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属下们……属下们心系战场,一时疏于自身伤势的照顾,也许是伤口不小心碰了水,才会加重,望殿下恕罪!”

    鲁王哼了一声,“你们不好好顾及伤势,出了问题就吵嚷着怪罪别人,日后军队里出了差错也是要像今日这般一味地推卸责任么?”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求殿下降罪!”几个士兵带着伤却连连磕头求饶。

    瑄郡王见此不得不站出来帮腔,毕竟是自己的人,“父王,他们虽然有罪,但因伤势一时头脑不清也是人之常情,念在他们都是在战场受的伤,望父王不要怪罪!”

    “虽是这样,但军营乃军事重地,不该纵容你们这种轻佻肤浅的行事态度,今日既然瑄郡王肯求情,又有伤势在身,本王便不再苛责,就每人罚军俸一个月,若再有行事轻浮之处,必严惩不贷!”

    伤兵们磕头谢恩过后,被抬了出去。

    鲁王这时又将注意力转到张处尧身上,“张处尧大夫。”

    张处尧犹如被猫点名的耗子,惊地往地上一跪,“小,小民在!”

    “你认为刚刚伍大夫所说,是否有理?”

    “小民……小民……”他冷汗直流,目光在瑄郡王和鲁王之间徘徊。

    鲁王对他这副猥琐姿态微有愠怒,“有理既有理,无理既无理,你支吾含糊不清的是做什么?”

    他吓得四肢颤抖,“回殿下,伍大夫所说合情合理!”

    “既然合情合理,你为何诬告她利用旋覆花之叶给将士下毒?”

    “小民愚鲁,小民学识浅薄!未细究将士们的伤势便莽撞前来禀告,差点冤枉了伍大夫,殿下恕罪啊!”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你的学识浅薄,差点让本王失去一个能干的大夫,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民一心只记挂为伤患诊治,一时情急才犯了错,望殿下念在小民日日劳苦的份上,饶了小民一命吧!”

    瑄郡王在一旁心慌,担心这胆小怕事的家伙将自己牵扯进去,只能再次冒险开口求情,“父王……”

    鲁王挥手打断他,“不必说了,本王自有分数。”又说:“张处尧,你学艺不精,又草率诬告同行,本该将你重打五十大板再驱逐出军营,但念在你这些时日的功劳,本王不忍重则,就打二十大板略作警告吧!”

    “谢殿下,谢殿下!”张处尧即刻被带下去受刑。

    伍永和明白,军中用人紧张,鲁王不会随意重罚张处尧,打板子虽疼,但不影响他继续为伤兵诊治。

    她再次叩头,“谢鲁王替民女平反昭雪,鲁王圣明!”说完用袖子擦了擦滴下来的眼泪。

    鲁王最看不惯这种淌眼抹泪的人,鄙视地说道:“你虽医识熟络,却为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想来日后也难委重任!”

    她语声低微,“殿下恕罪,民女不是吓哭的,只是感伤自己命苦!”

    “哦?你把在我军中做事归咎于命苦?”

    “民女不敢,自从被邀至军营行医,受到重用,可以一展所学之术,本是倍感骄傲,可待的时间长了,才知道原来军规清明的地方也会有龌龊之事暗存,令民女心灰!”

    瑄郡王怕她过度纠缠,气急道:“大胆刁民,竟敢辱骂我军龌龊!父王英明,为你洗刷冤屈,你不知感恩,反倒得寸进尺,实在刁泼!”

    伍永和用勇敢坚毅地目光瞪着他说:“瑄郡王,我对你已步步退让,为何你还是紧紧相逼?”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可怜我一个小小女子,离开家乡,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只为行医救伤,瑄郡王为何总要逼迫我呢?”眼含热泪。

    瑄郡王呵斥,“我何时逼迫过你?父王在上,你莫血口喷人!”

    “正因鲁王在上,我才敢将心中委屈道出!”

    鲁王问道:“你受的冤枉本王刚才已经做了处置,为何还谈委屈?”

    “殿下,事到如今,民女不得不说道自己的可怜之处!瑄郡王今日的举动,并不是为了军中将士的性命考虑,只是为针对民女才故意陷害!”

    鲁王并不像一旁的瑄郡王那般跳脚,只平静问:“瑄郡王与你无冤无仇,他为何要针对你?”

    伍永和抽泣着,“前些日子,瑄郡王把民女抓到他的营帐里,威逼利诱地要民女夜夜陪伴服侍他!”

    瑄郡王气急败坏,“你,你胡说什么?!”

    鲁王面色微变,脸孔立马沉了下去,“真有此事?”

    “民女不敢欺瞒,瑄郡王说军中寂寞,闲来无事,正好有民女可以陪伴左右,打发寂寥时光。民女不依,他就强迫拉扯,羞辱民女,好在民女伶俐,伺机逃了出去,才没有受辱!否则……否则日后怎么做人?”她说完便捂着脸,凄惨地哭了出来。

    瑄郡王脸都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嘴巴也歪了,手也止不住地抖了起来,“伍永和!你你,你胡说八道!”

