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远边”之书
海雀告诉过他们，有一股墨绿色的潮流从冰封海峡蜿蜒流出，绕着弯儿流进瑚尔海，如果他们顺着它飞，就能到达那座岛上。
赛林非常庆幸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那股潮流。因为，另外三只猫头鹰听了他关于集体的话，虽然看上去都很理解，但如果找不到潮流，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至少他现在可以向他们保证路线是正确的。如果再犯一次路线错误，再被风刮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赛林就没有把握继续把大家团结在一起了。
镜湖的吸引力太强大了。说来奇怪，他经常想起他和吉菲从圣灵枭逃出来的那个夜晚。当时斯吭全副武装，穿着铠甲，戴着战爪，冲进藏书室朝他们扑来，却有一股力量把她拖向存放微粒的那面墙。
她竟然重重地撞在墙上，几秒钟内完全动弹不得。这就给了他们逃跑的时间。
不知怎的，大嘴岩和镜湖对他们也有同样强大的吸引力。然而这只是一个梦呀，正是这点让赛林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梦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而下面这股墨绿色的潮流是真实的。他们只需沿着它飞就行了。
他们已经以很快的速度使劲飞了一阵。翅膀每扇动一下，对路线的信心就更坚定一分，他们的砂囊开始兴奋地颤抖了。
翅膀每扇动一下，就使赛林离珈瑚巨树的岛屿更近一点儿，同时离圣灵枭孤儿院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们怎么敢管那个地方叫孤儿院？那里什么也学不到。是的，在那里，猫头鹰所不能违反的最可怕的规定就是不许提问。
最严历、最血腥的惩罚就是专门留给那些提问者的。在圣灵枭，最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带有“什么”的句子：什么，什么时候，为什么。
有一次，赛林刚长出的拨风羽都被拔得精光，翅膀上血迹斑斑，就因为他问了一个问题。在那里，禁止求知。
很快，天下起雪来，点点星光被遮得模模糊糊，月亮的轮廓变得含混不清，墨绿色的潮流也若隐若现，看不清楚了。
我不能让潮流消失！赛林想。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能看到那个瑚尔岛，”掘哥说，“你低头看看，一切都变白了。”
“那道潮流在哪儿？”吉菲焦急地问。
赛林感觉到皮太太在他的颈羽间不安地挪动。近在思尺，又远在天边！他们千万不能让潮流消失。
赛林想，瑚尔岛和珈瑚巨树简直就像皮太太感觉中的天空，也就是“远边”。此刻，他感到他们正是在“远边”的这一边。
猫头鹰的飞行环境变得越来越令人迷惑。他们习惯于夜间飞行，瞳孔张得大大的，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睛，而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们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但这跟白天飞行还不一样。
光线太强，到处都是一个颜色，朦胧的灰色。水面看上去跟周围的陆地没有差别。他们还在水面上飞吗？
是不是已经在瑚尔岛上空了？或者，说不定他们又被吹得偏离了路线！赛林想起了皮太太的话，必须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去看。
皮太太的话又在他的脑海里回响。四只猫头鹰聚集成一个紧凑的V字队形，灰灰打头。赛林发现，在V字队形的翼侧或另一侧飞行，都不能充分发挥他两只耳朵一高一低、听力灵敏的优势。
“让我领飞吧，灰灰。我能听得更清楚些。”灰灰放慢速度，赛林从他身边飞到前面。“坐稳了，皮太太，我必须做几个转头动作。”
猫头鹰的脖子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跟大多数鸟类不同，他们的脖子多出一些骨头，能使他们把脑袋扭向左右两边，其弧度比别的动物大得多。
是的，猫头鹰能把脑袋仰得翻转过去，头顶的羽毛碰到自己的肩膀，或者把脸差不多颠倒过来，赛林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没事！”赛林对皮太太说，他翻转脸庞时，皮太太正好盘在他的嘴巴底下，“只是察看察看。”
这么做了几分钟后，赛林注意到黑夜中有变化。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但总觉得有点异样。
