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关月尧闻言,想也不想便站着起来反对道:“这对曹崧不公平!”

    因为情绪有些激动,才绑好的麻布绷带上又渗出了点点鲜红的血迹,仿佛几朵鲜艳的红梅落在了雪地中。

    “阿尧你先坐下,你伤口要裂开了。”霍去病看着好友地模样,小心地拉住了他的手,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去病,不能这样。曹崧会伤我也是事出有因,就算要处置他,那也应该先将毒死他马的凶手绳之于法才行!”

    关月尧的语气依旧焦急,曹崧的遭遇让她想到了自己初到日本时所经历的霸凌。

    她不懂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她当时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周围同学在看向她时,眼中所含的恶意与疏离。

    她本以为她早就不在乎那些无端的孤立了,针对她的霸凌行为也早就在她的拳头之下偃旗息鼓。

    可是那些被她假意丢弃的记忆,却因为这个名叫曹崧的少年而被再次勾了起来。

    *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踏入位于东京的那所公立国中时,也曾充满了期待。毕竟在这个年代长大的的孩子没有谁没有看过几部引进自日本的动画或者漫画。

    那些穿着漂亮制服在校园里无忧无忧地度过自己青春的剧情,也曾一度让关月尧十分地期待。

    开学第一天的早晨,关月尧早早就起了床,换上了早已熨烫整齐的水手服,在母亲卧室梳妆台边的落地化妆镜便左顾右看了许久。

    她对于学校最初地美好回忆,似乎也到此戛然而止。

    她到底为什么会在一开始就被选为众人霸凌孤立的目标呢?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班里最漂亮的女生总喜欢阴阳怪气地与自己开玩笑。

    当时她的日语还不算太好,也听不出对方话里地弦外之音,只是见周围的同学们都在笑,为了更快地融入集体,她也便跟着大家一起笑。

    甚至,他们还给她起了一个难听的,带有侮辱意味的外号。

    是不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被他们当成了可以随意戏弄的傻瓜呢?

    大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本加厉的呢?好像是在她在体育课上展现出了自己过硬的身体素质,得到了那个年轻的体育老师以及学校剑道社学长的关注之后吧?

    渐渐地,言语上地戏弄,变成了肢体上地触碰,也开始让她觉得越来越不堪忍受。

    终于,在一天放学后,关月尧被几名女生叫住,围在了教室里。她们继续戏弄着她,拉扯开始变成了推搡。

    有人拽过她的头发,大笑着询问她,是不是她的母亲也是个和她一样傻了吧唧的女人,看不懂别人已经明显表现出来的厌恶?

    关月尧脑子里始终紧绷的那一根弦终于断了。

    当时在场的几个学生,不论男女,都被她打进了医院里,母亲为此赔了对方的家长一大笔钱。

    年级主任甚至没有好好地询问事情的始末缘由,自己打人的原因,就勒令她停课在家。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无事在街头游荡,渐渐与那些与她处境类似的不良少年们混在了一块儿。

    *

    “阿尧,阿尧你怎么了?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陪你找舅舅去!”好友关切地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关月尧拉出了回忆地泥沼中。

    就好像一束阳光召进了黑夜里,她的视线再次聚焦,看向了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地事情。”关月尧笑着向好友解释道。

    霍去病没有再问下去,看关月尧的脸色就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美好事情。

    “走吧,我们去舅舅那儿瞧瞧,事情都怎么样了。”粉饰太平一般,他也回以一笑,岔开了话题。

    关月尧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她已经因伤退赛,之后的几天时间将会变得悠闲起来,可曹崧若是就此被罢赛甚至被逐出军营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

    “阿尧,万一曹崧的马并不是被人毒死的呢?”走在路上,霍去病忽然说出了一个可能从一开始就被他们忽视的猜想。

    关月尧之所以想当然地认为,曹崧的马是被人毒死的,不过是因为当时两人在马厩里听到的那一耳朵。

    可他们离开马厩去寻找曹崧左右也不过一盏茶地功夫,真的有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下毒吗?

