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当第一天的训练结束时,相比于陈直的半死不活,霍去病便要显得意犹未尽得多了。

    “阿尧你肚子饿不饿,正好还未宵禁,不如我们去羊市吃羊汤去?”收拾好东西,霍去病一只胳膊跨在了关月尧的肩膀上,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好啊,正好我也饿了!”关月尧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关月尧此时满脑子里都已经被美味地羊肉所占据,哪里还分得出心思去想“惩戒”陈直之事。

    两人一拍即合,就这样勾肩搭背着向着军营外走去。

    此时的霍去病身量尚不及关月尧,这样的动作让他整个人好似挂在了关月尧的身上,十分地别扭。

    可关月尧也不觉得难受,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且将路走得歪歪扭扭地离开了军营。

    不必如同普通士兵一般,住在军营之中,这自然是刘彻准许于他们的优待。

    毕竟刘彻心中清楚地很,陈直与霍去病都是在锦绣堆,富贵乡里长大的孩子,若要让他们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必说,将陈直塞入北军,以其说是刘彻对于他本人有什么军事上地期许,更像是在搪塞因为废后之事而日益不满地姑姑一家。

    而此时的陈直,就这样孤零零地缀在霍去病与关月尧地后头走出了军营。

    他的心中颇不是滋味,早就习惯了众星捧月地生活。在姑姑被废后,那些往日里围拢在自己周围地“朋友”们也迅速地作鸟兽散,开始渐渐与他保持起了距离。

    原来这就是酒肉朋友,因利而聚,利尽而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

    陈直终于看清了自己与自己的家族所处的位置,没有谁,亦或是哪个家族是天然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

    曾经被他所引以为傲地家世与血统,不过是镜中花与水中月,经不起一点点地打击。

    不过是君王收回了自己的信任与宠爱,便对自己所在的家族,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不,他不要就这样认命!

    陈掌看着不知不觉已经走远的霍去病地身影,那个私生子既然可能获得陛下的爱重,凭什么他就不行。

    一瞬间,他想起了昨日听祖母说要让自己如卫青帐下做一名伍长时所说的话:“你看看你的父亲叔伯,一个个地酒囊饭袋。

    如今堂邑侯府与我,都指望不上他们了,只盼着他们能少惹出些祸来让我头疼。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阿直。若要说我们堂邑侯府还能有一线希望,那便是你了。”

    祖母的目光深邃而慎重,她轻轻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却让陈直觉得身体一沉。

    他咬了咬牙,明白自己如今肩负着的,是重振陈家的希望。

    他终于收起了想要回家向祖父与母亲诉苦撒娇的念头,骑上了自己的马,离开了军营。

    *

    比起陈直此时的愁苦,关月尧与霍去病却纵着马,脚步轻快地向着羊市的路走去。

    走得次数多了,两人都是轻车熟路,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羊市便已近在眼前。

    人群渐渐变得稠密了起来,两人下了马,改为牵着马混在人群之中,慢慢向着熟悉的羊肉摊走去。

    或许在霍去病看来,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地外出用餐。可关月尧却觉得格外地怀念,这样的行为会令她想起小学时,放了学,与相熟交好地同学一起,背着家长在街边的小摊上,吃小吃的回忆。

    那时候妈妈总是说外面的事物不干净,不许她多吃。

    可身为孩子,哪有不嘴馋的?她还记得,那时候她总是每天从母亲给的早餐钱里省出些许,就为了能够在下午放学后,与朋友们一饱口福。

    “阿尧,阿尧,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忽然,耳畔传来霍去病熟悉地声音,语气颇有些不满。

    “啊?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以前的生活。”关月尧苦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是什么让你想起了以前?”霍去病却好奇了起来,他的心中仍隐隐地担心,担心有一天,好友会像他们相遇时那般。

    忽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又忽然消失不见。

    “我以前上学,下课了也常常和朋友一起吃了东西再回家。”关月尧并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霍去病。

    “那时候我上的学习,一到放学的时候,校门口就围满了贩卖各种事物的小摊贩,炸火腿肠,炸春卷,炸蛤蜊饼,炸土豆还有杂粮煎饼。

    哦对对对,还有麻辣烫和关东煮、铁板烧,章鱼小丸子……”说到这,关月尧伸出胳膊抹了抹其实并不存在的口水,语气里透着无比地怀念接着道:“每一样都特别好吃!”

