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舟没有回应卫子恒的疑惑,而是将话题转移,说道:“你们二人来的正好,现下正有件棘手之事”

    卫子恒轻轻一笑,调侃道:“哦?还有事情能把你难住吗?那倒是感兴趣!”

    陆淮舟的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他详细叙述了关于陆茴的事情。卫子恒与赵宜安听后,皆惊愕不已,尽管这样的事情在世间并不罕见,但若是人非自愿,怎能被强行迫入陪葬的境地呢?

    这种行径,简直是草菅人命,令人发指。

    赵宜安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地问道:“淮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卫子恒也看向陆淮舟,目光坚定,等待着他的答复。

    陆淮舟还未完全理清思绪,但眼下却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是两人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犹豫不决,不过他们也能理解,毕竟攸关陆茴的安危。

    十年前,陆淮舟和母亲在渝州生活了三年多,然后突然收到来自京都的传信,要求他们返回京都。不久,一队十几人的使者奉命来到渝州迎接他们。

    在返回京都的途中,一场突如其来的劫杀打碎了陆淮舟对京都和父亲的幻想。那年他仅有八岁,母亲拼死保护着他,同时等待着前去报信的救援。然而,那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回到京都后,他第一时间便让父亲去救母亲。然而不久,寻回的却是一具尸体,她的面容溃烂不堪,身体肿胀变形,似乎在水中浸泡了很长时间。已经完全无法辨认出她的模样,只能通过衣着服饰确认。但他们却告知他,那便是他的母亲。

    他自是不信,可从那之后父亲便默认了母亲已然去世。任他哭闹,最后索性把他扔给赵宝莹看管。然而赵宝莹却并非表面良善,自此以后,祠堂罚跪食不果腹便是家常便饭。

    然而就是此时,陆茴出现了,同为庶出,同样如履薄冰。陆茴便向他伸出了援手,每每在他饿着肚子罚跪的时候给他送吃食,这一送便是五六年之余,直至陆茴出嫁。他也渐渐懂得收敛,因此罚跪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恰在此时,不久前让人去城北民窑送消息的沁儿与绿意一同走进来。

    方亦瑶注意到绿意眼眶微红,显然是不久前哭过。她轻轻地点点头,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

    陆淮舟听到动静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看到一众人都瞧着他,自觉适才的失态,手抵在唇边低咳一声道:“咳,还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几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状态,都不留痕迹地忽略他适才的走神。

    沁儿走到方亦瑶身边低声道:“姑娘,城北民窑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他们现下已经开始制坯。”

    方亦瑶轻轻点头,随后转向众人,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使用瓷俑来代替活人陪葬。诸位觉得此法可行吗?”

    卫子恒与赵宜安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瓷俑陪葬的提议,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

    赵宜安率先开口:“这个提议倒是新颖,不过,用瓷俑替代活人陪葬,是否会触怒皇室?”

    方亦瑶轻轻摇头:“非也。在历史上,用瓷俑替代活人陪葬的先例并非没有。而且,皇室对于陪葬的要求是尽心尽力,而非一定要人殉。”

    卫子恒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方姑娘的提议很有创意,我觉得倒是可以一试。”

    赵宜安看着他,淡淡一笑:“看来,我们这次的行动需要好好策划一下了。”

    陆淮舟一直沉默着,对方亦瑶的大胆和聪慧感到震惊。在深思熟虑之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此法虽然风险重重,但确实值得一试。”

    在方亦瑶的提议下,几人详细地商讨了计划,并决定立刻展开行动。他们深知,时间紧迫,每一刻的延误都可能让陆茴陷入更深的危险。因此,他们必须在汪家采取行动之前,将瓷俑替代活人陪葬的想法传播出去。

    为了使这个想法深入人心,他们需要编织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不仅要说服众人,还要让群众为之动容。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保护那些无辜的生命,使他们免受陪葬的厄运。

    然而,实施这个方法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民窑来承担任务。显然,城北民窑是最为合适的选择,但这也可能引来某些不怀好意之人的针对和攻击。

    陆淮舟没有想到方亦瑶竟然愿意用她辛辛苦苦恢复的城北民窑来冒险,这让他不禁有些动容。看到陆淮舟紧皱的眉头,方亦瑶轻轻地勾起唇角,微笑道:“这并非是盲目的冒险。如果这个方法可行,城北民窑的名声和地位定会得到极大的提升,从而带来丰厚的利润。届时,我定能大赚一笔!”

