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里变得真实!爸爸用低沉的喉音说的这句话,或许就是赛林的最后一段回忆,接着他就啪的一声,掉在了一堆苔藓上。

    他抖抖身子,觉得有点头晕,试着想站起来。好像骨头都没有断。他为什么会摔下来?他肯定没有趁爸爸妈妈外出捕猎时偷着试飞。

    天哪!他甚至都没有试过跳枝,就像妈妈说的,他离“飞行状态” 还远着呢。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上一刻他还在树洞边缘朝外张望,盼着爸爸妈妈捕食归来,下一刻,他就从树上栽了下来。

    赛林歪着脑袋向上看。枞树太高了,而他知道他们家的树洞在靠近树梢的地方。爸爸是怎么说的来着……九十英尺,一百英尺?

    但是数字对赛林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不仅不会飞,也不会数数。他不知道这些数字到底是多少。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他有麻烦了——很棘手、很可怕、 很恐怖的麻烦。

    他想起了昆郎抱怨过的那些枯燥的老生常谈。在这黑黢駿的森林里,可怕的事实沉甸甸地压向他心头,那些令人胆寒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作响:“小猫头鹰还没学会飞行和捕食就离开爸爸妈妈,是不可能存活的!”

    赛林的爸爸妈妈出去了,到很远的地方捕食去了。伊兰孵出来还没有多少日子,而冬天就要来了,他们需要更多的食物。

    赛林现在完全是孤立无援的,他抬头望着这棵树梢似乎消失在云端里的大树,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有多么孤单。他叹了口气,轻声说:“太孤单了,太孤单了!”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什么东西,像一簇希望的小火苗一样隐隐地闪着亮光。

    他摔下来的时候,肯定是用几乎光秀秀的翅膀做了点什么,用他爸爸的话说,“兜住了空气”。

    此刻,他试图回想起那种感觉。在那短暂的一刻,他竞然感到坠落是很美妙的事。

    说不定他还能再次兜住空气呢,能吗?他试着举起翅膀,轻轻地扑扇了儿下。

    不管用。

    在凉飕飕的秋风里,他感到翅膀光秀秀的,很冷,他又抬头看看大枞树。他能不能用他的爪子和嘴爬上去呢?

    他必须赶快采取行动,不然就会成为其他动物一只老鼠或一只浣熊的下一顿美餐。赛林一想到浣熊就感到头晕。他看到过它们毛蓬蓬的,好像戴着面具,还长着尖尖的牙齿,十分恐怖。

    他必须留神听着周围的动静。他必须像爸爸妈妈教他的那样,不时转动并歪歪脑袋。爸爸妈妈听得非常仔细,即使在高高的树洞里也能听见森林地面上一只老鼠的心跳声。

    他肯定也能听见浣熊的声音。他歪起脑袋,差点跳了起来。他真的听见了声音。

    一个小小的、刺耳而熟悉的声音,从高高的枞树上传来。“赛林!赛林!”

    是树洞里的声音。哥哥和妹妹一定还在树洞里,舒舒服服地躺在纯白色的绒羽上,那些绒羽是爸爸妈妈从他们的拨风羽底下拔下来的。但这声音不是昆郎的,也不是伊兰的。

    “皮大太!〞赛林大声喊道。

    “赛林…你还……你还活着吗?哦,天哪!你当然活着,不然怎么会说出我的名宇?我真是太笨了。你还好吗?骨头有没有摔断?”

    “好像没有,可是我怎么回到上面去呢?”

    “哦,天哪!哦,天哪!〞皮太太唉声叹气。她在关键时刻也没了什么主意。

    赛林心想,不能对保姆抱有这么大的期望。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赛林大声问。

    “哦,亲爱的,可能还要很久呢。”

    赛林已经跳到像爪子一样突出地面的大树根上。

    他现在能看见皮太太了,她的小脑袋在树洞边缘晃来晃去,身上那红红的鳞片闪闪发光,原本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有两道小小的裂缝。“我可真是没办法了。”她叹着气说。

    “昆郎醒着吗?也许他能帮帮我。”

    停顿了很久之后,皮太太底气不足地回答:“也许吧”

    她的声音显得很犹豫,赛林听见她在催促昆郎:“别闹脾气啦,昆郎。你弟弟他……他……他摔下去了。”

    赛林听见哥哥打了个哈欠。“哦,老天。”昆郎叹了口气。

    赛林觉得他的语气并不焦急。很快,哥哥的大脑袋从树洞边缘探了出来。

    那张心形的白色脸庞上,一双黑乎乎的大眼睛望着赛林。

    “我说,”昆郎拖腔拖调地说,“你给自己惹的麻烦可不小啊!”

    “我知道,昆郎。你能帮帮忙吗?你对飞行比我内行得多。你能教教我吗?”

