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立用手向她示意先不要多问,一步一拐十分艰难地走到一张床上趴着,才大叫起来:“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找到合适的地方,缓慢趴下,全都只顾喊着“哎哟哎哟”,也没个人有空回答她的疑问。

    伍永和见他们个个都知道趴着,没人坐着或躺着,猜到是屁股出了事,才会这么喊疼。昨天晚上大家还聚在一块儿烤火聊天呢,怎么一夜之间他们就成了这副鬼样子?难不成夜色太黑走路不留意全都掉进坑里去了,还通通是屁股着地?

    她放下手中的活,又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大立皱着脸,伸出一只手指来颤颤巍巍地指向一个人,“你问他,都是他惹的祸!”

    她顺着张大立指的方向看去,是昨天聊天中话最多的那个士兵。

    他撑着腰部,也疼得不行,说:“怎么又是我惹的祸?难道只有我说,你们没说?你们没听?你们还听得起劲呢!”

    张大立说:“要不是你个淫贼色心太过,按耐不住寂寞,定要聊那什么湖州名妓,咱们这群人会被王统领责罚吗?”

    伍永和讶异,“是王统领打的你们么?”

    另一人说:“可不是嘛,就因为昨天咱们坐一起闲聊,也不知是谁那么多事,跑到王统领那去告了一状,王统领得知这事以后,将昨夜参与的人通通杖打了十个板子!说军营乃军事重地,禁止谈论营外一切莺歌燕舞之事,影响军心士气!”

    原来如此,伍永和有些担忧,昨晚她也在场,不会连她也要一同被责罚吧?可他们都已经被杖责完毕了,难道还会叫她过去另外单独行刑吗?这王竹君,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开始处罚别人了,许是心中不平衡找借口拿别人出气也说不定。

    连自己阵营的人都如此严格肃谨,何况她这个身在敌营的外人?以后还得多留心才是,否则一步不当又遭祸头了。

    那话多的士兵受了责罚又被众人责备,难免委屈,说道:“咱们平日里没事也都这么聚在一处瞎聊的嘛,也没见有人责罚呀!哪知道这次会传到王统领的耳朵里,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要杖责吗?”

    “你还说!”张大立气得朝他瞪眼,又腾不出多余的劲过去揍他,“还想让王统领听见连我们一块叫过去再来十个板子?你要不服气自己到他那领罚去,别牵扯上我们来!”

    伍永和在一旁劝解:“大家别吵了,我给你们拿点药涂抹一下。”说着将药库中的五灵脂、乳香、没药取出来,再用油调和,分到他们各人手里,又说:“大家解下裤子来,我给你们上药,这药可以活血散瘀,多涂几次很快就会好的!”

    一群大男人听她这么说,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脸比那刚挨板子的屁股还红,谁也不愿意先脱裤子。

    她看他们都不动手,也不作声,只顾着面红耳赤,一开始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定神想了想,才知道他们是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脱裤子,更不好意思让她亲手去给他们的屁股涂抹揉搓。

    伍永和一见病患受苦受难便心急如焚,差点都忘了自己是个女子,与男子之间还横着“男女有别”这个大山呢!况且他们此刻的伤势也不足以让她抛下道德廉耻去紧急救治,也罢,把药交到他们手里即可。

    张大立难为情地笑了笑说:“多谢伍姑娘,咱们就是想来找你拿点药擦擦,不必脏了你的手,咱们自个儿涂抹就行!”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

    她笑着点了点头,“那你们就在这上药吧,我先出去一下!”说完,她走出营帐,想去井边打点水来用,于是端着盆,往水井那边走去。

    到了水井边,她放下盆,挽起袖子,预备提绳子打水,刚弯下腰,忽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捂着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手已经被人牢牢锁住,无法动弹!

    她情急之下欲大声呼喊,无奈嘴已被那只来路不明的大手捂得严严实实,半声也出不得!慌张之中看见是两个陌生男子钳住自己,把她往一个方向带去。

    她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开,两个男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控制得如掌中之蚁一般,要往地狱便往地狱去,她没得选择。

    守卫森严的军营里怎么会有掳人的猖狂之事?伍永和突然想到,他们定是王竹君派来的人,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轮到她受罚了吗?受罚便受罚,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地来突袭人呢?

    在她一顿胡思乱想之际,她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由一条隐秘的小道穿过一堆营帐,再从一个没什么人路过的营帐穿到另一个,最后来到一个帐篷内,内室陈设华丽,花香袭人,这是谁的营帐这样富丽雅致?

    那两个男子随即放开了伍永和,说道:“伍姑娘请稍后!”

    天下谁人被掳劫了还稍后着贼人?真是荒谬!她正想发怒,外边突然进来一个人,霎时便忘了燃起的怒气。

    那人见她既有怒意又有惊疑,那千变万化的神情实在太惹人发笑,他克制住情绪,朝座塌上走去,倒了一杯茶,说:“伍姑娘喜欢喝普洱茶吗?”

