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害怕再从关月尧的口中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粗鲁言辞,自那日短暂地口角后,陈直便不曾再出现在两人的周围。

    关月尧偶尔会在校场的另一头,看到他卖力训练地模样。但既然连陈直都消停了下来,她自然不会将这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的,姑且称之为同袍的少年放在心中,而是转而也认真投入了自己的训练中。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地午后,霍去病又再盯着关月尧好好地训练不许偷一点懒。忽然,身后却传来了卫青的声音。

    “去病,月尧,你们过来一下。”

    两个少年有些不解,寻常这个时候,卫青本应当还在处理公务才是。两人齐齐转过头,却见卫青的身后仍站着一个身量颇高的少年。

    关月尧与霍去病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但还是乖乖地朝着卫青地方向走了过去。

    “舅舅。”

    “卫大人。”

    两人行了礼,又都忍不住看向了卫青身后的少年,与关月尧相仿地年纪,皮肤黝黑,个头与关月尧齐平,身材却较之他要更加的壮实一些。

    “我来为你们引荐一下,这是我的外甥霍去病,这是关月尧,我之前同你说的刀法了得的少年就是他。”卫青笑着将两名少年介绍给了身后的少年。

    那少年一看便是爽朗磊落之辈,听了卫青地介绍,咧嘴便笑了起来,随后便是利落地一抱拳:“幸会!”

    问候虽然简洁,但也并不让人觉得敷衍。受到对方笑容地感染,关月尧也下意识地朝着对方微微一笑。

    “这是李广将军的幼子,李敢。这次获得了右北平郡的都试优胜,入京中参与京师的都试的。

    你们年纪相当,李敢又已经随着他父亲在军中历练多时,我想你们年纪相仿,应当多有话题聊才是。”卫青又为两人介绍了来人的身份。

    霍去病听罢,虽然仍是冷着一张脸,可看向李敢地目光里不由也带上了些许兴味。

    “幸会!”两个少年默契地同时抱拳施礼道。话音落下,大抵自己也觉得有趣,相视一笑,这才又看向了李敢。

    卫青见三人相处看起来并不差,至少不似与陈直时那般剑拔弩张,便放心地将李敢交给了两人,而自己则继续去处理那些好像永远也处理不完地军务了。

    他的本意亦是希望外甥与关月尧两个他所看重的小辈,能够多接触一些这样在军队中真实历练过的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何况李广将军是他所佩服之人,虽然按照世俗的眼光来看,李广将军的仕途并不顺利。可身在军中,又有哪一位热血男儿不曾钦佩与仰慕过飞将军悍勇的声名呢?

    如今,李广将军的幼子就在眼前,虽不曾说过要他多作关照之话,可卫青亦是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与卫家能与李家结下一番善缘的。

    *

    “京师的校场可真大,武备也齐全,比北地要精良上许多。”

    随着长辈的离开,李敢彻底放了开,他环顾四周,不由得感叹道。

    “是吗?这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对了李敢,你平时都练习些什么武器,离都试开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以后就跟着我和去病一起练习吧?”

    关月尧性子率直,对于李敢的感观不错,对于军中地运作也不甚熟悉,不及细想便向他发出了邀请。

    被人如此直呼其名,若非是十分亲近之人,便显得有些失礼。不过好在李敢虽也出身世家,但并不是一个拘于俗礼之人。

    他并不以为忤,仍是笑着回答了关月尧的问题:“无非是骑射之术,平日也随着父亲练习马槊。”

    “我听闻骁骑将军的箭术与马槊冠绝当世,想必李兄也得了令尊真传,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观!”说到武艺,霍去病也来了兴致,加入了两人的对话中。

    也许是对于自己的身手十分的自信,李敢听得霍去病的询问,并不推辞,十分爽快地并应承了下来。

    “这有何难?景松,取我的马与弓箭来!”

    很快,名唤景松的长随便将李敢的坐骑牵了来。虽然不及刘彻所赐的奔霄与驰昼般神骏,但一看便知亦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

    通体的红棕色皮毛没有一丝杂毛,被打理地油光水滑。李敢从长随手中接过了缰绳,爱惜地摸了摸它凑过来的脑袋。

    “李兄一看便知道,也是一名爱马之人。”霍去病看着李敢与战马的互动,不由地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啊,在战场上,它就是我们最亲密的战友,载着我们出生入死,甚至能够在生死关头救我们一命。”

