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青杳姐姐,你就上来试试嘛!”

    面对梁瑶的热情相邀,青杳面泛难色,举起双手摇了摇:“不了不了。”

    苏婵用丝帕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咱们能不能走了?太臭了,我受不了了。”

    梁瑶无奈地长腿一跨,从高头大马上跳下来。

    “你们俩怎么回事,咱们要去的可是冬狩!冬狩哎!”

    梁瑶年幼时就由祖父亲自教导骑射,因此十分善于此道,再加上她身量高挑,穿上窄袖胡服骑马射箭的身手相当矫健漂亮,前几年因为心志不抒错过的冬狩,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在今年补回来,卯足了精神已经准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相反,苏婵从小在山绵水软的扬州长大,出行不是乘车就是乘船,对北地的射猎并无什么兴趣,她纤细如柳的身姿和大宛宝马也不甚相搭,而且她受不了马粪味儿,已经叫唤着要走好一阵了。

    梁瑶见这两人如此不捧场,将她的爱驹牵至青杳面前说:“这可是纯种的西域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是我那个便宜舅舅送的,全长安城也没几匹比它还体面的马了,我给你骑你还不骑!”

    马通人性,梁瑶话音刚落,这匹银灰色的漂亮小马打了个响鼻,吓得苏婵退后了几步。因为它的额前上有一块如箭矢形状的白色毛发,梁瑶给它取名叫“光阴”。

    梁瑶怜爱地抚摸着光阴的鬃毛,青杳也忍不住上前用手指触一触那箭矢状的胎记,梁瑶从口袋里摸出胡萝卜喂它,光阴嘎吱嘎吱津津有味地嚼,看得大家都笑了。

    “苏婵害怕我倒还可以理解,青杳姐姐,你在女学的时候难道没学过骑马吗?你干嘛这么害怕?”

    青杳挑了挑眉毛:“在女学里倒是学过,不过也是理论居多,练习得少,我也就学了个花架式,我最后一次骑马还是考试那天,算起来都快十年了,早就忘光光了,哪里还敢上马。”

    “不是这样的,”梁瑶歪着头想了想,“我爷爷说,这世上的事一个是骑马,一个是游泳,只要学会了都是不会忘的,哪怕生疏了,只要再练练就能捡起来。”

    青杳想了想,自己也是幼时学的游泳,虽然长大后不常下水了,但也并没有忘,看来这句话说得有些道理。

    “你练练嘛,”梁瑶请求道,“不然冬狩的时候我一个人去应付那些世家贵女们多可怕啊!”

    青杳和慎勤伯府家闺塾师的工契到月底就期满了,刚好到冬狩结束,梁瑶便说什么都要青杳同往,加上冬狩也是重要的社交场合,苏婵虽然不骑射,但也是绝不肯错过的,面对梁瑶软磨硬泡的请求,青杳只好答应她克服恐惧练练。

    青杳坚持拒绝了便宜舅舅送给梁瑶的银灰宝驹,转而请马夫给自己牵了一匹性情和顺,年齿较长的牝马。上马前,青杳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下心理准备。然后走到牝马的面前,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和马贴了贴额头。

    梁瑶瞅着青杳这举动,感到有些古怪。

    岂料这还不算完,青杳睁开眼睛后,伸出手摸了摸马的左耳,然后顺着左耳一直下去抚摸鬃毛、马背、马臀,一边摸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些什么,然后又从马尾那里绕到马的右侧,再从马臀抚摸到马背、马鬃直到马的右耳,这才算“功德圆满”似的,停止念念有词。

    梁瑶和苏婵相互望了一眼,大为不解。

    苏婵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法?”

    青杳绕到马身左侧:“学校里就是这么教的啊。”

    梁瑶嘴角抽搐:“你、确、定?”

    “当然了,”青杳相当自信,“这是马王爷亲传给我的秘技,我就是靠这个秘技在马术科目上考了优的!”

    苏婵憋住略显尴尬的笑容:“青杳姐姐,这世上没有马王爷,你知道的吧?”

    青杳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听着有些离谱:“我现在当然知道了呀!但是这个秘技,肯定是管用的!”

    说着,青杳扶住马鞍,拉住缰绳,左右比划了一下,抬起腿准备踩上马蹬,可岂料,这老马却有些调皮,在原地左走几步,右走几步,青杳抬腿抬了好几回都没骑上去。

    梁瑶觉得有点没眼看。

    青杳也有点着急,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奉若秘技的“咒语”居然失灵了!

    梁瑶看不下去了:“要不我教你吧青杳姐姐,不用作法,很简单的。”

    青杳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伸出一只手掌表示拒绝:“不用!”

