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努力训练后,渐渐地,关月尧习惯了这样就骑在马背上,在颠簸中感受到了马匹跃动时的节奏,跟着节奏起起伏伏。

    也许是这样的节奏令她感到放松,她舒展了肢体,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这样在她毫无意识地情况下,学会了压浪。

    她的胆子向来很大,当那种令初学者难以忍耐地颠簸感消失后,骑马上了头额关月尧竟然松开了缰绳,大张着胳膊感受着的空气间的清凉之意。

    “哈哈哈,好爽啊!去病,你说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这样骑马!”隔着一小段的距离,关月尧不得不扯着嗓子向自己的好友喊道。

    始终骑在关月尧前边的霍去病听见了声音,回过头来,看着关月尧蓦地一怔。

    这是怎样地一副画面,身着着骑装的少年,他的头发并没有规规矩矩地如旁人那样高高束起,自是扎成了一个马尾的模样。

    关月尧的身形并不十分健硕,那身骑装穿在她身上便显得稍有些肥大,如今在风的填充之下微微地鼓起。

    又因为衣料过于的轻盈,此时她的衣与她的发一起,被夜风托着,正如蹁跹地蝴蝶一般,与空中浮动着。

    霍去病看得有些呆了,不由地勒住了缰绳,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从自己的眼前错身而过。她的笑声是如此的张扬与肆意,让霍去病好生的羡慕。

    在他的眼中,关月尧就仿佛是这个世间最自由自在的一个生灵,不为世俗的任何人与事所牵绊。可这个念头才刚升起,他的心中便生出了一股恐惧。

    不,他才刚刚找到了一个如此喜爱又玩得来的朋友,他不能失去他!

    “阿尧,你等等我!”

    霍去病再次催动奔霄,向着关月尧地方向奔去。

    *

    在经历了这次突如其来的“运动会”后,关月尧地生活开始渐渐步入了正轨,每日到北军中指导士兵们的体能训练以及刀法,也和他们一起,接受马术训练。

    关月尧的性格爽朗,大抵又因为先前做不良少年的经验,对于如何与这些糙汉们打交道颇有些心得。不知不觉,在卫青的这支400人精锐部队中,也隐隐有了成为“老大”的势头。

    士兵们起了冲突口角,往往都喜欢来找关郎中评理。而关月尧对于众人有意无意间表现出来的信服与依赖,也颇为乐在其中。

    她开始将每天的绝大多数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自己的军旅生活里。这里的人热血又纯粹,长久以来的相处让人的心中生出了一丝难以名状的羁绊。

    他们是战友,当上了战场,他们是可以安心将后背托付的兄弟。

    关月尧甚至动了念头,她想搬到营中生活去。

    “不行!你怎么能去与那些士兵同住?!”霍去病听闻好友地想法,态度有些激烈地反对道。

    “为什么?住进军营不好吗,这样不论是与士兵们交流感情,还是一同训练,都会方便许多。我又不是像你这样的贵族子弟,我对日常生活可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关月尧撇了撇嘴,对于霍去病的态度有些不以为然。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霍去病只是不愿自己去军营中受苦。

    “你如今每日呆在军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统兵最要紧的是树立权威,令行禁止,你与那些士兵称兄道弟的攀感情做什么?”

    若是感情处的太深了,哪日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会更难受的……霍去病在心中悄悄地补充道。

    将敌人与自己的士兵都视如草芥,才能冷静地分析战局权衡利弊。这是他在帝王身边呆着这么久,在刘彻的言传身教下,耳濡目染后深信不疑的观点。

    以这江山为棋盘,芸芸众生,皆为棋子。

    他们要的是胜利,至于一二棋子的得失,既然是在所难免,便难以令他们为之伤怀。

    “这怎么是攀感情呢,人非木石孰能无情,何况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就像岑昭,他说他家里已经为他定了亲,只等着休沐便要回家成婚,他还请我到时候去他家喝喜酒呢。

    还有张老二,他媳妇上个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每天只要得了空,就在住的营帐里削木剑,说是要给儿子长大了玩。

    还有还有,雷鸣,他说他现在只想着能上阵杀敌换军功。他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他想要军功换几亩薄田和奴婢,可以在家里伺候他母亲。”

    关月尧掰着指头数着营中那一个个普通士兵家中的情况,如数家珍一般。在她的口中,那些被刘彻,被卫青视为杀人利器的士兵们,他们是丈夫,是父亲,也是儿子。

    他们参军的想法大多并不高尚,更多的,只是希望用自己的汗水和鲜血,来为家人们换取更加富足的生活。

    霍去病有些哑口无言地看着关月尧,这些时日,在军营中的生活似乎让他变了很多。初见时的那种桀骜不驯渐渐褪去,他似乎渐渐变得与自己遥远了起来。

    然而还不等这对好朋友就关月尧是否要搬去军营中这个问题讨论出一个结果来,朝堂之上,却因为刘彻提出想要在次年的初春对匈奴用兵,而争吵了起来。

    *

    是延续前几朝对于匈奴人的政策,每年遣送子女玉帛供奉;还是试图以更加强硬的手段来作为每年秋冬时,匈奴人叩边行为的回应。

    在此时的朝堂上,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有了上一次对于诱击匈奴的失利,作为主和派中流砥柱的韩安国有了更加强有力的论据。

