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怎么办?”

    三人有些沮丧地走出了房间,陈直看着霍去病仍是一副眉头紧锁地模样,情知不妙,可如今这般情形,要让他想,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

    “要不……别管他们了,我们自己先避开去,这些人我们已经提醒过了,他们自己不听劝,死了也是活该。”

    想起那日遭遇匈奴人时的有惊无险,陈直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先不急,此时也只是我的推测,做不得准。即便匈奴人真的来了,居庸关地形险要,向来易守难攻,匈奴人即便是来,十有八九也会绕过此地,直取沮阳。”

    霍去病虽然也因为李廷的拒绝心情有些低落,但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情,再次分析起了时局。

    “快些回屋子里,我记得先时陛下随行为我们准备了一副上谷郡的舆图,我们先好好看看,若是匈奴人要来偷袭,可能出现的方向再说吧。”

    陈直闻言,心底却十分的吃惊,也愈发清晰地感觉到,同为皇家的亲戚,天子对待两人近乎天差地别的态度。

    他心中有些失落,但这一次却似乎并没有如何的不满与讨厌。这些时日以来的相处,他亲眼目睹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倘若他是长辈,应该也会更喜欢霍去病这样的孩子吧……

    *

    时间紧迫,霍去病快步回到了屋子里,也懒待着等下人们去寻,自己动手与关月尧两人翻箱倒柜地在屋子里寻找着那副舆图。

    舆图在此时并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寻常玩意,相反,它珍贵非常。

    若非是深受皇帝信任的将军们,莫说是普通人,便是富贵之家私藏舆图,若被人检举也难逃问罪的下场。

    而霍去病手中这张舆图不仅绘制了清晰的地形与布防,最重要的,它是过了明路的。

    因此这张图并不如寻常的行李一般被归置在了一个又一个的箱笼里,而是被放在了霍去病随身携带的那些贵重行李之中。

    可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找了一阵子的时间,才在其中的一只匣子里找到了被小心盛放在其中的舆图。

    虽然也在军中历练了一段时间,可说起来这还是陈直第一次看到舆图,他有些看不懂,只能站在一旁听着霍去病与关月尧拿着舆图在一些走向奇怪的线条上指指点点地做着讨论。

    “居庸关之前尚有数里狭长的山道,我们在送舅舅出关之时便已经走过,那样的绝险之地,匈奴人又不善步兵作战,若是贸然率兵攻打,恐怕非是明智之举。”

    霍去病的手指划过了地图,在标注着居庸关的位置轻轻点了点,似乎是在思考,若自己是匈奴人的首领,会选择怎样的行进路线。

    “那个前些日子被屠戮的山村!”关月尧忽然说道:“匈奴人既然能够到哪里,村民们想必也要到周围的郡县置换各种日常用品,不如我们去问问,可是有什么小道通往沮阳之类的城镇?”

    关月尧的话提醒了霍去病,他急忙命人去请来了尚且被安置在关内的几名村民,想要从他们的口中问出一些有用的情报来。

    即便没有那样的道路,这些长久居住在此地的本地人,总该比他们更加的了解左近的情况。

    不多时,山民便被请了过来,仍是那位最年长的男人,想来应也是先前村中较为有威信之人。

    在前几日的那场劫掠之中,男人的一家老小除了他自己与一个年纪稍长的儿子大概是匈奴人打算掠去做奴隶外,其余的人都惨遭了杀害。

    此时他脸上的戚容未退,一副无精打采,神情恍惚地模样,关月尧有些不忍地垂下了眼帘。

    “几位军爷不知找小老儿,是有何事垂询?”语气也显得无精打采地,仿佛在短短地几日之内,便苍老了许多。

    “我且问你,从你们村庄,到左右邻近的城镇,可有连通的小道?不拘是官道还是寻常你们山民自己开的羊肠小径,你都一五一十与我说来。”

    霍去病没有功夫去照顾男人此时已经濒临崩溃地情绪,语气有些焦急地催问道。

    “自然是有的,村里有一条道可直通六十里外沮阳城,也不难找,往来商贾也常走此道。”

    听了男人的回话,霍去病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那个念头消逝的速度快极了,可好在霍去病抓住了他。

    一些这几日来始终困扰着他的问题,似乎也在那个男人说出此话的一瞬间,迎刃而解。

    霍去病腾地一下便从坐着的榻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男人的身前。单看身量,霍去病此时的身高自然不及业已成年的男人。

