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一见三人的神色,便猜到事有蹊跷,心下暗道糟糕。

    人是他带出来的,何况天下谁人不知卫家与陈家向来有些嫌隙,若是此时陈直出了意外,他又该如何为自己,为卫家剖白?

    “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速速报来!“说话之间,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面上已经带出了焦急之色。

    “卫将军且先别急,听我分说。先前匈奴人来袭,因为关中箭矢不足,霍郎中与关郎中想出了将箭头侵入油中制成火箭的法子。

    但当时营中就连箭矢尚且不足,又哪里来充足的灯油,陈郎中自告奋勇,带了家丁与几名士兵去往沮阳城中采购油料,至今未归。”

    李廷见卫青面色不虞,不敢怠慢,急忙答道。

    “他几时走的?”卫青却急着追问道。

    “算起来走了也有四五个时辰了……”李廷在心中略算了算,还没回忆清楚,卫青却已经坐不住了。

    “四五个时辰……”

    卫青在心中估算着,从居庸关到沮阳城的距离,若是跑马疾驰大半个时辰大约便能到的,在加上在城中收购灯油消耗的时间,返回时若要运送灯油,速度肯定不及去时。

    四五个时辰,说短不短,但说长若是收购并不顺利又或是在路上耽搁了些许时间,似乎也还说得过去。

    他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但卫青行事向来谨慎,想到陈直迟迟未归,终是有些放心不下,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派了一队人马,外出沿着自居庸关到沮阳城的驰道,一路搜索了过去。

    关月尧看着大人们脸上颇有几分紧张地神色,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她有心想要随着众人一块儿去寻找陈直,可才经历了一场战役,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如今一坐下去便觉得起身不得,摊坐在了那,再一转眼看,却见好友表面上面色如常,可身体却颇有些紧绷,就像是硬撑着要保持贵族完美无瑕地仪态似的。

    关月尧看的出来,卫青自然也瞧得清楚,他看着外甥如此,心下亦是心疼不已,见状随意寻了个借口,便将两人打发回了居住的院落里。

    *

    两人进了院子,谁也不曾多说一句话却十分有默契地快步朝着霍去病的屋子奔去,随后不约而同地倒在了霍去病的床榻之上,再也懒得动弹一下。

    “嘶!可算能躺下了,哎呦!疼疼疼,去病你别压我胳膊,酸死我了……”

    霍去病听罢翻身,换来了好友一身惨呼,他一惊,急忙收回了手,转身想要去看好友可是被自己压到了伤处。

    可一转身,却见好友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就仿佛是睡过去了一般。

    不会吧……这才几息的功夫,这就睡着了?霍去病有些吃不准,却不知怎地看到好友这副模样,玩心忽起,伸出了手指,在好友的脸蛋上戳了戳。

    稍显幼稚地举动,与霍去病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沉稳实在是有如判若两人。

    手指间传来了一阵柔软且温暖的感觉。阿尧的脸蛋,手感可真是不错,霍去病想着,心中虽有些心虚,可偏偏又觉得颇为有趣。

    他将手指抬了起来,在空气中略一停顿,像是犹豫了片刻后,朝着关月尧的脸颊再次戳了下去。

    “你怎么戳起来还没完没了了!”就在他的指尖再次碰触到好友脸颊的一刹那,关月尧猛地睁开了眼睛,瞪向了霍去病。

    霍去病被他一吓,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你在装睡!”霍去病顿时大窘,脸涨得通红,可面上犹自不肯认输,也瞪了回去。

    “谁装睡了,我是在闭目养神!”关月尧说着从榻上坐了起来,不甘示弱地伸出手,也戳向了霍去病。

    可她戳的并不是霍去病的脸颊,而是他腰间地痒痒肉。

    “哈哈哈!不许碰我哪里!”霍去病一边躲闪,一边回击,很快两个人就在榻上滚作了一团。

    关月尧本想与好友大战个三百回合,可才闹了没多久,两个人就觉得体力不支,又各自躺了回去。

    两名少年肩并着肩,躺在一处,又默契了侧头看着对方,自己所珍视的人,此时就这样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己的身侧。