    伍永和看着他那虚浮做势的模样,不觉心生警惕,又看向外边站岗的人,恐怕也无法即刻逃跑,既然如此,倒不如问问他的真正目的。于是开口问道:“瑄郡王,不知把我抓过来,意欲为何?”

    瑄郡王转过身来,面容带着浅笑说:“伍姑娘,抱歉了,本想客客气气地请你过来,想到你未必答应,还会被别人发现告密,只好用此等粗莽方式将你请来了。”

    他这样拥有高贵身份和傲慢气度的人,当然不是专请她过来喝茶聊天的,那耍阴谋的心思尽写脸上了。

    她微微行了个礼,“我与瑄郡王之间并未存在可聊的事情,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吧!”

    瑄郡王悠闲地坐塌上,拿起茶水来饮一口,缓缓说道:“莫急,我虽然未经你意愿强行将你带到这,是出于无法,若有得罪还望包涵,待你听我说完话,自然放你回去,我绝不强留,如何?”

    就听听他说的什么鬼话,再走不迟,她这么决定下来,才说:“瑄郡王有什么就请直说吧!”

    他开门见山地说:“我记得你曾说过想往京城去参加医学会考?”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事,但防备一些总没错,于是说:“之前确实有这个打算,现在……现在的我早已抛却此执念了。”

    他明知故问,笑里藏刀似的,“这是为什么?”

    “如今身困此地,能够平安无事返回家乡已经是奢望,哪里还有进京赴试的妄想。”

    “只有你一人之力当然是妄想,可若有我的帮忙那倒是不难。”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怎会真心帮她?没有油吃的老鼠不会费劲上灯台,她不会感到庆幸,只会将警惕心提得更高了些。“瑄郡王有心相助,我自当感激不尽,只是民生小事不敢劳动大驾,多谢瑄郡王挂念!”

    他突然笑着站了起来,“你还没听我要怎么帮你,就急着婉拒,看来你对我的戒心倒是十足十!”

    “民女不敢。”

    “既然你如此直接,那我也就直说了吧!”他边说边朝她走去,“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自然也会给予你回报,怎么样?”

    她不想惹事生非,在如今这种动荡不安的时局里只想安然度日,“瑄郡王人力财力皆在我之上,想做什么不能呢?我不过一介布衣平民,恐不能担当您的重任!”

    话说到这,瑄郡王开始没有了耐心,脸上原本的虚假笑容也渐渐褪去,随之挂上的是那熟悉的尖刻面容。“前几日,你与王竹君在城外山脚下一户农家里都做了什么?”

    伍永和震惊!他怎会知道?

    他看着她那惊疑的神情便已确认消息准确无误,“你们违背村妇意愿,强行打下胎儿,逼得人家要自尽,这件事如果让父王知道了,这个罪名恐怕比之前他那擅作主张的罪行还要严重得多吧!”

    她心慌意乱,这么隐蔽的事,只有她和王竹君两人才知道,并未曾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瑄郡王,他到底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呢?她极力掩饰自己紧张的神色,说道:“瑄郡王想必消息不灵通,才会有所误会,我们不过是在救人,又何错之有呢?”

    “旨在救人也好,害人也罢,马家一家人的确因你们而万念俱灰,那孕妇伤心绝望要自尽是事实,父王向来以严厉刑罚立军,对这种泯丧人伦的事是决不会轻易放过的,只要我去告发你们,你和他都在劫难逃!”

    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了,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被人抓住了把柄她无从选择,只好说:“瑄郡王想让我做什么呢?”

    他露出狡猾的笑来,“其实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从来也不是我要对付的那一个,若向父王告发这件事,不仅王竹君会受罚,连带你也逃不过。但如果你去向父王说明,王竹君带你来军营,表面上是协助战士救助伤员,实则是强占你的身子,挂羊头卖狗肉,让你在军营里伺候他。而我会在一旁替你说话,向父王求情,说你是被他胁迫并非自愿,到时父王便不会责难于你,如何?”

    呵,好一个卑鄙奸计!她看着他,难得他有这么完备详细的计划来陷害王竹君,想是费了好大一番脑力了!

    “你是让我帮你去设计坑害王统领。”

    “只要你答应,我便不会向父王告发马家的事,事后还会给你五百两银子和一匹快马,有我的令牌,城门守卫无人敢拦你,你可以一路往北进京,想去考试也行,想往南回家去也行,你从此便自由了!”

    真是好大一个诱惑!她不答应,她和王竹君一起跳入悬崖。她若答应,王竹君自己去跳悬崖。她还能拿着钱和好马,拍拍屁股离开这个地方,潇洒地向自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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