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房间里一时静得可怕,江予熙端坐在椅子上,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打鼓,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保持着面上的镇定。

    “确实……有人给了我一些提示。”江予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傅霜苒的话告诉了贺珩。

    ……

    “但江姑娘还是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把我排除嫌疑,实属不易啊,可喜可贺。”贺珩揶揄道。

    江予熙咬牙:“是。”

    贺珩稍稍用力敲了一下桌子,把注意力拉回来,“但照你所说,听起来给你送信的人和想杀你的人不是同一批人。”

    江予熙不自觉地盯着贺珩的手,闻言了然一笑,“没错。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平时我对想杀我的人没什么威胁,而一旦我要接近真相了,就必须除之而后快。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忌惮我的话,为什么非要等我接近真相了才采取措施,我不应该早就死在他的手上了吗?”

    贺珩沉默半晌,“现在这个问题可能还没有答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的背后之人,权势滔天。”贺珩把“权势滔天”这四个字咬得很重,眉心透露出隐隐的担忧。

    江予熙眉头微颦,“贺小将军今天查到了什么线索吗?”

    “官府卷宗写道,李顺潜身上多处刀口,是在院中与凶手搏斗所致。凶手是赌徒惯犯,居无定所,两个月前向李顺潜借了一大笔银子,在李顺潜家里也搜出了借条。但在门框上,我发现了喷射状的血迹。”

    “喷射状的血迹?“江予熙抬眼问道。

    “从里向外,血迹像是水滴的形状,这就意味着在屋内发生过激烈争斗。李顺潜身高八尺,以前在戏班子里练武生,想要不费力气地杀掉他没那么容易。两人在屋内搏斗的话,凶手只有受过专门的训练才能在力度、精确度上达到这种效果。”

    贺珩坐久了觉得脖子有些酸痛,揉了揉脖子道“不过既然能被看出来,说明还是练的不到家。”

    江予熙:“那为什么不用迷药?”

    “用迷药的话太明显了,即便这个人能修改卷宗,也难保你不会去追查。门框上的血迹几乎和门框融为一体了,如果不是我们这种成天打仗,对血迹非常敏感的人,旁人很难发现这种细节。”贺珩伸了个懒腰,状似不经意地拿出那个牛皮纸袋扔在桌子上,“忙了一天困死我了,我回去睡觉了,这东西是我在街上随便买的,你拿着吃吧。”

    “这是……”江予熙有些茫然地看着桌子上的袋子。

    “江姑娘记得早点休息,明早南安将军府会派人来接你。现在满城风雨,对方不一定什么时候还会有动作,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贺珩推开门闪身而过,还没等江予熙说话就离开了。

    最后一片衣角隐没在黑暗里,黑暗的裂缝很快闭合,贺珩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江予熙回过头来观察桌上的纸袋。她小心地捏起袋子来闻了闻,一种熟悉的味道触动了脑海里的那根弦,“桂花糖?”

    -

    清晨,安静的院落里摆满了种花要用的工具,墙根处种满了栀子花苗,幼苗还很稚嫩,为了避免偶尔停留的麻雀的啄食,一排细密的栅栏把花苗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映舒抱着木桶,正准备浇院子里刚栽的栀子花,突然一个人影从门外窜出来,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着急地摇晃她的肩膀,“小姐呢?”

    “等等房叔,我被你摇的脑袋疼。小姐现在还没醒,要不你先帮我浇浇花,等小姐醒了再仔细问她不就得了。”映舒差点把木桶里的水洒在裙子上,有些生气地说道。

    房叔两掌一合,发出“啪”的一声,脸上又是那常年不变的担忧神色,“我心急啊。”

    虽然院子里并没有别人,但房叔还是压低了声音,“昨天小姐遇刺,贺小将军派人来送信,说小姐已经让他安顿好了,叫我不要担心,也别轻举妄动,等今天早上再来接小姐。”

    “虽说将军和老太太都不在身边,但小姐也是在南安王府娇生惯养长大的啊,什么时候受这种苦了。上次你们去城郊就把我吓得不轻,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放你们出去。说什么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说一千道一万,你们听了吗!”房叔越说越激动,越想越生气,气得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头,谁知劲使大了,把自己脚趾头踹得生疼。

    “嚯……”房叔面容扭曲地蹲下身子,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不但帮不上小姐,就连路边的石头都要踩他一脚,不由得悲从中来,干脆坐在地上算了。

    于是江予熙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昨晚还空无一物的院子里凭空出现了两排整齐的栀子花,房叔毫不顾及形象地脱了鞋坐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脚趾头,映舒面无表情地端着盆浇花,两人好像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一样。

    江予熙:?