    鲁王语气里夹着严厉,缓缓责问道:“云震,伍永和说的是否属实?”

    “父王,你别听这刁民信口雌黄,儿臣,儿臣并未羞辱过她!”

    伍永和趁势加码,“正因为我不肯屈服于他,他就记恨在心,宁可毁了我的医途,也不要我好过,日日想着抓我的把柄,有一点错处就大肆渲染,恨不得把我逼下悬崖!”

    她故意将“悬崖”这敏感的二字说得重了些,虽然鲁王不明其意,好歹给瑄郡王一个警告。

    “你这明明是莫须有的罪名!”

    “伍永和,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什么证据?”鲁王问。

    “当时是瑄郡王亲近的部下把民女抓去的,殿下可以盘问他们,便知民女说的是否属实!”

    伍永和边说边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等着瑄郡王吩咐的那几个将士,她认得出来他们其中两个就是掳了她的人。

    那两人一听这话,纷纷将头低下去,不敢出声。

    鲁王看着他们几个,说道:“你们都过来。”

    那几人不敢违令,走到跟前跪下。

    “民女认得,是他们两人!”伍永和用手指出其中两个人,一个长着细长眼睛,另一个略胖,嘴唇厚黑,她不会认错。

    “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掳劫过伍永和至瑄郡王处?”

    那两个将士互相对看,眼神恐慌,他们向来都只听从瑄郡王的旨意办事,在军营里横行惯了,哪猜想会有被盘问的一日?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鲁王见他俩犹豫,又说:“本王最恨受人欺骗,你们之中若谁有半句假话,本王就将他打得皮开肉绽!”

    其中那个有点胖的将士首先绷不住,因害怕鲁王的威严,只好说实话:“回殿下,前几日,瑄……瑄郡王的确让属下们将伍大夫掳去见他,属下们只是听令行事,望殿下恕罪!”

    “这么说,瑄郡王欲意侮辱伍大夫这件事是真的了?”

    另一个细长眼睛的将士说:“属下不敢欺瞒,瑄郡王只是吩咐将伍大夫强行掳至营帐内,至于……至于后来里边发生了什么事……属下皆是不知啊!求殿下恕罪!”

    一个年轻女子被掳至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屋内还能做什么?总不会是让她去写字画画吟诗作对的。鲁王闭上眼睛,深深吸进一口气,以求清净之心。

    军事局面紧张,自己儿子还有闲情逸致去戏弄红尘,实在让他头疼不已!

    瑄郡王看着这两个没有一点胆量的废物,当初怎么会看中他们来替他办事?简直是瞎了眼睛!

    伍永和哭得可怜巴巴,上气不接下气,“殿下如今可知,民女所说句句属实了,在这军营里要守得清白之身,竟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民女日日处在惶恐惊险之下,难以入眠!”

    瑄郡王随即跪在鲁王面前,极力解释,“父王,儿臣确是有派人将伍永和请到营帐内,但是从未碰过她一丝一毫啊!”

    “那你是为的什么原因请她去你那的呢?”

    “儿臣……儿臣……”他难说实话,总不能说他要拉上伍永和一起陷害王竹君?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

    “求殿下为民女做主!”伍永和叩头说。

    鲁王沉思良久,才说:“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从今往后只一心医治伤兵即可,本王向你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在军营里!”

    “谢殿下!”

    伍永和随即退出来,至于鲁王会怎么惩治瑄郡王,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没有惩治,顶多斥责几句便算数。毕竟是亲生儿子,他纵使将天捅出一个窟窿来,又怎么样呢?

    儿子还是儿子。

    不论惩治与否,至少她还以他一击了。给他一个敲打也好,让他知道她也会掉转黑白,她也会含血喷人,添油加醋肆意抹黑的话谁都会讲,不只有他一人会!

    鲁王既然相信了她,那么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也不用太担心,好歹他会顾及这个原因而多加思量,不会一味地向瑄郡王那方倾斜。

    她抹去脸上津津冷汗,又度过一大难关!抬头一望天,她在那不过待了一个时辰,却以为过了大半日那样漫长,真是时刻煎熬难度!

    现在她明白为何瑄郡王不再拿马嫂嫂那件事来要挟她了。

    朝廷军突袭,将士受伤者众多,王竹君生死未卜,军队陷入难境,此一时彼一时,鲁王哪里还有多余心思去理会山野村妇的民生小事,只有损害到自己军中将士的利益之事才足以让鲁王上心,于是瑄郡王才利用旋覆花有毒一事来打击她,借以铲除王竹君势力。

    虽说今日逃过一劫,但夜长梦多,她不得不替自己忧愁以后的日子。

    虽说鲁王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但与瑄郡王始终是父子关系,道德人伦摆在面前是任何人都无法逾越过去的。

    今日鲁王是看在她还有点用处,想她安心留在军营里效力才肯做个圣贤明主。明日不需要她了,他的圣贤也就不必要再圣贤了。

    哪日他父子俩感情又深厚了起来,一致对外,她不还是一样危险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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