    那种劫后余生地幸福感,一刹那便盈满了心间。

    “阿尧……你还害怕吗?害怕杀人?”霍去病看着面露微笑地好友,不然问道。

    关月尧闻言一怔,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好友地问题,而是静下心来,想了想。

    “我不怕,战场上心慈手软,最后被伤害的就是自己还有战友。比起杀人,我更害怕你被人所伤。”关月尧看着身边的好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何况我知道,我并没有滥杀无辜,我们也只是为了守卫家国。作为军人,不管是我们,还是那些匈奴士兵,应该都已经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心理准备。既然已经成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局面,我们总是该为这自己打算的。”

    关月尧说着,想起了在战场上见到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匈奴少年。

    也不知什么时候,也许是下一次走上战场,那样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活着去病了。

    “可是我还是无法喜欢战场,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呢?就为了那些上位者的野心,却要牺牲这么多性命……”

    若是没有战争,她和去病就不用经历这些事情,可以无忧无忧的长大。

    她仍会坚持习武,以后做一名惩恶扬善的刀客。穿越回了古代,说不定真能如电视剧里演的那般,成为一代大侠。

    “去病,如果不做将军,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关月尧忽然好奇了起来,去病会有别的梦想吗?

    “不做将军?”霍去病听了好友的提问,沉思了片刻,却觉得脑海里空空地,似乎除了为大汉开疆拓土,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令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了。

    “还真没有了,我就喜欢舞刀弄枪,行军打仗,朝堂上地那些弯弯绕绕,虚为委蛇,实在无趣。文人骚客,舞文弄墨,我也并不擅长。

    在家中做一个整日里只知道享乐的二世祖,更不是我志向所在。想来想去,还是军旅最适合我了。”

    “那要是,以后没有战事了呢?”关月尧仍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

    “若是天下太平无事,那我就去四处看一看,你不是说过吗,那个世界上最高的珠穆朗玛峰。若像你所说的,世界如此广博,那可着实是令人期待!”

    说到这,霍去病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由好奇地问道:“你说,我们若是这样一直朝着一个方向,会不会就走到世界的尽头去?”

    “当然不会,我们生活在地球上,地球是个球体,你朝着一个方向走,最终只会回到你出发的地方。”关月尧一听,又有展示自己那浅薄地地理知识的机会,哪里还忍得住,又得意洋洋地说了起来。

    “这世界上可不止只有珠穆朗峰一处有意思的地方,天南海北的,四处都是不一般的景色。若是到那时候,我们有钱又有闲,天大地大,尽可去得。

    我们先把国内游个遍,然后再来个环球旅行,肯定很有意思!”

    说起对未来的妄想,一身的疲惫似乎也被抛诸了脑后,关月尧兴致勃勃地,与霍去病说起了那些她从电视里,网络上看来的,世界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

    然而关月尧口中的世界,与霍去病脑海中所接受的,汉朝人所相信的世界观,实在是天差地别。以至于让他有了,关月尧口中地世界到底是不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的疑问。

    可好友口中那些关于汉代以及之前朝代的概念,似乎又与自己所知道的相差无几。

    世界真的是这样的吗?霍去病仍有些迟疑,若真如阿尧所说,日后大汉真的彻底战胜了匈奴,天下太平无事,如他这样的武士也得了空闲,他可一定要亲自去瞧一瞧不可。

    霍去病想得出了神,没有留意到身边的好友大抵是累极了,说着话,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霍去病有些无奈,起身将被褥扯了出来,盖在了好友的身上。

    *

    关月尧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院子外一阵喧闹之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室内一片昏暗,竟是已经入了夜,屋外吵吵嚷嚷着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动想要起身去查探情况,却发现身旁好友仍睡的昏昏沉沉。

    关月尧下意识想要摇醒好友一块儿出去瞧个热闹,可一看黑暗之中,霍去病睡得如此安详,又想起先前的担惊受怕与苦战。

    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一番吧,我去看了热闹等去病醒了再告诉他便是了。

    关月尧想着,轻手轻脚起了身下了床,又悄悄离开了屋子。

    一打开屋门,那阵动静越发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边,而骚乱地中心,正是陈直所在的院子里。

    难道是陈直回来了吗?关月尧想着,小跑了两步,朝着陈直的院子里走去。

    哭爹喊娘的声音一阵大似一阵,让关月尧心中那股不祥地预感越发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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