    说罢,他身手利落地一翻身,便上了马。

    李敢并没有用手抓着缰绳,而是双腿一家催动□□的骏马小跑了起来。而他自己则熟练的弯弓搭箭,在移动中飞快地完成了一记抽射。

    “正中靶心!”关月尧听见了声响,定睛看去,不由地一声惊呼。

    这样好的箭术,她目前也只在好友霍去病身上见识过。而她自己,虽然苦练了这么些时日,若是骑马抽射,也仅能做到尽可能的不脱靶而已。

    而站在关月尧身旁地霍去病,此时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地李敢。他心下意动,也命人牵来了自己的奔霄,打算下场与李敢比试一番。

    “哦!去病你要和李敢比试射箭吗?!”关月尧看见好友也翻身上了马,不由起哄道。

    “李兄,可敢与我比试一番?”霍去病却看向了正打马向两人跑来的李敢,露出了一个自信地笑容,问道。

    “好啊,不过月尧不来吗?”李敢看向仍站在场边不为所动的关月尧,不由好奇道。

    “我就算了吧,我现在站着瞄准还行,马上抽射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在你们面前献丑。”关月尧哈哈一笑,也不觉得尴尬,老实承认了自己在骑射上地能力远不如霍去病与李敢二人。

    她的态度坦然而真诚,就这样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反而让李敢不因此轻瞧了他,反而笑着道:“我听闻关郎中刀法十分了得,那李某便等稍后再来讨教!”

    说罢,他与霍去病对视一眼,两人分头在跑马场上驰骋了起来。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一人一靶,等各自箭筒中的箭射完便算结束,而环数高者为优胜。

    很快,两个人的比试便吸引来了周围训练的军士们,不知不觉,里三层外三层地便站满了人。

    “不愧是李将军的幼子,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关月尧听到身后有人议论道,语气之中对于那位自己从未曾谋面过的李将军,十分推崇。

    这让关月尧心中不由得升起了疑惑,只因在先前家中闲话时,霍去病曾与自己说起过当世的几位名将。

    韩安国将军自不必说,因为其和亲的主张而为霍去病所不取。

    而在李广与程不识将军之间,虽不曾明言,但关月尧能够明确的感知到,比起李广将军,霍去病要更加推崇程不识将军。

    从李敢身上,似乎也并不难看出,这名少年颇有乃父之风。一样的刚直勇猛,刚才还是一副爽朗随和地模样,而此时与霍去病同在校场之上,便显出了些许咄咄逼人之势。

    可到底,行军作战,并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战争的艺术,讲究的绝不仅仅是单兵作战技术,就如霍去病曾经与自己分析的那样。

    若只看单兵实力,虽也偶有如李广将军父子那般的个中翘楚,汉军的整体作战能力是难以与自幼便几乎是长在马背上的匈奴人所匹敌的。

    因此汉军更要扬其长而避其短,将多兵种的协同作战,农耕民族在物资调度与协调上的优势,尽可能的发挥出来。

    而这也是治军严明,为人廉洁,谨于文法的程不识将军所难能可贵的地方。

    “李将军虽然勇于当敌,仁爱士卒。可其行军,自负其能,每历艰险,损兵折将,惨败而归。虽可令观者拍案叫绝,但身为上位者,却不能不因其给汉军带来的损失而责罚于他。”

    关月尧还记得好友在与自己说出这段话时,脸上的凝重之色。

    “每一个轻车骑士,每一匹战马都是国家耗费巨资所培养的宝贵财产,如此轻易毁伤,与助匈何异?”

    她也记得好友的那句叹息:“李广将军确实是一位举世无双的猛士,可却未必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将军。”

    然而这些话,两人也只能在私下里议论议论,初衷也不过是吸取诸位将军带兵打仗时的教训,以此自省罢了。

    李广与程不识两位将军,作为当世名将,自然都有其过人之处。何况在此时,能够镇守边关,勇于抗击匈奴的将士们,都值得世人的尊敬。

    关月尧正想的出神,一阵欢呼声,响彻了校场的上空,她回过神来,看向了校场的中央。

    霍去病与李敢二人此时都已经射空了各自的箭囊,而有热心的军士已经跑到了靶场上,正数着两人射中的环数。

    双方各射了二十支箭,正中圆心为十环。经过了清点后,却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一百九十环对一百九十环,竟是一个平局。

    比试的结果一宣布,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一拥而上凑到了箭靶前观看。关月尧被人群所裹挟着,也推到了两名少年的中间。

    “哇,这箭靶都要被你们射穿了!”关月尧看着两人面前的箭靶,也不由惊叹道。

    ”你别哇了,赶紧练习吧,别到都试的时候射脱了靶,那丢的可是我的脸!”霍去病斜睨了关月尧一眼,取笑道。

    “切!”关月尧不甘示弱瞪了回去,可目光只一转,却看到陈直也正混在人群中,看着两个射满了箭矢的箭靶,眼中充满了艳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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