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了府中,霍去病看了看好友此时的模样,灰头土脸地,因为上午骑马时跌了一跤,身上的衣物还有些脏。

    他知道,关月尧的卫生习惯与时人都有些不同,即便是此深秋时节,沐浴和洗头的频率依然十分的频繁。

    霍去病不过在关月尧的身上轻轻扫了一眼,便笑着道:“阿尧你今天怕是又要沐浴了吧,不过你今天胳膊不方便,不能沾水,我让绿袖她们来服侍你沐浴吧。”

    关月尧此时出了一身的汗,又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不少的尘土,也急着洗个澡痛快痛快呢。

    听了霍去病的前半句话正要点头,就听见了后半句话,吓得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过些许小伤而已,我自己就能搞定。”

    霍去病虽然不明白,好友为何对于被下人服侍着沐浴这件事如此地抗拒,但他一直以来也都是如此,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关月尧在另一个时空里所养成的习惯。

    他没有坚持,招手让婢女们准备好热水。又不放心地再次看了一眼好友那被包扎的结实的手臂,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了,但想要愈合也没有那么简单。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要不……我帮你?”霍去病的语气也有些犹豫,他长这么大从来都只有别人服侍他的份。

    即便在天子面前,他也只要乖乖做好他的天子门生,享受宫人们的侍奉就足够了。

    服侍别人的活儿,他还真是从来也没有做过。

    可是看着关月尧这副模样,他很怀疑,仅凭借他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NO!!!”关月尧被霍去病这一席话吓得彪了个英文单词,人也往后退了两步。

    “我真的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可千万别进来啊!”关月尧有些戒备地看着霍去病,再次坚定了否决了他的决意。

    自己一番好意,却被好友如此抗拒,霍去病不由红了脸,也没有心情细究关月尧刚刚冒出来地那个古怪音调是什么意思,有些羞恼地瞪着他。

    “那你自己洗吧!”他说罢,赌气似地转身急匆匆就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等回了屋中,他兀自坐在了书案前,拿起了前些时日天子赐下的竹简,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脑子里总是反反复复地浮现着关月尧有些惊慌失措,又有些戒备地看着自己的脸。

    霍去病觉得有些丢脸,要帮阿尧洗澡的话,不过脑子就冒了出来。

    这可真不像他,可也许也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在阿尧的面前,肆无忌惮习惯了罢。

    现在想来,他之所以脑子里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着实担心好友胳膊上的伤口。在这个医学发展还不如何发达的时代,一点小病小灾也可能轻易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霍去病在心中给自己找补,担心好友的伤情,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是阿尧不习惯被人看见身体罢了,又不是针对自己的,有什么好羞恼的呢?

    “对了,上次陛下赏赐的那瓶伤药在哪来着?”霍去病想通了,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旁的地方。

    他起身,唤来了婢女,要她们在关月尧洗好之前,先将等会儿换药需要的麻布与药膏准备好。

    *

    这一厢,霍去病的屋中正翻箱倒柜地找着一瓶御赐的伤药。另一厢,浴室里热气氤氲,却也静悄悄地,若是不细看,着实想不到那硕大的木桶里此时正泡着一个人。

    关月尧被裂天割破的那条胳膊此时正挂在桶臂上悬空着,没受伤的那只手则拿着一块帕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条受了伤的手臂。

    没有了衣服的遮掩,她这才发现不仅仅只是那一道伤口,浑身上下还有几处,大概是在地上打滚时操场的擦伤。

    当时并不觉得疼,如今沾了水,这些细小的伤口开始从膝盖上,从手肘处传来一阵阵地刺痛。

    不过常年习武,让关月尧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她也没有叫,只是在心中暗暗怀念着现代地喷雾创口贴,那玩意虽然刚喷上的时候钻心地疼,但一旦成了膜便也是真的防水,伤口愈合起来也快许多。

    处理完了伤口,关月尧将背靠在了桶臂上,感觉到温度始终的热水正在一点一点地涤荡掉因为激烈运动而带来的疲惫感。

    可是心中的负罪感,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掉的。不论出发点是什么,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隐瞒,她欺瞒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是不争的事实。