    显然,关月尧并没有想过这些,她有些吃惊地看着好友,却见他神情认真,并不似玩笑。

    “曹崧的马其实已经算是老马了,虽然看得出来他很爱惜,但那匹马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说到这,霍去病也不由感慨道:“但也正是因此,才显得曹崧的骑术着实地精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的意思是,也许是曹崧的马已经老迈,正巧在那段时间突发疾病死了,才造成了误会吗?”关月尧恍然大悟,虽然说若真是如此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但也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那要真是这样,我刚才的话,说的也太鲁莽了些……”关月尧想起了自己刚才对曹崧所说的话,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说不定正是因为自己斩钉截铁的话,才让曹崧认定了自己的马是被人害死的,也最终导致了他的失手伤人。

    “你现在才发现自己说话有多欠考虑吗?”霍去病失笑,打趣地看向好友。

    “若是如此,竟然是我害了他。”关月尧神情有些失落,又有些无措:“不行,我得去好好向卫大人陈情,若是有责任和误会,怎么也得算我一份才是。”

    “你看你,才说不能鲁莽,怎么又急上了。”顾忌着关月尧手臂上的伤口,霍去病不敢用力拉住他,只能轻轻拽了拽好友地衣袖,无奈地说道。

    “这件事也不过是我们的推测,可能性有很多,舅舅也说了会好好调查此事。在军中向军马投毒可是大罪,若曹崧的马真是被人毒死的,我相信舅舅和韩卫尉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凶手的。”

    知道好友性子冲动,但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对于事件的全貌并不能看完全,因此总是将事情带入自己的视角里,忍不住陷入恐慌的境地。

    但只要将事情透彻地向他分析清楚,他就能保持镇静,不会再只凭自己的想法冲动行事。

    说白了,关月尧这人虽然想法简单,容易受人利用。但好在,他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缺点,没有刚愎自用,他听得进劝。

    果然,在霍去病向他分析了现下的问题后,关月尧也冷静了下来。

    “你说得对,查出战马的死因才是目前最关键的。”说着,不由又加快了脚步,向着马厩的方向走去。

    霍去病跟在关月尧地身后,看着好友地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阿尧的急性子,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了。

    *

    曹崧的战马很快便查出了死因,赵马医在马槽、马尸的腹内,以及残留在地上的粪便里都发现了紫杉叶的踪迹。

    这是一种虽然对人而言无害甚至是良药的植物,对于马而言,却有着致命的剧毒。

    只需要极轻的一点分量,就能轻易令一匹强壮的战马丧命。

    北军的马厩里,所有的战马都经过精心地饲养,对于饲料也有着严格地把控。紫杉虽不是什么人尽皆知地害马毒药,但管理马匹饲料的官员却不可能不知道。

    当关月尧与霍去病赶到马厩时,管理马厩的厩啬夫已经大汗淋漓地跪在了闻讯赶来的韩安国面前,努力地辩解着。

    “卫尉大人明鉴呀,马厩里每日为战马们准备地饲料,下官都有严加检查过,必不会是在这个环节出了差池。否则,如今倒下的又怎么会只有这一匹马!”

    那啬夫说的言之凿凿,推断也令人颇为信服,韩安国点了点头,令那啬夫起了身。

    “战马一匹值钱数千,竟有人胆敢轻易毁伤,真是目无王法!这件事必须彻查……”说到这儿,他看向了垂头丧气跪在一旁的曹崧,一时间也面露了难色。

    “至于你……”

    韩安国自然也在场上看到了曹崧出色的骑术,和卫青一样,他也十分爱惜此人的人才,因为此时将他逐出军中,他也十分不忍。

    “关郎中,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他将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关月尧。

    关月尧并没有想到韩安国会看向自己,自从上次在宣室殿上自己顶撞过这位老将军后,他便有些不待见自己,不过是碍于天子的面子,不好朝自己发作罢了。

    但既然韩将军肯让自己来说明情由,想必也是动了网开一面的念头,关月尧不敢怠慢,急忙站了出来,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回禀卫尉大人,当时之事,不过意外,曹崧并无有意伤人之念,只是在夺刀的过程中不小心划伤了卑职。卑职恳请您与诸位将军,念在他是无心之失,轻判他。”

    关月尧说得极是诚恳,霍去病看到舅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激赏之色,就连韩安国的眼底,也微微有了些许地笑意。

    “既然关郎中如此说,逐出军营可免,但军法如山,你错伤上峰在先,撘刑却不能免,待都试结束后,你自己来领罚罢。”

    韩安国说出了最后地决断后,便离开了马厩。随着他的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下午的比试也快开始了,人们的注意力再次被移向了赛场。

    关月尧看着还呆愣愣跪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的曹崧,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她凑到霍去病的耳边小声说道:“去病,我想把驰昼借给曹崧参加下午的比赛,可以吗?”

    霍去病有些讶异地看着好友,可又想到曹崧如今失了爱马,若无人将自己的战马借给他,让他继续参加比赛也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驰昼既然已经赠与了你,就是你自己的马,你想借给谁,自己定夺就好了。”霍去病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说道。

    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也十分想知道,若是有了如此宝马,这名叫做曹崧的少年是否能够如虎添翼般,在下午的决赛上拨得头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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