    听到方亦瑶的话,几人一时间都有些哑然,但随后都笑了起来。他们明白,方亦瑶是在用她的方式安慰大家,毕竟自从提到这个话题以来,众人的神情都十分严肃。

    一旁的温老,一直专注地听着他们的计划,捋着胡子,脸上流露出欣慰的表情。他默默地对方亦瑶点头,心中暗自赞叹:这小子真有眼光,竟然能娶到如此聪慧的姑娘,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臭小子。

    陆淮舟敏锐地察觉到温老的神情变化,与温老展开了一场无声的眼神交流。温老之所以认为陆淮舟是个有福气的小子,是因为他一直觉得,陆淮舟能遇到他便是他的福气。了解温老的人都知道,他的智慧和见识都是非凡的,能够得到他的认可和帮助,无疑是一种难得的福气。

    然而,陆淮舟并不认为这一切都是福气,尤其是当初温老强行要求他拜自己为师的事情,这让他感到有些无奈。然而,在后来的相处中,陆淮舟逐渐认识到温老的智慧和人格魅力,开始真心地尊重和感激他。渐渐地,温老成为了陆淮舟心中如同家人般亲近的存在。

    虽陆淮舟从未表现出对温老尊师重道,但是温老却深知陆淮舟是个别扭的人。向来心口不一,越是在乎却偏偏越是表现的不屑一顾。

    在几人的紧密筹备中,时间如白驹过隙。不久,一则关于瓷俑陪葬的消息在京都迅速传开。这则消息引起了民众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人们纷纷为之心动,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方亦瑶等人的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实现,接下来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引导窦氏使用瓷俑替代陆茴陪葬。陆淮舟决定让冯杨去策动一个人,有意在汪府散播这个消息。

    此时汪府,气氛压抑而沉重,充满了悲伤和忧虑。

    由于儿子的离世,窦氏的情绪异常低落,她不允许任何人脸上出现笑容,否则便会大发雷霆,对犯禁者进行严厉的责罚。再加上夫人被窦氏禁闭在房中,整个汪府都笼罩在一片沉闷而压抑的气氛之中。

    “哎,最近京都有一则传言,据说真的是催人泪下,沁人肺腑啊,你们听说了吗?”

    “你是不是说那个瓷俑陪葬的故事啊!那真的是太让人感动了,我都听哭了呢!”

    “对啊,对啊,最近在京都都传疯了......”

    窦氏被贴身照顾她的婆子刘氏搀扶着,两人恰好听到关于瓷俑陪葬的消息。窦氏刚要发作,又听到这个关于瓷俑陪葬的事情,于是她皱着眉头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瓷俑陪葬的事情?”

    刘氏心中一惊,她知道窦氏最近情绪不稳,不敢有所隐瞒,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有听过...”

    “那说来听听,我倒要听听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瓷俑陪葬,简直可笑至极!”

    李氏沉默片刻,知道窦氏想要听,于是她缓缓地讲述起来:“这是一个关于一位商人和他妻子的故事。商人因为经商离家,一去便是十几年,生死未卜。他的妻子因思念成疾,病重不起,在临终前渴望能再见丈夫一面。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商人的家人请人烧制了一尊与商人模样相似的瓷俑。

    看着瓷俑,商人妻子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她希望这个瓷俑能陪她一起下葬。她给商人留下了一段感人至深的话:‘虽然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能相伴到老,但我依然希望你能够平安顺遂。若有一天你能平安归来,不必为我伤心,因为我始终在这里等待你。’

    令人唏嘘的是,商人不久之后真的回来了。他在途中遭遇了事故,失去了记忆。他一直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前不久才突然想起来,他在家还有一位等待他平安归来的妻子。然而,当他回来时,却只看到了妻子的坟墓。为了纪念妻子,他让人烧制了妻子的瓷俑,希望在百年之后能与她的瓷窑相伴。”

    窦氏听闻冷哼道:“百年之后与她相伴,为何不与她合葬呢?”

    李氏:“......”刚欲开口便听到旁边几个丫鬟轻拭眼泪,其中一个侍女声音轻颤着问道:“他是不想打扰妻子是吗?”

    “是的,他担心打扰到妻子的安宁,又因为对妻子的深深思念,只能选择让妻子的瓷俑陪葬。他还告诫自己的子女说:我们不能让所爱的人为我们牺牲,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给她最好的生活,而不是剥夺她生存的权利。”

    “这才是真爱啊!”另外一个侍女继续道。

    窦氏听到这些话后,眉头紧皱,冷声喝道:“哼,都闲得无事可做了吗?明天就是出殡之日,你们都这么闲散吗?”见众人小心翼翼地应声散去,她才渐渐平复心态,自言自语道:“什么真爱,我看都是虚妄之念!”

    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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