    关月尧再次想起了去病那关切地神色,以及被自己拒绝后的失望。

    自己辜负了好友发自真心的关怀,此时关月尧无比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不然索性和去病坦白算了,自己其实是女生这一点。

    关月尧开始在脑中开始盘算了起来,那点破官职丢了就丢了,她也不在乎。

    要是被去病当成骗子,再也不理自己了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刚才还蠢蠢欲动地心一下子又冷静了下来。

    浴室里静悄悄地,只有她一个人,光是想象霍去病一脸冷漠地对待自己,关月尧就觉得周身似乎比不是浸泡在温度得以的温水,而是在寒冬被置于冰冷的河流之中一般。

    不,不行,一定不能让去病知道我的真实性别。

    关月尧惊慌地想到,就算是违背自己的真实心意,饮鸩止渴似地继续这样的谎言,她也希望能够与霍去病维持如今这样的友谊。

    去病,对不起,作为朋友我没有对你坦诚以待。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有勇气,向你说出一直以来对你隐瞒的这件事情吧。

    关月尧想得出了神,直到洗澡水渐渐冷去,绿袖在屋外弹出脑袋问道:“关郎君,可要添水呀?”

    屋内传出一阵哗啦啦地水声:“不必了,我洗好了。”

    绿袖知道这位小郎君的怪癖,就连穿衣也不喜欢有人在身旁服侍,她习以为常,应了喏,再次退了出去。

    *

    关月尧走进霍去病的屋子时,霍去病正低头看着那卷方才还无心仔细琢磨地竹简。

    听见了响动,他抬起头来,看向门口,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关月尧。此时因为头发未干,他散着头发,一股股地热气正从他的脑袋上腾起。

    霍去病起身迎向了好友,却见此时,他的脸上并没有他见惯了的那种,看起来总是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没心没肺地笑容。

    阿尧不开心?这个念头冒了出来,让霍去病也有些诧异。不过洗个澡的功夫,究竟是何时惹得阿尧不快呢?

    “阿尧,你怎么了?可是伤口沾了水疼?”最后一丝不快与别扭散去,霍去病不由担忧了起来,他拉过好友的手,将他引到了内室。

    “这是陛下先前赐下的伤药,对于伤口愈合有奇效,你快过来把麻布解了,我给你上药。”霍去病指了指案上放着的一个制作精美的小金罐说道。

    关月尧心事重重,任由霍去病拉着坐了下来,直到伤口处感到了一阵舒服地清凉,她才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却是霍去病正手脚有些笨拙地拉着自己的手,大概是担心碰到伤口弄疼了自己,他的动作显得格外地小心翼翼。

    面对着好友毫无保留地关怀,关月尧地心一酸,刚刚才被自己压制住的,想要向好友坦白性别的冲动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却是霍去病发现了异状,抬起头来笑看着她问到:“怎么,是我弄疼你了吗?”

    关月尧摇了摇头,又犹豫了半晌这才试探般地问道:“去病,你会和女孩子做朋友吗?”

    “哈?”霍去病被关月尧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好友,却见他面上表情认真,并不似在开玩笑。

    “当然不会,和那些小娘子有什么聊什么?聊她们又做了几件新衣服,还是又打了几件新首饰?”大概是想到那个场面实在有些滑稽,霍去病绷不住笑了出来。

    “那要是就像我们这样相处呢?”关月尧却不为所动,接着追问道,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急切。

    “那也不成啊,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真有小娘子能像我们这样聊得来,难道她还能和我们一块儿上阵杀敌怎么地?”霍去病摆了摆手:“何况那些小娘子都娇贵地很,磕了碰了都要惹出好大的阵仗,相处起来太别扭了。”

    “哦。”关月尧轻轻低下了头,想要坦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阿尧,你到底怎么了,平白无故,问这样一个问题……”霍去病狐疑地打量着好友:“不会……你是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吧?”

    “你想哪去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关月尧急忙摆手否认道,却因为动作的幅度太大而扯到了伤口,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嗷,痛痛痛!”眼见地伤口又轻轻渗出了一点淡淡的血水,两个人再也无暇继续先前的话题,手忙脚乱地接着处理起了伤口。

    “诶,都让你老实点了,扯疼了吧,我看你还乱动不乱动!”霍去病瞪了一眼好友,可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地脸,更多教训地话还是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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