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霍去病与关月尧从自己书房中回去后,卫青仍有些不放心,担心两人并未完全死心,又求到陛下面前,亦或是整出些旁的幺蛾子来。

    好在暗暗观察了两日,两名少年确实消停了下来,而霍去病更是一意地做着陪练,两个人都铆足了劲,希望关月尧能够在这次地都试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卫青松了口气,又私下里吩咐了府里的厨房,这段时日可着两个孩子的院子多送些补品去,若是两人有什么想吃的,不拘什么时候,都要尽快做好了送去。

    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他也终于可以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筹备这次的都试之中了。

    然而,更令他头疼的事情,也正在此等着他。

    “卫青,我与关月尧同龄,为何他可以参加,我却不能!”卫青正在帐内处理着军务,账外却传来了陈直的诘问。

    紧接着,帘子被人有些粗暴地掀开,一脸愠色的陈直率先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脸难色,想拦又不敢真使力拦阻的郭淳。

    “陈公子,陈公子,卫将军正在忙呢,您看要不晚些再来打扰他?”

    可陈直并不领情几步冲到了卫青的面前,愤愤地说道:“你这不是假公济私吗?我要让我祖母去圣上面前评评理!”

    卫青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几个小辈,可真是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在下属面前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当面质问,饶是卫青的脾气再好,心中也终究是生出了些许不快。可一想到面对的人是馆陶大长公主的孙儿,他仍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向对方解释道。

    “陈直,非是我不肯给你参加都试的机会,实是军中早有规定,都试大会军中诸郎与校尉。你虽在我北军受训,一来军籍不在此处,二来也无官职在身,因此才不在受试之列。”

    陈直闻言,心上之气稍平,想了想又瓮声瓮气地问道:“那……那霍去病呢,他参不参加这次比试?”

    “去病与你一样,既无官身,也无正式军籍,自然也是不在受试者之列的。”卫青认真回答道。

    “哼,不过是小小二百石的郎官……”陈直听罢,面色终于彻底缓和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含糊不清地话语,随意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了营帐。

    望着少年拂袖而去的背影,卫青长长舒了口气,这混世魔王可算是送走了。

    接下来他是要去闹馆陶大长公主,还是去闹陛下,那可都不是他能够管得着的了。

    可陈直尚且能够这样由着性子闹上一闹,去病呢?想到两个少年对于同一件事截然不同地两种反应,卫青不由地心下一黯,默默垂下了眼睑。

    *

    霍去病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小舅舅因为此时陈直的胡搅蛮缠而想了许多,甚至在心中对自己升起了些许地亏欠之意。

    他惯不是一个会纠结于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之人,今年参加不了还有明年,明年参加不了还有后年。

    何况只要能得一个郎官便算是拿到了都试的入场券,他自认为,这并非是如何苛刻地条件,也自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此一二年之间,得一个于阿尧一样的中郎之职,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必为这些许小事,搅得爱护自己的长辈不得安生,也让那些原先就看卫家不顺眼的人抓住了把柄,闹了笑话?

    可他也不愿让旁人看轻了卫家,看轻了关月尧。于是乎,这些时日以来,他在督促关月尧训练时,几乎称得上苛刻。

    “阿尧,都试所试,无非骑御、箭术与近身搏斗。你的刀法自不必说,骑术与驰昼配合的如今也渐入佳境。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你的箭术了。”

    此时正是午后,两人站在靶场上,霍去病站在好友身边,正督促着他练习。

    踏足,定身,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瞄准,脱弦。

    只见关月尧手中地羽箭破空而出,朝着对面的箭靶飞射而出,片刻之后,便没入了箭靶的边沿。

    “又射偏了!”关月尧苦恼地挠了挠头,怒视着不远处的箭靶抱怨道。

    “阿尧,你还是太心急了。射者,进退周还必中礼。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你要沉下心来,身体也不必这样紧张。”

    霍去病一边说,一边站在了关月尧的身后,握住了好友的手,指导着他,再次搭箭弯弓,瞄准了靶心。

    关月尧在霍去病地带动下,凝神屏息着,将自己心中的杂念都摒除在了箭靶之外,只是专注地瞄准着靶心。

    此时她的心中无比地平静,不远处地操场上,士兵们操练所发出的呐喊声,甚至是身后好友轻微的呼吸声似乎都在离她远去。

    天地之间,好似只有她自己与面前的这个箭靶。

    “放箭!”忽然霍去病沉稳地声音在耳后响起,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一声略显尖利地鸣镝声响起,又在还来不及完全消失前戛然而止。

