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是怎么了?一进来就看见这三四个半大的小子杵在这儿,这是京兆尹要寻几个长相漂亮的童子做门神不成?”

    一声颇为爽利地清亮女声忽然自堂外响了起来,番系停住了还在劝告的话,迎了上去。因为他的动作,堂内的凄风惨雨也暂时云销雨散,几个少年地脸上,愁容暂退,都稍稍缓过一口气来。

    “这也太能唠叨了,简直和我以前学校的教导处主任还能教训人。哎呦……犯了错直接打我一顿也成啊,这不是要折磨死我嘛……”

    霍去病还没来得及去看来者是谁,便听到了身旁好友嘟嘟囔囔地抱怨。

    他转头看去,只见关月尧一脸痛苦地,正在搓着耳朵,就好像要把方才番系同他们说的话,统统从脑子里赶出来似的。

    他有些想笑,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与关月尧还是不由转头,向着大堂的门口处望去。

    “平阳长公主,您如何来了?”番系亦是不解,平阳公主乃是今上的亲姐姐,不同于馆陶大长公主,她平日里并不如何参与到朝政中来,也不热衷于结交朝臣。

    这时四个少年都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平阳公主,霍去病与陈直一眼便认出了来人,而关月尧和李敢却还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平心而论,平阳长公主生得很漂亮,不同于关月尧在这个时代见惯了的那种温柔顺从的美。她觉得平阳长公主的美,实际上有着一些她只在现代的女性身上见到过的特质。

    她正愣着神,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转头看去,原来是霍去病。

    “拜见长公主。”似乎是为了提示她,霍去病行礼时的声音显得有些大且急促,不过如此也正好提示了正好奇不已的李敢与关月尧。

    两个人随之也朝着长公主拜去。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她笑着将四人都喊了起来,复又看向了始终立在自己身后的京兆尹番系。

    “今日我本在宫中与陛下陪母后闲话,馆陶姑姑却忽然入了宫,说是自己的孙儿在街头遇见了泼皮无赖两拨人打了起来。如今京兆尹也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两拨人都扣了下来。

    母后瞧着大长公主情绪实在有些激动,她也上了年纪怕她出了意外,便想派个人来看看情况。”说到这,她一双妙目在四个少年上来回瞧了两眼,忽然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谁知派的人还没走出殿门,卫美人又急匆匆赶了过来,说的话竟与大长公主她老人家如出一辙,只是主角换成了她的外甥。

    这一下,就连陛下也起了好奇心,索性本宫就自告奋勇,瞧瞧热闹来了。”

    平阳长公主的言辞爽利,说话也颇为风趣,令听者也不免为之一笑,大堂上的气氛彻底放松了下来。

    霍去病和陈直几乎可以肯定,这是陛下派了平阳长公主来捞他们的。

    终于不用再听这位老学究的唠叨了……四个少年地脑子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

    可谁知,番系却并不着急着放人,反而一脸凝重地避开了几个少年,将平阳长公主请到了一边。

    “长公主,还请借一步说话。”

    他说得郑重,平阳长公主平日里虽然看着平易近人,却也不是傻子。很快就从番系的话语里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收起了笑容,与番系走到了偏室里。

    *

    “说罢,怎么回事?”平阳长公主看着面前的老者,一脸严肃地问道。

    “回禀长公主,臣怀疑……臣怀疑与几位公子当街殴斗的,是哪位诸侯王,或是他们的子侄。”番系微微垂头,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你说什么?!”平阳公主闻言,也是心中大骇,诸侯王无诏入京,这可是重罪。

    在短暂地失态后,她很快平复了心绪,恢复了镇定,冷声问道:“番系,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臣知道,只是那少年态度强横,却对自己身份始终讳莫如深。臣派人询问了许久,他才随口说了个名字。可臣一派人查实,他所说的豪商家中并未有如他这般大的子侄。”

    说到这,番系又细想了想:“而且以臣之观察,这少年说话口音,似是江都一代。又在他随身的物品上,发现了上造之物,臣已派人查过,此乃陛下前年赏赐给江都王的佩剑。”

    说到这里,少年地身份早已呼之欲出。平阳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道:“你且带我去看看。”

    番系也知道此事兹事体大,不敢擅权。他不敢迟疑,当即带着平阳长公主来到了关押着疑似与江都王刘非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少年房间外。