    在青杳三番五次的努力下,估计那匹老马也乏了,跟她犟不下去了,站住让她骑上去了。

    青杳这才舒了一口气,那袖子蹭了蹭额头的汗珠,回忆了一下书里所说骑马的动作要领,轻握缰绳,双腿加紧马腹,说了声:“驾!”

    于是马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梁瑶和苏婵在马场外笑得肚子疼。

    青杳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已经是初冬时节,但骊山腹地却仍是深秋的盛景,道路两旁参天的银杏树叶子金黄,落叶铺就成一条黄金大道。

    冬狩的车队就浩浩荡荡、不见首尾地行驶在这条大道上。

    因为冬狩是每年皇家祭祀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所以帝后、太子及诸皇子、公主帝姬们都会出席参加,除皇室以外,宗室世家的子弟和女眷也会倾巢而动,毕竟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社交场合,往往一场冬狩下来,会成就很多桩联姻通婚的美事。今年连太学生们也一起来了,并且还要举行狩猎比赛,赢者会得到皇帝陛下的重赏,因此这些天之骄子们都跃跃欲试。

    世家中,擅长骑射的女眷们也为数不少,梁瑶有意要大展身手,为此准备多时,毕竟她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她身后站着的是皇后和齐国夫人,与公主姐妹相称,再也无人敢小瞧了她去,青杳建议她不妨在入女学之前先在冬狩上来个惊艳的亮相,或许可以结识一些志同道合的姑娘,入学成为同窗后有个照应,也就不寂寞了。

    梁瑶依然为青杳不能和她一起入学而深表遗憾。

    青杳对此却并不悲观,除了慎勤伯和淮南节度使写的推荐信以外,青杳还派苏婵作为自己的特遣先锋,利用冬狩这段时间,出入各大世家豪门的女眷中间替自己“刺探军情”,收集有关女学和万年县主相关的情报,并且留意夏怡的动向。

    青杳握住苏婵的手,托孤似的:“我的下半辈子就托付给你了,命你速探速报!”

    苏婵把手收回来挥了一下丝帕:“真是受不了你。”

    送走苏婵,梁瑶接着调弓弦,青杳则见缝插针地给梁瑶缝个荷包作为饯别礼物。

    一边缝一边念叨:“本来我也想送你跟苏婵那样一套十二张的小像的,到时候你议亲的时候用,不过你要是去读女学,那要三四年不能嫁人了,你可想好了?”

    梁瑶哼了一声:“我求之不得呢!等我从女学结业出来,学成一个女才子,那长安城的男子还不随便我挑?我嫁给状元郎都使得!”

    “有志气!”青杳笑了,“不管怎么说,女学是杨国舅还有皇后主持重启的,你这个干闺女、干外甥女是得捧场,不过你的人生大事不用担心啦,他们一定会给你挑个好的。这几年好像也不时兴早嫁人了,多是十六往上再议亲,十八往上的也有,所以不着急,我给你好好画,画一年四季,把你最好看的样子画下来。”

    “青杳姐姐,你要是能当女学师的话,那咱们还见天的在一处。”

    “嗯……”八字没一撇的事,青杳也不敢托大,“我这不是正在四处托人努力呢么!”

    青杳收针,剪去多余的线头,把绣好的荷包递给梁瑶。

    梁瑶欣喜地接过:“呀!这不是我的光阴吗!”

    青杳给梁瑶的荷包以黑绒布做底,绣了一匹张开四蹄狂奔的银色良驹。

    “你看着装个碎银子也成,装点瓜子零食的也成,是我一片心意。”

    “谢谢青杳姐姐!”

    两人正说着话,车夫说车队停下来休整,给马喂些水和干粮,青杳和梁瑶商议下车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这时来了一个上了年岁,两鬓斑白的内侍官来传话:“万年县主请梁瑶小姐身边的这位顾娘子过一步说话。”

    梁瑶和青杳都感到很意外。梁瑶说陪着青杳一起去,刚好也有一阵子没见县主了。

    内侍官微笑着用温和又不失坚决的语气拒绝了,说万年县主只叫顾娘子过去。

    青杳跟着内侍官来到万年县主的车驾旁。

    万年县主身份尊贵,母亲是当今陛下的姑姑大长公主,县主出生就备受先帝宠爱,甚至赐国姓李,教养于宫中,与公主无异。因此她乘坐的是四驾马车,车身高阔,车轮都快有青杳的腰那么高了。

    马车两侧各有一人一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两名青年正是那日在万年县主府上花园中蒙住青杳眼睛的那对双胞胎兄弟。此刻,他们一个冲着青杳眨了眨眼睛,另一个直接对着青杳吹了一声口哨。