    可不知为何,此时看去,却总觉得那男人要矮了一截。

    “你说什么!许多往来的商贾也都知道那条道!”霍去病问时,因为太过惊讶,不由地伸手用力钳住了男人的肩膀。

    男人双腿一软,当即便跪在了他的面前。

    “小人……小人也不清楚啊,只是先前村中时常有路过客商借宿,村里的人也都因此得了许多的好处,日子好过了许多。”

    “所以那样一个地处偏僻的小山村,匈奴人却能知道你们的所在!什么好处,你们从那些私自贩运货品与匈奴人交易的黑市商人处得来的好处,可有你们亲人的性命重要?!”

    房间里静悄悄地,唯有霍去病带着怒意地训斥之声回荡在期间。

    “这……也不一定是黑市商人吧?”

    就连关月尧也被霍去病突然起来地怒气所摄,说起话来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地。

    “阿尧,你有所不知,若是正经的行商要往边境关市贸易,必须要有朝廷所出具的符繻、棨信方可成行,且有坦直地驰道为其所驱。

    若如此人所言,那些商贾往来塞外关内,却又偏离驰道,若非是没有出关文书的私贩,还能是什么人!”

    霍去病的一席话,说得关月尧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如今最近要的事,确实不知匈奴人是否可能从这个尚未被官府所知悉的缺口处偷袭沮阳。

    那男人此时听懂了霍去病的话,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再也不顾在贵人前需要遵守的礼仪,趴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先别哭了,你告诉,那条道在何处,如何走!”霍去病却没有时间耽搁在让这个男人宣泄自己的情绪上,他伸手一拽,揪起男人的前襟,急急地命令道。

    可那男人情绪早已彻底失了控,哪里还有心情去理会霍去病的话。只是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着什么,若是集中精神去听,许是还能听清其中的几句话。

    “本以为可以赚些小钱补贴家用,谁承想,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

    *

    几个人在屋中好一阵地折腾,终于从男人的口中问出了那条小道的具体位置,霍去病将其小心誊在了布帛之上,脚步匆忙地便再次出了门。

    他要将这件事禀报给李廷,边境之上有一条不在朝廷掌控之内,却能供匈奴人来去自如的小道,此时非同小可,想必即便是李廷也不能坐视不理。

    霍去病越想越觉得兹事体大,不敢有片刻地耽搁,脚底更是有如生了风一般,令随后才跟上来的关月尧好一通猛追。

    可事情却并未如霍去病所预料的那般,又或者,要比他所预料的那般更加严峻得多。

    两个人闷头赶着路,却在半道上与同样行色匆匆的李廷撞了个满怀。

    “李尉使留步,我有要事禀报!”霍去病急忙拦住正与往外走去的李廷,大声说道。

    可谁知李廷却只是一脸冷峻之色地看了一眼霍去病,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丢下了一句:“吾尚有要事在身,霍郎中若有急事,稍好再告知于我不迟。”

    说话地功夫,已经随着他的属官一块儿,行出了老远地距离。

    “这是怎么了?”关月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李廷等人离去的背影,不解道。

    “恐怕是情况有变,你看周围士兵越来越多,都在往城墙上聚……”霍去病话才说道一半,已是脸色大变。

    “是烽燧!前面的烽火台被点燃了!有敌情!”话到最后,霍去病的语调已经被拔高了许多。

    关月尧顺着霍去病手指地方向看去,远处高高耸立的烽火台上被人所燃起地烽燧显得格外刺眼夺目。

    那火焰随着烽火台,一个连着一个被一一地点燃,火光映在天空中,几乎要将整个天空都烧了去。

    本该安静祥和的要塞里,此时也变得格外“热闹”了起来,两个少年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期间,眼看着排列成队的士兵们迈着整齐划一地部分,小跑着从他们的身边路过。

    吆喝声,披甲声,兵器的碰撞声,马匹地嘶鸣声,仿佛所有的声音汇进了一条庞杂的河流之中,又流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霍去病,关月尧,怎么回事,军营里怎么忽然这么热闹,是你们说动李廷了吗?”陈直的声音在此时也汇入了进来,穿着一身华美锦袍的少年正努力地穿过来来去去地人群,向着两人跑来。

    “是战争,战争要来了。”

    站在好友的身边,关月尧听到他呐呐低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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