    两人并没有走进房间,隔着窗,平阳长公主微微侧头看向厢房内。一个少年正背对着她,对着服侍在身侧的小厮拳打脚踢,口中还骂个不停,污言秽语地不绝于耳。

    平阳长公主不由厌恶地撇过了头,不欲在听下去。可就在这时,那少年忽然一侧头,似乎察觉到了窗外正有人看着他。

    他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了个正着,平阳长公主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面目。

    一种陌生又有些熟悉地感觉袭上她的心头,这个少年地模样,长得着实有些像她那已经远去就过的异母兄弟,江都王刘非。

    兼之二者几乎如出一辙的粗暴性格,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少年十之八九,就是自己的某一个侄儿。

    然而,此时那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令她心惊。她早已不是个不谙人事的少女了,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也因此更令她感到一阵恶心。

    “走吧,不必再看了。”平阳长公主冷声说道,说罢也不等番系有何反应,她已转身离去。

    *

    在回到大堂之前,平阳长公主的脸上终于又恢复了些许地笑影。她朝着四名少年招了招手,复又对着番系道:“这几个小子我就先带走了,陛下还在宫中等着见他们呢。”

    说罢她悄悄打量起四名少年的反应来,霍去病与他身边那个名叫关月尧的少年,面色如常,似乎对于面圣一事都早已习以为常。

    而陈直,则是一缩脖子,露出了些许惧怕之色。

    最后,她看向了李敢。少年地眼睛一亮,竟是一脸地兴奋之色。

    她在心下很快便有了计较,面上却丝毫也没有显露,招呼着四名少年,跟着自己离开了京兆尹。

    很快一行人离开了京兆尹,四名少年都不由得重重舒了口气。

    “好了你们四个人挤这一辆车子吧,这次出宫的急,也没想到竟然有四个人,你们就将就一下好了。”

    平阳长公主颇为促狭地看了四名少年一眼,接着便在侍女的服侍之下,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四名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乖乖地一一爬了上去。

    一辆马车的空间其实并不拥挤,但四个人一来都不太习惯乘坐马车,即便是偶尔乘坐马车,也大多是一人或两人共乘。

    因此并不狭窄的马车里,在他们的心理作用之下,便显得逼仄了起来。

    然而这并不是最令他们难受的,此时四个人在马车上的位置,似乎昭示着几人关系地远近。

    关月尧大大咧咧地,头脑向来想得简单,因此她第一个便上了马车,又随意找了个地方便坐了下来。

    紧接着,霍去病也撩开车帘走了进来,想也没想,他紧靠着关月尧的位置也坐了下下。

    第三个进来的是李敢,他看了看紧挨着的霍去病与关月尧二人,略一犹豫,最终选择了一个离关月尧稍近的位置坐定。

    至于陈直,他磨磨蹭蹭地,在马车外犹豫了许久,最终在车夫的询问中,终于不情不愿地爬了进来。

    才一进来,便看到三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看着他,而唯有李敢朝着他笑了笑。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陈直毫不犹豫,在距离关月尧与霍去病两人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此时的他别扭极了,毕竟方才霍去病三人地出手相助实在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让他至今想不明白,三人的动机为何。

    可说到底,这三人还是帮了他的大忙。

    陈直虽是纨绔,但也自有自己的骄傲在。他不是那种,得了人帮助却视若无睹之人。

    可要他张口向一直以来视为对手的霍去病和关月尧道谢,他又着实有些开不了口。

    一路上,他就这样犹犹豫豫地,不知偷偷看向了三人的角落多少次,嘴巴张了又张,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却始终也开不了口。

    “喂,陈直,你是不是想和我们道谢啊?”忽然,一个声音自安静的马车中响了起来。那音量其实并不大,语气里因为透着些许地调侃而显得很轻快。

    可那声音听在陈直耳中,却无异于炸雷一般。

    “才……才没有呢!你不要浑说!”他涨红了脸,站起身便想要反驳。

    “哎呦!”可紧接着却是一声惨叫,陈直的头顶被重重地撞在了车顶上,黄金打制的精致发冠也歪了,头发也散了。

    陈直模样狼狈地捂着脑袋蹲了回去,因为疼痛,整张脸都皱在了一块儿。

    “噗嗤。”马车里也不知是谁绷不住,先笑了出来。紧接着,被这个笑声感染,车厢里除了陈直之外的三个少年忍不住笑作了一团。

    气氛为之一松,而只有陈直受伤的世界也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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