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林正梦见牙齿和老鼠的心跳,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妈妈!爸爸!”

    他在半梦半醒中喊了起来。他一辈子都后悔自己喊出了这两个词。

    瞬间,夜晚被一声刺耳的尖叫撕裂,赛林觉得一双利爪擒住了他。

    他被拎着飞了起来。他们飞得很快,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快,比他所能想象的速度还要快。爸爸妈妈从不会飞得这么快。

    他曾经注视着他们从树洞飞出去又飞回来。他们慢慢地滑翔,然后以优美而慵懒的螺旋形飞入夜空。

    而此刻下面的地面正在迅疾地向后飞掠。一道道尖说的空气划过他的皮肤。月亮

    从厚厚的云层后面翻滚出来,用诡异的光辉把世界变得白森森的。

    他在视野中搜寻他住的那棵大枞树。可是树木全都变成了模糊一片,接着,提托王国的森林似乎也在黑夜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赛林再也不敢往下看了。

    于是他鼓起勇气,抬起目光。

    这只猫头鹰脚上的羽毛十分茂密。赛林的目光继续往上移。这是一只很大的猫头鹰——-这么大还会是猫头鹰吗?

    在这个怪物的头顶,在每只眼睛上面,有两簇羽毛,不上去就像一对额外的翅膀。

    赛林心想,这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猫头鹰了。就在这时,这只猫头鹰眨眨眼睛,垂下目光。黄眼晴!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妹妹的眼睛都是深色的,接近黑色。偶尔飞来的爸爸妈妈的那些朋友,眼睛是褐色的,有的或许带点暗金色。可是黄眼睛?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吃惊吧?”那只猫头鹰眨眨眼睛说,但赛林说不出话来。

    于是猫头鹰继续说:“是啊,你瞧,这就是提托王国的问题——你从没见过其他种类的猫头鹰,只见过你的同类——卑微而平凡的谷仓猫头鹰。”

    “你说得不对。”赛林不服气地说。

    “你竟敢跟我顶嘴?”那只猫头鹰尖叫道。

    “我见过猴面猫头鹰和面具猫头鹰,我还见过水湾猫头鹰和乌草猫头鹰。我爸爸妈妈的几个最好的朋友是乌草猫头鹰!”

    “笨蛋!他们都是提托种。”那只猫头鹰冲他吼道。

    笨蛋?成年猫头鹰是不应该这样说话的———不应该这样对小猫头鹰说话。

    这很不好。赛林决定保持沉默。他再也不往上看了。

    “这家伙恐怕不好管教呢。”他听见那只猫头鹰说。赛林微微转过头,看他在跟谁说话。

    “哦,我的天哪!真不知道费这么多事值不值得。”另一只猫头鹰的眼睛不是很黄,更偏褐色,羽毛上满是白色、灰色和褐色的斑点。

    “哦,我觉得还是挺值得的,林伯。可别让斯嘣听见你这样说话,不然你会被记大过,我们都又要被迫忍受她那没完没了的关于端正态度的训话。”

    这只猫头鹰的长相也不一样。他远没有前一只猫头鹰那么大,而且他的嗓音里带有一种轻微的叮叮声。

    过了至少一分钟,赛林才注意到这只猫头鹰的爪子里也抓着什么东西。似乎是某种动物,看着很像猫头鹰,可是小得出奇,比一只老鼠大不了多少。

    就在这时,那小家伙眨了眨眼晴。黄的!赛林忍住想要吐小食团儿的冲动。“别说话!”小猫头鹰用尖尖的嗓音小声说,“等着。”

    等什么?赛林心里纳闷。但是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另一阵翅膀的拍打声搅动了夜空。又有一些猫头鹰来到他们旁边,每只的爪子里都抓着一只小猫头鹰。然后那只抓住赛林的猫头鹰嘴里发出低低的哼哼声。慢慢地,两边的其他猫头鹰也加人进来。很快,夜空里就响起一种奇怪的音乐。“他们在唱赞美诗呢,”那只小猫头鹰轻声说,“只要声音越来越大,我们就能说话了。”

    赛林听着赞美诗的歌词:

    “圣灵枭啊圣灵枭,我们的精神之神。

    我们高唱领歌赞美你,

    每一只忠诚的猫头鹰

    都永远牢记你辉煌的旗帜。

    我们向你金色的圣爪

    表示我们深深的敬意。

    你是我们希望和恐惧的向导。

    听,赞美的歌声永不停歇,

    我们会永久享受胜利的喜悦。”

    歌声在漆黑的夜色中越来越响亮,小猫头鹰开始说话了:“我的第一个建议是多听、少说。他们已经注意到你是一只坏脾气的猫头鹰,一个不好管教的家伙了。”

    “你是谁?你是什么?你为什么长着黄眼睛?”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根本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小猫头鹰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我是一只精灵猫头鹰,我叫吉菲。”

    “我在提托从没见过精灵猫头鹰。”

    “我们住在高原上的沙漠王国——昆里。

    “你还会再长大吗?”

    “不会了,就这么大。”

    “可是你实在太小了呀,你的羽毛倒是都长出来了,几乎全都长出来了。”

    “是啊,这是最糟糕的。我再过一星期左右就可以飞了,没想到被抓住了。”

    “可是你才多大啊?”

    “出生二十夜了。”

    “二十夜!”赛林吃惊地喊了起来,“你年纪这么小就能飞了?”

    “精灵猫头鹰出生二十七到三十夜就能飞了。”

    “六十六夜是多长时间?”赛林问。

    “很长很长。”

    “我是一只谷仓猫头鹰,我们要六十六夜才会。发生什么事了?你是怎么被抓住的?”

    吉菲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你爸爸妈妈总是告诚你不要做的是什么事?”

    “没准备好就飞。”赛林说。

    “我就是这样,结果摔下来了。”

    “可是我不明白。你刚才说只差一星期了。”赛林当然并不知道一个星期有多长,也不知道二十七夜有多长,但它们所着都比六十六夜要短。

    “我性子太急了。本来我的羽毛长得挺好的,可是我失去了耐心。”吉菲又顿了顿,“那么你自己呢?你肯定也试着飞了吧?”

    “没有。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莫名其妙就从窝里摔出来了。”赛林刚说完这向话,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几乎知道了。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几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内心升腾起一种恐惧和耻辱混杂的情绪。他感到砂囊深处有一个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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