    青杳讨厌这二人的轻浮作派,目不斜视。

    内侍官在车外通传青杳已经带到,车厢内传来清晰的一声“嗯。”

    青杳踩着脚凳,扶着内侍官的手臂登车。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万年县主马车的脚凳都比一般的马车要高两个阶。

    内侍官撩开车帘,车厢内只有万年县主李真如海一个人坐在里面,青杳低头钻进车厢,拣县主对面下首的一个位子坐下来。

    万年县主今天身着一袭宝蓝色瑞兽纹的窄袖胡服,颈上是一条纯金串珍珠嵌蓝宝石的项链,头发挽成一个髻,插一支通体莹绿的翡翠簪子,半新的黑色靴子踩在脚下的波斯地垫上,整个人除了一如既往地华贵端丽,还多了几分飒爽英姿。

    青杳可太喜欢她穿衣打扮的风格了。

    万年县主放下手中那卷《柳河东集》,面无表情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姓顾的女人。

    她眉目清淡,不施粉黛,一张瘦削的瓜子脸倒显得脸上那双含水的乌目更圆更大了,整个人看上去些许单薄,但并非弱不禁风,而是有几分清癯,倒像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真如海收回目光,又回到《柳河东集》上,随口问道:“你跟杨骎怎么认识的?”

    青杳微微颔首答:“不算认识,为着瑶娘的事,说过几句话。”

    真如海忍不住抬起眼睛又看她,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面上仍淡淡的,但表情很放松,含着两分友善,进一步可酝酿成笑意,退一步可转化为恭谨,一时觉得这个姓顾的女人倒是有些不同。

    真如海用居高临下的口吻继续问:“那天你蹲在墙根都听见我和他说什么了?”

    虽然万年县主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指代的是杨骎,对着聪明人,青杳装傻也就没意思了。

    再说,杨骎也提前嘱咐过,万年县主会追究这个事情,让青杳提前想清楚怎么应对。

    真如海捕捉到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但大体上还是维持了镇定。

    青杳带着些许装出来的怯意说:“杨国舅不叫我说,给了我封口钱的。”

    真如海这回彻底把书卷放下了,她久久地盯着这个顾青杳,似乎想从她淡淡的表情中和刚才避重就轻的回答里猎取到一丝破绽。

    青杳也迎上那饱含防御和傲慢的目光,坦荡而清明。

    真如海冷笑一声:“钱能让人闭嘴么?只有死人才能真正闭嘴。”

    青杳静默了,她观察万年县主的脸色,并没有要杀自己灭口之意,更多的是在威慑。青杳在内心盘算万年县主今天找自己过来的意图,突然生出了计较。

    “死人除了闭嘴什么也做不了,可是自己人除了懂得什么时候闭嘴,还知道什么时候为上峰分忧。”

    真如海皱了皱眉,不知道顾青杳这么说什么意思。

    青杳顺势单膝跪在波斯脚垫上,低头行叉手礼向万年县主毛遂自荐,表达了想要追随万年县主在女学效力的愿望。

    “还望县主不嫌顾某资质鄙陋,愿为县主驱策,如臂使指!”

    真如海没叫她起来,就这么俯视着她,嘴角浮上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一个肄业生,凭什么觉得可以入女学任教?”

    青杳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微微的惊愕表情,她没想到万年县主已经提前暗中调查了自己。

    真如海又问:“当年为什么退学?”

    青杳在心里分析,万年县主对自己的调查到底深入具体到什么程度。

    真如海厉声:“回答我!”

    青杳决定以当初对外宣称的正式理由作答:“身体原因。”

    “是么?”真如海显然不买账,“我可不是这么听说的。”

    青杳还算镇定,她有把握万年县主并不知道维山生和那首《咏竹》诗的事。

    但是,夏怡知道。

    夏怡最近往万年县主身边跑得很勤,因为她也要竞争女学师的职位。

    青杳不知道夏怡跟万年县主说了什么,但肯定是不利于自己的话。

    好在,那个笔名、那首诗和那段往事早已经付之一炬了,夏怡就算知道,她也没有证据,而空口是无凭的,青杳想怎么否认都可以。

    青杳看着万年县主,想看出她到底是在试探着诈自己,还是另有用意。

    两个女人就这样彼此审视着。

    真如海看着顾青杳,这个看上去清秀文弱的女人却有一双沉静如深水的眼睛,望不到底,似乎那双眼深处正在蕴含着岩浆一样的能量,虽然是布袄荆钗,但却有一种无法湮没在人群中的凛然气魄。

    真如海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青杳是怎么到梁瑶身边做女师教习的,青杳如实作答,并且为自己争取了一下,说自己当初肄业,自知才学尚浅,正好想借此机会继续在女学中精进学业,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学成,再传道受业解惑。

    真如海轻轻哂笑:“我都不说大唐境内,仅是长安城中有才学的女子又岂止成百上千?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女学师的身份?”