    也让不论是居庙堂之上的大小官员们,或是处江湖之远的普通百姓,都加剧了匈奴人是不可战胜的认知。

    “与匈奴千里而战,获利甚微。且匈奴人迁徙不定,难得而制,得其地不足以为广,有其众不足以为强;而汉数千里争利,则人马疲,匈奴以全制其敝,势必危殆,不如和亲便。“

    因只是在宣室殿中,在汉武帝的少数亲信之间的辩论,而作为少数的主战派之一,卫青与关月尧都有幸得以位列其中。

    卫青所统领的军队中,多有汉朝北部边境之民,亦或是自匈奴逃回中原的汉民。关月尧早就从这些人的口中,听到了许多匈奴人是如何奴役和劫掠汉人的行径。

    听着韩将军的建议,关月尧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头。她的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和亲是何意,她却还是知道的。

    牺牲无辜女子的一辈子,来换取数月和平,若朝廷真的这样做,还如此费劲地驯养军马,训练军队又是做什么呢?

    她微微侧头看向卫青,他此时也是眉头深锁,一副不认同地模样。可卫青小心谨慎惯了,他似乎暂时还不打算在没有摸清皇帝真实意图的情况下,贸然发言。

    关月尧却不然,她只觉得有一股无名之火在胸中燃烧着却无处发泄。

    “卫青,韩大人所议,你以为如何?”大殿之上,刘彻冷冰冰地声音响了起来。关月尧忍不住又望向了青年,他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在被点了名后,从容地站了起来。

    “启禀陛下,臣以为,以子女金帛事匈奴,与六国以地事秦有何异?以地事秦,此事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如何能灭?”

    “真是可笑,匈奴人不事生产,权贵却贪慕我大汉财帛女子。我汉朝之丝绸但要出关,便是价比黄金。长此以往,匈奴上层渐次耽于享乐,再无雄心壮志。于我大汉,又还有何威胁可言?”

    对于卫青的话,韩安国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何况,能以一二女子换取我大汉边境安稳,为国献身,这岂不是她们家族之荣幸?”

    卫青咬着唇,正欲反驳,却在此时忽听身旁传来一个熟悉地声音。

    “臣关月尧请奏,以韩将军之女和亲匈奴!”

    关月尧的话音才落下,殿上以响起一片倒抽凉气之声,卫青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看向真跪坐在自己身边的关月尧。

    平日里常常挂在少年脸上的吊儿郎当消失了,他正一脸正色地昂着头,迎上了韩安国带着怒火地注视。

    “噗”,刘彻坐在上首,强忍着笑意几乎要为关月尧此时的发言击节称赞。

    但碍于场合,他略略平复了想要发笑地心情,勉强正色道:“月尧,朝议是严肃之事,不可随意玩笑。”

    刘彻为关月尧的发言定了性,韩安国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少年,终是没有再出声。

    可谁知,关月尧却对刘彻递过来的台阶视而不见,她朗声回应道:“回禀陛下,臣并不是开玩笑。韩将军即将我大汉之尊严,边境之安危系在几名女子身上。

    怎么?莫非韩将军的女儿,竟负担不起我大汉的尊严吗?”

    “你放肆!”面对关月尧的接连发难,韩安国终于忍不可忍,顾不上这里乃是御前,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至关月尧地面前,便想要将她从跪坐的位置上提起来。

    可关月尧的动作比他更快,她自己站了起来,一把挥开了韩安国伸过来想要钳制住自己的手。

    “我大汉举国之力畜马四十万,我营中将士,日夜操练不敢懈怠。枕戈待旦,只为有朝一日,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

    陛下,我大汉的江山自有热血男儿可以守护,不必女子牺牲终生之幸福委身匈奴人。

    委屈求全或可换来一夕安寝,可微臣以为真正的尊严只来自于剑锋之上,而真理也只在箭矢的射程之内!”

    一通未经过深思熟虑的发言洋洋洒洒,痛快淋漓。关月尧只觉得一舒胸中郁气,畅快了许多。

    待她回过神来,才发觉宣室殿上此时鸦雀无声,就连韩将军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啪啪啪,几声掌声突兀地在殿上响起。

    “好一句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箭矢的射程之内。韩安国,你听到了吗?这才是全军将士的心声,畏战拒战,你将朕,将大汉,将全军将士的尊严至于何地?”

    “臣……臣不敢……”韩安国听见刘彻的质问,苍白着脸跪了下去。

    “以后,谁再敢轻言和亲之事,就如月尧所言,朕便让谁家的女眷去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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