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一旦生了出来,似乎便总是时隐时现着,很难彻底地将其打消。

    虽然强作欢颜着与霍去病如往常般闲话了一晚,可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关月尧躺在被窝里,将双手枕在脑后,目光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霍去病关切地目光,与那张已经看熟了的脸浮现了出来。

    去病那么信任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甚至连穿越这样的事情也能如此平静地接受了,我真的应该为了一己私欲,继续欺瞒他吗?

    一口气闷在关月尧地心中,令她一整个晚上辗转反侧,始终也未能成眠。可即便是失眠了一晚,反反复复地权衡与思量,她也始终没能说服自己,鼓起勇气去向好友坦白。

    就这样不知不觉,天色渐亮,困意终于袭上了关月尧的心头。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可还没睡上多久,霍去病的声音却从门外响了起来。

    “阿尧,阿尧,快起来,别赖床啦,今天可是箭术的比试呢!”

    霍去病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虽然不能亲自下场,但是李敢今日能够展现出怎样的亮眼表现,又能取得怎样的成就,他依旧十分地期待。

    可话音落下已经过了许久,好友的卧室里仍是一片寂静,仿佛就没有人居住在其中一般。

    霍去病皱起了眉头,阿尧平日里也不是个喜欢赖床的性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推开了卧室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因为关着窗,卧室里的光线依旧昏暗,而卧室里静悄悄地。视线朦胧,床上隐约可辨着的是,锦被微微地鼓起,一看便是有人裹在了其中。

    霍去病笑了笑,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打算旧戏重演,一把掀开好友的被子。

    他走到了床边,俯下身去,却微微一愣。关月尧睡得很沉,眉头紧紧地锁着,似乎在梦里仍有着无穷无尽地烦心事。

    眼底下则挂着一个大大地黑眼圈,即便闭着眼,让人看在眼中也只觉得他此时说不出的憔悴。

    阿尧昨天晚上都在做些什么呢?霍去病忍不住好奇地想到,但也终究打消了掀他被子的打算,转而改为轻轻拍了拍关月尧,温声说道:“阿尧,快醒醒,该起床啦。”

    关月尧正睡得意识迷糊,眼睛酸酸涩涩地怎么也睁不开。她揉了揉眼睛,又晃了半天的神,这次看清了来人。

    “去病……”她轻轻唤道,语气却有些有气无力地,半点往日的活力也听不出来。

    “阿尧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没精打采的?”霍去病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关月尧。

    “去病,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假,我今天不太舒服,不想去校场了。”因为还未完全醒来,关月尧地话说得有些含糊。

    “是不是伤口不舒服?要不要我让阿娘给你请个巫师来瞧瞧?”霍去病闻言,心下确实一紧,手也下意识地抚上了关月尧的额头。

    还好,额头的温度是正常的,应该没有发烧吧。

    “好吧,我会和舅舅说一声替你告假的,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虽然稍稍放下了心,霍去病仍是不敢大意,想了想答应了关月尧地请求。

    其实依他的本心,这样的小伤若是伤在他自己身上,他并不会放在眼中。

    若是日后他麾下的士兵因为这点小伤告假,他也绝不会轻易答允。

    但那个人是关月尧,似乎就变得不太一般了。

    霍去病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护短的人,同样的一件事情,对象是自己人还是旁人,结果竟然有着天壤之别。

    这一点,一点都不像他那心思谨慎的小舅舅,也不想温柔本份的小姨。若要说起来,大抵更像天子一些吧。

    这就是关心则乱吗?霍去病看着好友虽然坐了起来,可双目仍是紧闭,一副随时都要倒下昏睡过去地模样,非但不感到生气,反而觉得有些滑稽与好笑。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扶着关月尧的后背,让他又躺了回去,最后甚至还轻轻将被子又掖回了他的肩膀处。

    这样一副懒散地模样,若是换作旁人,只怕自己早就拂袖而去了吧。

    真是不可思议,这世上竟然还有个人,不论他怎么荒唐,自己都没办法生他的气。霍去病想到这,认命地站了起来,离开了好友的卧室,匆匆用过了早餐,径自往校场而去。

    *

    待关月尧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再过不了多久,便是卫家用午膳的时候了。

    “关郎君醒啦?您是要先用些果子垫垫肚子,还是一会儿直接用午膳呢?”绿袖听见了动静走了进来,隔着纱帘笑着问道。

    “早上去病是来过了吗?”关月尧没有回答绿袖地话,而是语带着不确定地询问道。

    “是来过,不过在您卧室里听了大概一刻钟的事件就离开了。”