    青杳抬起头来,瞟了一眼被万年县主放在身旁的《柳河东集》,问道:“不知县主刚才读到哪一篇?”

    真如海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看,说:“怎么?”

    “请县主随意挑选一篇,读出标题前两个字。”

    真如海随便翻开书页:“种树。”

    青杳瞑目,那些文章上的字就像自动排列好了似的浮在眼前:“种树郭橐驼传。郭橐驼,不知始何名。病偻,隆然伏行……”

    “蝜蝂。”

    “蝜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卬其首负之。背愈重……”

    “小石。”

    “小石城山记。自西山道口径北,逾黄茅岭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寻之无所得;其一少北而东,不过四十丈……”

    真如海把书册摔到座位上:“够了!”

    青杳睁开眼睛,因为闭得久了,眼前的诸物有些蓝蓝绿绿的。

    真如海看着她:“你倒是好记性!”

    青杳仍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柳河东集我最喜欢永州八记,因为我生长在长安城,从来没去过外面,河东先生的文笔生动,我最喜欢闭着眼睛背他的文章,就像我亲自站在那里,和他看到一样的景致。”

    “我承认你确实有几分才学,”真如海的语气也带上三分缓和,“不过以为仅有才学就能入女学任教,那就太天真了。我问你,像你这把年纪、又是个肄业生、还是失业的寡妇、祖上无功却心比天高,想要高乘驷马、攀上青云,你凭什么?”

    青杳曾因为万年县主出言讽刺夏怡而感到大快人心,一瞬间就喜欢上了她,可此刻才意识到她的攻击是无差别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利刃一样,一下百十来把同时刺入自己的身体,扎得血肉模糊。

    真如海见她不说话,知道戳了她的痛处,但仍不吐不快:“怎么?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就受不了了?”

    青杳缓慢地、深长地吸了一口气,语气波澜不惊:“县主,我并非无法正视和面对自己的出身,只是才学不像爵位,可以代代相传继承。我想,县主主事女学,总归还是要以传道受业解惑立学,而非只看出身吧?”

    真如海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像看着件稀罕物:“出身高贵和有才学不矛盾,你告诉我,你来当女学师能够为我、为女学做些什么呢?”

    青杳抬眼望她:“我希望每个进女学的生员都能学到点东西,学到点安身立命的本事。”

    真如海笑得灿烂:“这就是我和你这种人的区别。世家大族的女孩儿是不需要谋生的,女学重要的不仅是学知识,更重要的是巩固和建立某种联盟,但我想这其中的深意,你这个阶级和层次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青杳明白,怎么不明白,万年县主虽然说得隐晦,但言下之意不过就是“教育是她们那种上等人的特权”,平民只要甘于平凡,为上等人所驱使就好,一辈子也不要想阶层向上流动的事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的女学和这样的女学师,青杳无意与之产生瓜葛,起身准备离开。

    “我奉劝你,”万年县主的语气带着些许慵懒和傲慢,“不要以为攀上根高枝儿就能一飞冲天了,我最看不上你这种走捷径,想靠男人上位的女人。世家公子哥儿我见得比你多多了,你真的以为凭你的姿色和你的那点小聪明能摆弄得了他们?我们这样的人只论婚嫁不谈真心,算盘比市井里最精明的商人拨得还要响。”

    青杳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儿,万年县主似乎对自己有所误会,乃至语气中带有敌意,于是转过身去想要分辩两句,可是她的言语密如洪流,青杳根本插不进话。

    “像你这样的出身,对他们来说充其量是个玩意儿罢了,我话说得难听,但道理不假,听不听得进去随你。才具要用到本分上,把你的手从别人家的丈夫身上缩回去。”

    听到最后,青杳才听明白今天这一出发难原来是万年县主误会了青杳和杨骎之间有点什么。

    “我——”

    青杳正要大声地驳回去,内侍官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打断了青杳的话头。

    “县主,杨国舅来了,说带了新鲜的淮南蜜橘给您尝尝。”

    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青杳现在烦透这两个人了。

    青杳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胳膊一扬掀开了车帘,杨骎就在车下站着,身后跟着那个唤作长寿郎的亲信,捧着一大篮还带着绿叶的蜜橘。

    杨骎看见青杳从车里出来愣了一下。

    青杳没有踩脚凳,从高高的车上跳下来,顾不得拍落在鞋面上和裤子上的尘土,一甩袍角大步走了。

章节目录

好事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羡鹤山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羡鹤山人并收藏好事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