    “我教你?我可不知道从哪儿教起。你脑子坏了吧?“他大笑起来,“脑子彻底坏了。我教你?”他又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嘲讽。

    “我脑子没坏。你平常总跟我说你知道多少多少,昆郎。”

    这确实是实话。自打赛林孵出来之后,昆郎就一直在吹嘘自己有多么优秀。

    他应该占据洞里最好的位置,因为他的绒毛已经落光,准备长出拨风羽了,所以更怕冷一些,他应该享受最大块的鼠肉,因为他很快就要学飞了。

    “你已经举行过你初飞仪式了。告诉我怎么飞吧,昆郎。”

    〝怎么飞是没法告诉别人的,这是一种感觉,而且,这实际上是爸爸妈妈的工作。我越俎代庖是很不礼貌的。”

    赛林不明白 “越俎代庖”是什么意思。昆郎为了把他镇住,经常使用一些大词。

    “你在说什么呀?越组代疤?”在赛林听来,这就像“吐食团儿”一样令人费解。

    可是“吐食团儿”跟教他学飞有什么关系呢?时间一点点过去。白天的光线渐渐消失,黑夜的影子

    正在降临。浣熊们很快就要出来了。

    “我办不到,赛林,”昆郎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回答,“我作为一只年轻的猫头鹰,在你的生命中承担这样的角色是极不合适的。”

    “如果你不采取措施,我的生命就连两个小食团儿的价值都没有了。你难道不认为让我死掉也是不合适的吗?爸爸妈妈会怎么说?”

    “我认为他们完全能够理解。”

    我的老天爷!完全能够理解!他肯定是疯了。赛林惊得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去找人帮忙,赛林。我去找希尔达。”他听见皮太太用嘶哑的声音说。

    希尔达也是一条保姆蛇,替河岸附近一棵树上的猫头鹰一家干活。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老皮。” 昆郎的声音恶狠狠的,赛林觉得自己的砂囊都颤抖起来。

    “不许叫我老皮,太没有礼貌了。”

    “你不用管我有没有礼貌,老皮!”

    赛林眨眨眼睛。

    “我非去不可,昆郎。你拉不住我。”皮太太坚决地说。

    “我拦不住?”

    赛林听见上面传来一阵沙沙声。我的天哪!出了什么事?

    “皮太太?”此刻只有一片寂静。“皮太太?”赛林又喊了一遍。也许她已经去找希尔达了。他只能怀着希望,耐心等待。

    天差不多黑了,刮起一股冷风。没有皮大大回来的迹象。“第一口牙齿”——爸爸是不是总是这样形容这些初起的冷风?

    冬天的第一口牙齿。想到这句话,可怜的赛林打了个寒战。

    爸爸第一次说这句话时,赛林还不知道 “牙齿”是什么东西。爸爸解释说,猫头鹰没有牙齿,但大多数其他动物都有,牙齿是用来撕咬和嚼碎食物的。

    “皮大大有牙齿吗?”赛林问。皮太大厌恶地吸了口冷气。

    妈妈说:“当然没有,亲爱的。”

    “那么,牙齿到底是什么呢?”赛林问。

    “嗯,”妈妈想了想说,“你就想想嘴巴里都是瞭一一没错,很锋利的喙。”

    “听起来很可怕啊。”

    “是啊,有时候是很可怕,”妈妈回答,“所以你千万不能从树洞里掉出去,也不能在做好准备之前贸然试飞,因为浣熊就有非常尖利的牙齿。”

    “你要知道,”爸爸插进来说,“我们不需要牙齿这样的东西。我们的砂囊承担了所有咀嚼的任务。我一想到把东西放在嘴里嚼,就觉得挺恶心的。”

    “他们说这能增加美味,亲爱的。”妈妈说。

    我的砂囊能得到美味,足够的美味。不然,我砂囊里有数,这句老话是怎么来的?还有我的砂囊感觉到了,玛莱拉?”

    “诺图,我觉得这跟美味恐怕不是一回事。”

    “就拿我们昨天晚上吃的那只老鼠来说吧!我可以从我的砂囊里知道它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它在那片美丽的草地上吃草,草地上还撒着河边那棵小珈瑚树的小果子。我的老天!我不需要牙齿也能品尝到美味。”

    哦,天哪!赛林想,他可能再也听不到爸爸妈妈这样温和地拌嘴了。

    一只毛毛虫爬过去了,赛林根本没有理会。黑暗笼罩下来,夜色越来越浓,他从地面儿乎看不见星星。这或许是糟糕的。

    树木茂密,他看不见上面的天空。他多么想念树洞啊。在窝里,总有一小片天空可供他们观望。夜里,天空中

    或群星闪烁,或云团飘浮。白天,经常是一片可爱的瓦蓝。临近黄昏,暮色降临,云彩有时会变成鲜艳的橘黄色或粉红色。

    地面上的气味很古怪一一湿乎乎的,有股霉味。风叹息着刮过上面的树枝,刮过树叶和针叶,然而在地面上…唉,风似乎根本碰不到地面。

    四下里寂静得可怕,是一种没有一丝风的寂静。这不是一只猫头鹰应该待的地方,一切都同树上不一样。

    他的羽毛哪怕长出了一半,他也能把它们支棱起来,拨风羽下面的绒毛就能使他保持温暖。

    他想到他可以试着呼唤伊兰。可是她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她还那么小。而且,如果他大声喊叫,会不会让森林里的其他动物发现他的存在?尤其是那些有牙齿的动物!

    他想他的这条小命不值两个小食团儿。可是,他仍然地念着爸爸妈妈。这份思念大强烈了,他甚至感觉到它很尖锐。

    没错,他确实感到砂囊里有一个牙齿般尖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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