    这对于她而言,是难得美好的回忆。记忆里的那些不起眼甚至廉价的事物,却难得地美味。

    也许是因为,有朋友分享地缘故吧……

    忽然,关月尧只觉得手心一暖,她转头看去,却是霍去病伸手握住了她垂在身旁地左手。

    “那以后,我们每天结束了训练,也吃了东西再回家。”

    她忽然听见好友说道,他说的如此郑重,就好像这是一件需要认真执行地诺言一般。

    蓦地,关月尧只觉得眼眶一热,她撇过头去,不想让霍去病看见自己感动的模样。

    “好。”

    过了半晌,霍去病才听到好友那声带着轻微鼻音地回答。

    *

    两人到达羊摊时,时间并不算太晚,摊上的食客尚且还来不及占满所有的餐桌。

    两人在一处无人的餐桌边才落了座,老者便走了过来,态度亲切地问道:“两位小郎君又来啦?还是和先前一样吗?”

    都是熟客,老者对于霍去病和关月尧的喜好已经了然于胸,如此一句,以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招呼来得合适一些。

    “诶,还一样!”关月尧脆生生应了一句,便不再为此事烦心,转而闲谈了起来。

    “第一天入军营,感觉如何?”关月尧支着下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好友,终于问出了今日以来一直想问的一句话。

    她敏锐地察觉道,虽然一处训练,可霍去病似乎却并不十分投入。

    “场地还是太小了些,虽然今日所见,以骑兵陷阵的规模以初现雏形。可你看,营中场地只此一点,训练的事件又颇为急促,我有些担心,士兵们第一次上战场时,未必能取得太大的战果。”

    霍去病皱着眉头,就自己今日所见与所想,同好友一一道了出来。

    “你训练的时候还有空想这些?”关月尧却颇为惊奇,她挠着下巴想了想,自己训练时,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手中的动作上。

    想在每此的挥刀与压浪中,精益求精,达到更好的状态。

    “若要为一军之帅,岂能只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若是麾下将士实力不济,即便你自己武力再是超群,双拳难敌四手,你当自己真能一夫当关万夫莫摧?”

    霍去病听了好友的叙述摇了摇头,反而神色认真地教导起了他来。

    “两位小郎君,羊汤来咯。”

    话才说到一半,两碗冒着热气的羊汤便摆上了桌,两人正肚子饿得难受,暂时止住了话头,埋头吃了起来。

    这羊汤本就美味,两人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下五除二,羊汤便一滴不剩地落进了肚子里。

    被中断的话题,也终于得以继续了下去。

    “可是我训练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便会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很难再顾及到旁人。除非让我什么也不做,就看他们练习。”关月尧皱着眉头,神色颇为苦恼。

    比起霍去病口中地统帅千军,她努力想了想:“我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钻研武艺,统领军队这种事,还是交给你来做吧。”

    她大手一挥,说得颇不以为然:“想让我冲锋陷阵可以,让我去想那些弯弯绕绕地东西,我可懒得费那脑子。”

    说罢,她将最后一口羊汤送进了口中,转头对着摊主喊道:“老人家,再来五串炙羊肉!”

    霍去病看着好友那副混不吝地模样,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偏偏又是他如此模样,与单纯的心思令他羡慕不已。

    此时的关月尧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人——飞将军李广。

    就如名将如李广,武艺超群,在军中也享有着卓著的声名。

    可偏偏也是他,成名多年,却终是难以军功封侯。

    只有勇力而不讲谋略,终究是匹夫之勇,难以成就大事。

    凡举军中名将者,比起李广,霍去病要更加钦佩程不识将军。虽然在霍去病看来,程不识行兵打仗仍显得太过于保守,但至少在他手中损兵折将之事,要少得多。

    可转念一想,阿尧有自己在身边看着,想必终不至落得李广的下场。

    霍去病想到这,越发打起了十二分地精神。

    若能与阿尧一同出征,得如此一员猛将,且又能与自己志气相投。光是想想,霍去病也觉得十分快意。

    “店家,也再给我上五串炙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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