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被称作宁光的绯衣男人惊疑站起身:“他怎么敢?难道他真的不在乎父母家人了吗?”

    “你先坐下,”钟宅的主人钟老爷摆了几下手指,“明摆着的嘛,这是有人干预了!”

    宁光低头冷笑,“无非是我那位顶头上司罢了!他一个迂腐文人,不足为惧!”

    “宁光不可过于自负。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是这认死理的!”

    钟老爷冷笑,“虽然这姓聂的明面上是端王的人,可以他的性格他谁的阵营也去不成!”

    “我看这事不止是他一个人!毕竟我们还有位公主殿下已经北镇抚司姓高的在太原,说不定这两波人早就沆瀣一气了!”

    “那老师,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宁光,你先回去……”钟老爷走上前跟宁光一番耳语。随后转过身望向窗外,“至于直臣……”阳光透过槅扇窗照进书房,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花印,“只好斩草除根了!”

    他的眼睛一只在眼光下闪烁着狠戾的光芒,一只被阴影覆盖,

    宁光于阴影之中敛目垂首,忽然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腿骨往上蔓延。

    ******

    抵达太原那天李令仪就向皇上呈递了奏本,后来汤承平之事尘埃落定又上了一次奏疏,以求圣裁。

    还顺带给乔淑妃带了一封家书,捡着高兴的事譬如每日怎么哄的乔老夫人开怀的、两位舅母对她怎样的好、与几位表亲怎么相处融洽的,尤其是跟乔羽学骑马已经小有所成一事,罗里吧嗦的写了满纸。

    因汤承平之事证据确凿,想着必定会有旨意传达的,按照时间算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

    事实果然如此。

    圣旨到达的时候,李令仪正在返回乔府的路上。她在马车上毫无坐相的手托腮,还在思索着高翊在槐花胡同那句话到底是夸赞还是暗讽。

    乔府照壁前,马车刚刚停下,在大门口焦急等待许久的乔羽已经不知道在这方寸之间转了多少圈。眼看着人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道:“公主表妹,宫里传旨的人来了……”

    说着着急忙慌的迎着她往府里走。

    来传旨的太监李令仪不相识,只是圣旨命她与高翊全权负责彻查山西贪腐之事。总督巡抚及以下,一律配合他们二人行事。皇上还如诺,赐给了她王命旗牌。如谁胆敢妨碍,她有王命旗牌这个尚方宝剑,具有先斩后奏之权。

    关于汤承平一事,将其革职下狱,命李令仪与高翊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并且此圣旨为明发,将会在邸报上刊印。

    李令仪喜滋滋的接了旨,立即同高翊一起往巡抚衙门做了交接。

    已至十月,秋意更加寒肃。晨起白霜压枯草,李令仪居所的琉璃窗棂绽开雾花朵朵。

    卯时一刻,她又一次被系统震醒。

    “叮~,温馨提示:您目前的寿命余额为四十天,为避免四十天后心衰而亡,请及时续充寿命!”

    ……

    李令仪从温暖的被窝中僵直坐起,将脸埋在被褥中,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在脑海里理了理整个山西贪腐的进程,悲哀的发现进度及其缓慢。

    目前所得的不过是汤承平的几千家资,与她的付出及其的不成正比。由于汤承平的拒绝配合,导致她舍掉二十天寿命获得的账本目前还没有清算清楚,而自己现在寿命只剩了四十天。如果四十天之内不能及时清剿山西贪腐续命成功,那她就是祭品。

    她必须想个法子加快进度。

    直起头来双手托腮,盯着竹绿色花鸟虫鱼的床帐发呆,突然灵台放光,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刚同高翊按计划布置完毕,巡抚衙门又出了事。

    “闹市骑马,万一惊了马伤到了人,殿下欲待如何?”

    出门前往巡抚署衙时,李令仪突然想试一试自己这些时日跟着乔羽表哥起早太黑学骑马的成果,却被高翊一盆冷水泼醒,撇撇嘴不甘愤懑的上了马车。

    巡抚衙门的事不算大,但却及其的离谱。

    山西巡抚聂鸿远从汤承平那里搜到账本之后,便开始核对账册,一笔一笔的追根溯源。非常有魄力的将一干涉案官员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一路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别处偶有不畅,但大多畅行无碍。只有在阳曲县的时候,竟然遭到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的阻挠,而且是个已经被革了职的县令。

    这个阳曲前任县令名唤鲁元德,因常年贿赂巴结上司、以权谋私、亏空钱粮而被革职查办。前往阳曲接任他的姜洪生到职之后,发现账无余银,库无余粮,是真真正正的一清二白!

    姜洪生多次讨要,拒不奉还,再逼迫就开始撒泼耍无赖。如果仅仅只是如此,按照大顺律法办事即可,别说她与高翊,就连聂鸿源这个抚台都是不必惊动。

    奇就奇在这个阳曲县令是个有些来历之人。昔年以举人之身往北京应试,借住在北京灵泉寺,无意中结识了微服出巡的恭懿太子。后来虽然名落孙山,但借着太子的东风一步登天,在詹士府谋了个差事。

    众所周知,太子早殇之事于今上、于整个大顺朝都是不可言说之痛。

    因着这层关系,姜洪生不便来硬的,踌躇无奈之际向上求援。

    阳泉县为太原府所辖,由于汤承平身陷囹圄其求援书便递给了山西承宣布政使李国明。谁知李国明以无能为由,竟然将姜洪生斥责了一顿。

    这姜洪生也是条汉子,被斥责之后派兵围了鲁元德府邸,以强硬手段在鲁府检抄出了五十万家资。

    此事一出,李国明又以其乱用职权为由要罢了他的官。硬汉姜洪生一怒之下,闹到了巡抚衙门。

    这才惊动了聂鸿源,聂鸿远又派人来请,故此李令仪与高翊也一并知道了。

    李令仪坐于巡抚衙门后堂,双手交叠放于小腹之上,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手指却不断缠绕着腰间的缠花纹绦带。

    其实,事情到这一步聂鸿源完全有能力解决,根本用不着她二人。那现在把她二人叫过了是为了什么呢?

    巡抚衙门后堂正中挂字画,正对着大门的板壁前,放置一条长案。长案前是一张八仙桌左右配两把太师椅。

    这本是聂鸿源平日待客所用。

    李令仪为君,因而同聂鸿源做主位。其余人以高翊为首,皆以序入座。

    等众人安坐后,聂鸿源起身先对李令仪施一礼,才清嗓开言:“今日事涉官体,本院就不升堂了。在此私下解决,总比闹的人尽皆知的好。诸位意下如何?”

    除李令仪高翊外,山西布政使李国明、山西按察使周先旺、以及苦主阳曲县令姜洪生纷纷离座施礼称是。

    回座时李国明充满挑衅与蔑视的看了一眼姜洪生,待他回视时傲然转头,用鼻音冷冷哼了一声。

    姜洪生坐下,一脸无所畏惧。

    聂鸿源转向李令仪这边,座位之上微微欠身道:“听闻昨日圣谕已至,关于清查汤犯一事,不知圣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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