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醒来时,内力罕见地充盈,寒意与疼痛都褪去了,好像东海之战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恍惚之后,他失望地发现自己仍旧气海碎裂,这外来的扬州慢储存不了多久,虽然目前足以稳稳压制碧茶,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他还来不及想这世上为何有其他人会扬州慢,就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换了——是套书院学子常穿的那种广袖长袍,麻布的,还不太合身。

    他惊呆了,意识前所未有地清醒——

    昨晚的那位姑娘,竟然不是幻觉!!!

    而他居然靠在陌生姑娘怀里睡了一整夜!!!

    李相夷大惊失色,连忙一翻身从床上下来。

    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大多上过药,胸腹的刀口还有绷带,之前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消失了,只剩下丝丝凉意。

    一时间,他的脖子、脸、耳垂全都泛红,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

    这让他怎么……???

    昨夜以为她是幻觉,推拒无用。

    可虽说是姑娘主动,他却不能无视对方搭上了女子最重要的清誉,只是为了给自己疗伤。

    何况这姑娘多半脑子不好,保不齐是什么相思病之类。

    他真是……

    不是,这到底算是谁被轻薄了,又算是谁趁人之危??

    叶灼累得手都抬不起来,被他这么一挣便软软往墙上靠去。

    “你醒了啊。”她忙到后半夜,然后又补了一些内力给他,此刻困得要命,只能虚虚抬眼,“好点了吗?”

    “对不住,在下昨夜神志不清,唐突了姑娘。”

    李相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心里仍念着阿娩,给不了旁人回应。

    何况他现在命不久矣,也不该拖累人家姑娘,昨夜又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若他还是四顾门主,必然要重金酬谢,再许以“将来姑娘有任何事,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承诺——李相夷的承诺可是很值钱的。

    可如今他一无所有,连剑都握不住了,只能给她一个轻飘飘的道歉。

    叶灼见他这般客气疏离,还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但随即又打起精神坐起来,“你去过普渡寺了吧?无了方丈怎么说?”

    李相夷知道她昨夜大概把自己的情况探得很清楚了,武林中人就算不专门习医术,对经脉气海的损伤也是敏锐非常。

    “你应该都知道了,我武功尽废,也不再是四顾门主,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他索性坦诚,希望她知难而退。

    “我知道,你三经受损虽不可逆,但只好好好养两年,绝不会留下影响行动的后遗症,只是日后少提剑而已。”

    “悲风白杨的残余内力也已经化去了,不会有损心脉的。”

    “只是碧茶之毒呢?如果我一直帮你压着,还能坚持多久?”

    “你听不明白吗?”他突然觉得满腔恨意涌上心头,“我已经不是李相夷了,也不打算当个废人苟活于世——”

    她越是口口声声要陪他,越是让他想起从前可笑的山盟海誓,只想冷漠甚至恶毒的拒绝。

    “这江湖永远不缺传奇,姑娘尽早换个人吧。”

    “你觉得,我是看上你少年剑神、四顾门主的身份?”叶灼不解地偏头看他。

    他是故意在拿话激她吗?

    我们相遇的时候……你也是什么都没有啊。

    李相夷一怔。

    不然呢?

    他们素不相识,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非亲非故便毫无顾忌地扒他的衣服,还没有防备地睡在他身边,丝毫不珍惜自己的名节——可她如何能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他见过太多想要攀附他的姑娘了。毕竟世间男子三妻四妾并不少见,不少江湖人都相信四顾门主会娶不止一个老婆,甚至作出许多让阿娩不开心的事来。

    他也听闻过不少大家闺秀心慕于他,却不敢直言。红绸剑舞、梅苑折花、胭脂为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从流言里拼凑出他的样子然后顾自爱上,能撑过几时?

    今日关于他的传言是绝世剑神、风流倜傥,便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明日变作目中无人、死得其所,又有几人会为他说句话呢?

    就算我现在虎落平阳,也不是可以任人捡起来试一试,不行再丢掉的。

    想到这里他隐隐有些不快,话也不由得说重了些。

    “何况我有婚约在身,姑娘自重。”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那一刻,他确实因为不忿生出了刺她一下的念头,可说到底,他有何立场说别人姑娘不矜持?

    此刻连阿娩都不曾想过要找他,她却在放下身段伺候他,至少……他也不该在此时出言中伤这个唯一关心他的人。

    何况不管他领不领情,这恩他都已经受了。

    他想开口说声对不起,嗫喏了两秒,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李相夷本来就是个自我又傲慢的人,他既能不假思索地说出口,道歉又有何意义。若不是那日跟师兄意气之争……

    她现在就气走……那不是更好吗。

    可她的反应跟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先是瞪大了眼睛:“什么??”

    然后怔愣半晌,呆呆道:“不是……你跟谁的婚约呀?”

    “……”

    李相夷委实有些说不出口。

    真是报应。

    他给阿娩下过聘礼,但此事罕有人知,而且礼节走到一般就中断了。眼下阿娩要跟他分开,若不是他忽然出了事,就该走退亲的流程。

    所以他根本不算是跟阿娩有婚约,这么说倒让人误会阿娩的清白了。

    “你从来不上街的吗?”李相夷皱着眉头,“我与乔姑娘……”

    “婉娩姐姐?”叶灼简直惊呆了,半晌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什么毒?还能让人产生如此离谱的幻觉?”

    李相夷:“……”

    究竟是谁产生离谱的幻觉。

    “那我们不纠结这件事了好吗?”叶灼理了理思绪,“你现在又不打算即刻回去成婚,有没有婚约跟我也没有关系。当务之急我们先吃早饭,然后考虑一下怎么解你的毒。”

    “而且你既然没事,总该回云隐山一趟——否则你师父师娘若从旁人口中得知你的死讯,该多伤心呐。”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前一个话题,自顾自开始安排他的行程。

    “还有,角丽谯那,或许可以从笛飞声下手……要是实在太难搞,我也可以直接把药魔抓过来。”她认真起来有种逼人的气势,“就算他没有解药,拿着碧茶的配方去找其他神医也会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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