了河,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担不起。瞬时间两人方才的角色做了个互换,秦暮予紧紧地拉住了候光承,生怕他当真要入水。

    候光承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叫道:“你松开!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真的能捞上来鱼的!”

    秦暮予咬着牙,用尽全力拖住了候光承,脸已经涨得通红。

    “我信你能捞上来,但我不爱吃鱼,真的不用废这个心思。”

    “不信!你定是骗我的!你方才在席上明明吃鱼了!”

    “我以前爱吃,现在不爱吃了,以后也不会爱吃的。”

    “你放屁!我……欸?那是什么?”

    本来还在挣扎的候光承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打了个酒嗝,指着河面回头对秦暮予说道:“秦仵作,您瞧见了没,我就说兰城的鱼大吧。”

    秦暮予眯了眯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但很快,他就打了个冷战。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河面上飘着的根本就不是鱼,而是一个人。

    他甩开了抓住候光承的手,登时便准备下去救人。谁知候光承又拽住了他,继续胡搅蛮缠道:“我都说了我去抓鱼,您去休息,别抢我风头……”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到了候光承的脸上。

    秦暮予大声地嘶吼道:“鱼个屁!有人跳河了知不知道?还不滚去叫人?!”

    这一耳光让候光承清醒了不少。他捂着脸,又瞧了一眼那河面,小声地嘟囔着:“是是是,我这就去办。”说完后他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秦暮予的要求他自是不敢怠慢,所以没过一会儿,他便带着一群帮手回到了岸边。

    在经过连夜的捕捞后,一行人终于将那投河的人给捞了上来,只可惜那人身体冰凉,已然咽了气。

    秦暮予蹲在尸首边,细细地查验着。

    这女子身上没有伤痕,衣裙完好,看样子也没有与人争斗过。

    他抬起头,问起已经彻底清醒了的候光承:“兰城最近可有哪家丢了姑娘?年纪大约十二三岁。”

    候光承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说:“唯、唯有曲家,他家女儿似乎失踪了两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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