“掘哥，你还记得你唱的那首郊狼的歌吗？”“记得。”
“再唱一遍，把脑袋低下来。”
“今晚分辨不出哪边是下。”
确实如此，大雪纷飞，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掘哥用穴居猫头鹰那细细的、沙沙的声音唱起歌来。与此同时，赛林的脑袋做出各种微妙的小动作。
最后他说道：“我认为我们还在水的上方。”
掘哥的歌声反弹回来，听起来跟他们在陆地上空飞行时不一样，那时候他的声音消失在大地上柔软的丛林里，此刻，反弹回来的声音却是响亮清脆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风止住了，雪花似乎也静止不动。
灰灰说道：“赛林，现在又轮到我领飞了。”
赛林知道灰灰说得对。纷飞的雪片融进了厚厚的浓雾里，整个世界，包括底下的水面，都笼罩在雾中。
这个时候就需要灰灰的视力了，赛林和吉菲第一次遇见灰灰时，灰灰就谈到“这种时候”，灰灰正是因为“这种时候”而得名的，这种时候轮廓变得模糊，所有的东西混沌一片。
这种时候，就轮到大灰猫头鹰发挥作用了，他活在边缘，目睹过一个世界变蒙蒙模糊一片时，那些看不见的联系和连接。也许灰灰能找到潮流。
赛林退到后面，让大块头猫头鹰从他身边进入领飞的位置。
从他们最后一次看见潮流之后，似乎已经飞了好几个小时。
吉菲很累了，掘哥那只被乌鸦打伤的翅膀也开始疼痛。风又起来了，而且风向对他们不利。
“真不敢相信一道潮流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海雀说它能把我们直接带到岛上去呢。”赛林嘟囔道。
“他们知道什么？”灰灰叫道，“他们也承认自己很笨。”
“我不认为他们有那么笨，”赛林说，“我们肯定能找到潮流。”
“这里连停下来休息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吉菲叹着气说。
“我们必须回去。”灰灰说。
“不行！”赛林口气更强便地说，“你们瞧着吧，我要低低地贴着水面飞。”
“那是很危险的，”掘哥说，“赛林，大风掀起了巨浪，你会被浪头打倒的，相信我的话吧，我认为你在游泳方面可比不上那些海雀。你可能会被卷进水底。”
“我会小心的。皮太太，如果你想爬到灰灰身上去，就请便吧。”
“不，亲爱的，我不离开你。我不害怕。”
“很好。”
赛林斜着转过身子，朝水面飞去。顿时，他在猛烈的暴风雪中看见浪尖上的泡沫在翻腾。
在这样一片混沌中，他怎么可能看得清一股潮流呢？他飞得更低一些，还是什么也没有。
如果别人都飞走了，放弃了，怎么办呢？他真的能责怪他们吗？他的砂囊里产生了一种特别可怕的感觉。
如果他被孤零零地抛在这里只有皮太太跟他做伴怎么办呢？
突然，赛林感到砂囊里的某个东西动了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拼命收缩和扩张他的瞳孔，眼前的世界一片纯白。
哦，这时候他是多么需要灰灰啊！
“在这儿呢，赛林。”
“灰灰！你一直在跟着我。”
“尽管说我傻吧。”灰灰盯着那白茫茫的一片，眼管一伸一缩，使他忽而看近、忽而看远。在无法穿透的白色深处，灰灰看见了两块更白的东西。
“孩子们，过来。你们就在潮流上方呢。在这样一个夜晚不容易看清。好了，欢迎来到瑚尔岛。”
两只巨大的白雪猫头鹰从黑夜中浮现出来，他们白得惊人，相比之下，浓雾显得灰兮兮的。
“我是白伦，这是我的配偶白兰。”
“你们是瑚尔的国王和王后？”灰灰轻声说。
精疲力竭的掘哥和吉菲一头栽倒在他们旁边。
“是的，亲爱的，但我们更愿意被称为老师，或者督导。督导的意思就是老师，知识渊博。”白兰说。
“我们对头衔并不热衷。”白伦轻声笑着说。
“你们是出来迎接我们的？”赛林问。
“那还用说？”白伦回答，“你们已经完成了最艰难的任务，接下来就让我们领路吧，不远了。”
暴风雪被浓雾吞没，而在自伦和白兰的那一片纯自衬托下，浓雾似乎也消散了。
夜晚又变得漆黑，星星开始眨巴眼睛。半个月亮升起来时，四只年轻的猫头鹰向下张望，看见辽阔的大海在月光下闪着点点银色的亮光，接着，就在前面，出现了他们见过的最大的一棵树——珈瑚巨树，无数弯弯曲曲的树枝伸入夜空。
“我们到了，皮太太。我们到了！”赛林轻声说。
“我知道，亲爱的。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
四只年轻的猫头鹰在白伦和白兰的引导下，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枝，朝大树中央飞去，到了那里便看见有个树洞口。
两只大角猫头鹰用嘴把苔藓帘子掀开，让年轻的猫头鹰飞进去。
这个树洞里不仅非常宽敞，而且跟赛林以前见过的其他树洞都不一样，虽然现在是夜里，这里却很亮。树洞里有一些奇怪的、闪闪烁烁的东西。