    听见开门的声音,房叔鞋也顾不得穿,麻溜地爬起来冲到江予熙面前,“你都多大的人了啊,我的大小姐!天大的事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这样让我这个老头子得多担心啊!”

    房叔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干净利索。如果忽略那只丢掉的鞋的话,他这身衣服去参加宫宴也能说的过去。房叔跟随南安将军走南闯北,大风大浪见的也多了,如今年近七十,不能颐养天年也就罢了,还要整天因为她们焦心。想到这里,江予熙一肚子反驳的话都咽了回去。

    江予熙眼眶有些湿润,但她不想在房叔面前哭,她吸了吸鼻子,蹲下身扶着房叔的胳膊把他扶起来。

    “房叔,咱们先回家,我这两天喝的药特别苦,比小时候风寒江湖大夫给开的药苦多了,我得赶紧回家吃点好的,恢复恢复我的味觉。”

    映舒发出一声长叹:“终于能回家了,我在这个地方可算是呆够了,饭也不好吃,水也不好喝,还没有人陪我说话。”

    房叔笑道:“行了吧你,主要还是饭不好吃吧。就你那张挑嘴,离了王府可怎么办啊。快去把我的鞋捡过来,今天张厨子做了你们最爱吃的糖醋鲑鱼还炖了母鸡汤,咱们赶紧回家吃饭。”

    映舒放下手里的盆,无奈道:“知道啦知道啦,这就给您捡。”

    三人走至门口,江予熙回头看了一眼,今天阳光很足,琉璃瓦波光粼粼,碧色的窗纱像是新栽的嫩叶,栀子花安静地呆在墙边。

    “不知道开花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见。”

    “小姐?”映舒见江予熙停了下来,疑惑道。

    “没事,我在想贺小将军为什么突然要栽栀子花。”

    “贺小将军的心思谁猜得中啊,说起这个,”映舒突然小脸通红,“你们昨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都看见了!”

    房叔:“什么!”

    江予熙:……

    -

    转眼将近一月的时间过去了,南安将军府的大小姐遇刺的消息现在也逐渐平息。这一月里,江予熙没再出门,说起来也巧,她赖着不出门,也没有人来送匿名信了。

    这中间除了苏禾风前来探望,就只有贺珩来过一次。据贺珩所说,他沿着禁军这条线索查下去,越发觉得这件事背后之人位高权重,绝不是一般世家。

    禁军是皇家直属,负责保卫皇室安全,他若表现的太过亲近,元帝绝对第二天就随便找个由头把他发配出去。所以他只能通过国子监的旧友探听情报,几次推杯换盏,对方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出来了。

    贺珩的这位旧友名叫谢堂辉,任禁军左骑统领,祖籍青州屏雀镇,西南叛乱中多亏了贺珩他在家乡养胎的姐姐才能免于虎口,再加上贺珩如今功爵加身,听到贺珩约他吃饭,谢堂辉又惊又喜,连家也没来得及回就急忙赶去芙蓉楼喝酒了。

    谢堂辉说,最近禁军中确实发生了一些隐秘的事情,他上头几个将军原本斗得都要撕破脸皮了,听到风声也收敛了不少。

    据说是有大人物要清理门户,禁军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要不就是请辞了,要不就是发现在家中自尽了,不过这些人平时也没什么出格的行为,无非就是捞些油水,替人帮点小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现在这样了。

    至于那位大人物是谁,谢堂辉也说不明白。但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不管是京城还是边关,都屈指可数。

    “也算是个好消息吧,缩小怀疑范围了。”

    江予熙查不到线索本来就心烦意乱,被这个消息弄得更是觉得寻找真相无望了,还不如现在一头撞墙,省的整天被房叔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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