    “啊!正中靶心!!去病,我做到了!”下一秒关月尧地欢呼声便响了起来,她双手拦着霍去病地脖子,便蹦了起来。

    霍去病被好友晃地头疼,却又舍不得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扒拉下来。毕竟如此真实而又微小地快乐,实在是太过动人。

    好在不多时,关月尧乐够了,也便平静了下来。她此时正在兴头上,想要趁着天色尚早,能够多练习练习。

    虽然生平第一次射中了靶心,可她也清楚,想要在都试中取得优胜,以她此时的水平还远远不够。

    且不说她的这一箭,若不是有霍去病在一旁辅佐,能不能射中还两说。即便全然是自己练习的成果,仅仅只射中这一箭,也是远远不够的。

    毕竟在与匈奴人的对战中,敌人可不会如同靶子一般,傻傻地站在原地让你射。能够站着射中不会移动的箭靶,仅仅只是箭术练习的一地步。

    此时军中,大家总是习惯性地将骑射连在一块儿说,便是因为想要成为一名合格地战士,就必须能够在马背上射中全速奔跑的敌人。

    而此时以关月尧的准头而言,这还差得远呢。而这一些,都是只有通过大量的训练才能够弥补与精进的。

    练习了有一段时间了,即便秋末的天气渐凉,可午后的烈阳也还是令关月尧感觉到了一阵汗流浃背。她索性卷起了袖子,将两条胳膊彻底裸露了出来。

    霍去病站在不远处,仔细的观察着他,好随时能够纠正好友动作上不够规范之处。

    可当他看到好友那线条流畅而优美地两条胳膊时,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

    因此常年习武地关系,关月尧的胳膊虽然并不粗壮,但此时上臂的肱二头肌因为拉弓地动作而微微偾起,也并不会让人觉得软弱无力。

    相反,这双胳膊在兼具美感的同时,也充满着力量。这与霍去病在军中见过的许多肌肉虬结地壮士,有着天壤之别。

    竟然让他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霍去病面色一红,不知自己的脑海里为何会浮现出这样轻浮且荒唐的念头。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去看好友,于是默默撇开了眼。

    “哦!去病!又一个一环!”好在此时,好友地欢呼声再次响了起来,冲淡了他心中的尴尬。

    “趁着现在手感渐渐好起来了,你快接着练,别歇着!”霍去病急忙叮嘱道。

    关月尧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她开心地点了点头,转身再次投入到了训练之中。

    *

    这样勤奋地训练,与关月尧和霍去病而言,自然是乐在其中,可于看客们而言,却颇有些乏味,因而在此按下不表。

    只说日子一晃而过,长安城里并没有因为上记吏们的渐渐离开而冷清。自入了十月开始,便渐次有左近郡县的军士们开始入了长安城。

    而随着赛事筹备渐入佳境,整个北营也越发地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与关月尧和霍去病两人无甚关系,两人一门心思只扑在了训练上,对于周遭地变化,全不放在心上。

    关月尧已经渐渐找到了感觉,因此霍去病开始陪着她练习如何在马上射中目标了。

    这日两人才刚上马跑了两步,便见场上又有人背着长弓策马跑了过来。

    “哼,霍去病,你怎么还在这做陪练啊?不会是还没混到个参赛资格吧?”陈直看着两人,笑的十分欠扁。

    还不待霍去病说话,关月尧已经十分不给面子的朝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并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他这话说得十分粗俗,即便是陈直这样的二世祖,听了也不由得白了脸。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鲁!”他瞪着眼睛看向关月尧,不由得怀疑霍去病整日与这小子混在一处,私下里是不是也这样说话的。

    “你不自己凑到我跟前,听的着我这么粗鲁的说话吗?管好你自己,少来管去病的闲事。”关月尧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粗鲁的地方,比这粗鲁十倍的话她也不是没骂过。

    “阿尧,搭弓,射箭,让马跑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眼见得便要吵起来,身为真正当事人的霍去病却仿佛全然没看到陈直这个人一般,仍是语气淡定的吩咐道。

    “别以为我现在脾气变好了,就不会揍你,快滚!”关月尧闻言,最后看了一眼在一旁因为骂不过自己而气的脸红脖子粗的陈直,依着霍去病的话,不再搭理他,乖乖地继续投入到了训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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