    关月尧听了绿袖地回禀,轻轻哦了一声便算做是回答。

    “原来早上不是梦啊……”关月尧用只有自己能够听清地声音小声地咕哝道。

    他打发走了绿袖,自己起身穿了衣裳,又洗漱了一番。本以为会十分悠闲地晌午,谁知却意外地空虚了起来。

    原来她早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都有另一个人伴在左右的生活,关月尧坐在院子里,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心不在焉地逗着脚边的老三。

    受了伤的胳膊暂时还不适宜舞刀弄枪,无所事事的时光开始变得无聊了起来。

    “不行,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关月尧忽然站了起来,回了屋中取了钱袋便朝着院外走去。

    “诶,卫郎君您去哪儿?”绿袖有些讶异地看着关月尧一副要出门的模样,开口询问道。

    “我出门散散心,你们不必准备我的午餐了。”关月尧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这句简短地话,便步履匆匆的走出了院子。

    *

    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安的大街上,连关月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走向何方,她的脑海里仍然被有关于霍去病的事情给塞满了。

    “呦,小郎君,您怎么来了,可要用点羊汤?”

    一声熟悉地招呼自耳边响起,关月尧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又走到了羊市。

    “老人家。”虽始终不知老人的名姓,但关月尧还是朝着他一揖。她的心中始终感念着自己落魄时,老者的接济,也将之后他曾与自己言说地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间。

    空气间满是炙羊肉地香气,她站在期间,也不免觉得嘴馋,没有多想,要了往常常吃的几样食物,便在桌边坐了下来。

    晌午的日头正盛,羊市里人来人往地十分热闹,关月尧自从认识了霍去病后,便已经很少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街市上,猛地看到这样的情形也觉得颇为新鲜,不由看得入了神。

    就这样混迹在人群里,那种因为好友不在身边而生出的寂寞之感,似乎渐渐冲淡了些许。

    到底还是孩子,即便是烦恼,也总是很容易地就被一些旁的事物牵走了注意力。

    此时的长安还远不是它最繁华时候地模样,但盛世的万千气象早已显露无疑,令居住在期间的居民无不感到自豪无比。

    “小郎君,今日怎地是一个人来的,您的那位朋友呢?”

    不知不觉,关月尧已经在这样羊肉摊上坐了许久的时间,食客渐渐稀少,摊主左右也无事,便来到了关月尧的身边,与之攀谈了起来。

    “我昨日不慎受了些伤,今日同上峰告了假,一个人在家中呆的无趣,便出来散散心了。”

    关月尧拉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包扎地漂亮的麻布,向老者解释道。

    看着慈眉善目地老者,关月尧忽然心头一动,自己的困惑,是否可以请这位老者替自己解答一二呢?

    她敦促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向着老者询问道:“老人家,我有一事不解,不知能够请您替我解惑?”

    “老朽不过比小郎君痴长些年岁罢了,解惑不敢当。不过您若是有何苦闷之处,说出来许是老朽能为您参详一二。”那老者听罢,笑着答道。

    “若是您有一个极要好的朋友,您无意之间向他隐瞒了一些事情,此事虽然无关紧要,但若是说出来或许你们就做不成朋友了,您会向他吐露实情吗?”关月尧眼带着希冀之色,看着老者,似乎期待着他能为自己做出决断一般。

    “老板,来一碗羊肉汤。”忽然,前头传来了一个略显老迈但颇有精神的声音。

    此时已过了饭点,客人十分难得,因此正在闲谈的两人不约而同都转过了头来。两人的谈话也因此被打断,老者朝着关月尧歉意一笑,起身去招呼起了来客。

    关月尧仍枯坐在座位上,等待着老者返身而回:“不知所瞒是怎样的事情?若此事并无损害友人之处,只是为了两人相处地更加谐和,老朽倒以为,不必事事苛求圆满。

    一切顺其自然便是,既是无伤大雅之事,又何必为此与友人生隙呢?”

    老者笑了笑,答道:“只要对友人的心是真的,瑕不掩瑜,老朽倒不觉得,这是该如何介意之事。”

    “哈哈哈正是此理,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大丈夫者,何必拘泥于小节?”

    关月尧听了老者的话,正自稍稍宽怀。忽然,他们的身后,那名陌生的食客出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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