白伦来到赛林和另外三只猫头鹰跟前：“我发现你们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蜡烛。
要知道，在瑚尔，我们已经发现了如何取火，并且让火听话，供我们使用。
孩子们，这些你们都会慢慢了解的。谁说得准呢？也许你们中的哪一位还会成为采集员呢。”
“会成为什么？”赛林问。
“采集员——专门负责采集术崁的。这是一项很特殊的技能。
在珈瑚巨树，你们可以学到许多技能，我们都会来教你们的。来，见见你们的督导吧！”
说着，白伦把翅膀朝树洞的四壁一挥。
上面有一排排的架子，就像剧场里的楼座一样，许多猫头鹰好像突然冒了出来。赛林、灰灰、吉菲和掘哥都吃惊地吸了口冷气一这些猫头鹰种类繁多，从谷仓猫头鹰、侏儒猫头鹰，到精灵猫头鹰，从啸叫猫头鹰到乌草猫头鹰，从大角猫头鹰到白雪猫头鹰。
凡是能想象到的猫头鹰种类，在珈瑚巨树的这个树洞里应有尽有，他们的黄眼睛、黑眼睛和琥珀色眼睛眨呀取的，非常友和好奇地看着五位新来者。
白兰接着说道：“欢迎你们，孩子，欢迎来到珈瑚巨才一段旅程结束了……”
只是一段旅程？赛林想。
突然，白兰的话被一连串低沉浑厚的锣声打断了，这声音震得整棵巨树都在发抖。
“各个团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叫声来自楼座上的一只大灰猫头鹰。
接着，猫头鹰们开始藏上战爪，披上铠甲，烛光照在这些武装得锃光瓦亮的猫头鹰身上，产生一道道反光，整个树洞似乎顿时亮堂起来。
“我的天哪——要打仗！快，我们也赶紧戴上战爪！”灰灰开始上蹿下跳，拼命鼓动双翅。
“没有这么快，孩子。”一只胖乎乎的短耳猫头鹰摇摇摆摆地朝他们走来。
“在哪儿打仗呢？”灰灰问。
“边缘之地，”短耳猫头鹰用她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灰灰，“还轮不到你，还有你，”她转向吉菲，“还有你，还有你。”
她冲这个小集体里的每一位都点点头。“你是谁呀？”她朝皮太太眨眨眼睛。
“我是保姆蛇贺拉斯?皮太太。我是有上岗证的。”
“明白了。你们都跟我来吧。”
“打仗的事怎么办？”灰灰焦急地问。
“还能怎么办？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银纱森林和边缘之地的边界发生了一场小规模冲突。”
赛林非常庆幸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那股潮流。因为，另外三只猫头鹰听了他关于集体的话，虽然看上去都很理解，但如果找不到潮流，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至少他现在可以向他们保证路线是正确的。如果再犯一次路线错误，再被风刮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赛林就没有把握继续把大家团结在一起了。
镜湖的吸引力太强大了。说来奇怪，他经常想起他和吉菲从圣灵枭逃出来的那个夜晚。当时斯吭全副武装，穿着铠甲，戴着战爪，冲进藏书室朝他们扑来，却有一股力量把她拖向存放微粒的那面墙。
她竟然重重地撞在墙上，几秒钟内完全动弹不得。这就给了他们逃跑的时间。
不知怎的，大嘴岩和镜湖对他们也有同样强大的吸引力。然而这只是一个梦呀，正是这点让赛林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梦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而下面这股墨绿色的潮流是真实的。他们只需沿着它飞就行了。
他们已经以很快的速度使劲飞了一阵。翅膀每扇动一下，对路线的信心就更坚定一分，他们的砂囊开始兴奋地颤抖了。
翅膀每扇动一下，就使赛林离珈瑚巨树的岛屿更近一点儿，同时离圣灵枭孤儿院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们怎么敢管那个地方叫孤儿院？那里什么也学不到。是的，在那里，猫头鹰所不能违反的最可怕的规定就是不许提问。
最严历、最血腥的惩罚就是专门留给那些提问者的。在圣灵枭，最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带有“什么”的句子：什么，什么时候，为什么。
有一次，赛林刚长出的拨风羽都被拔得精光，翅膀上血迹斑斑，就因为他问了一个问题。在那里，禁止求知。
很快，天下起雪来，点点星光被遮得模模糊糊，月亮的轮廓变得含混不清，墨绿色的潮流也若隐若现，看不清楚了。
我不能让潮流消失！赛林想。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能看到那个瑚尔岛，”掘哥说，“你低头看看，一切都变白了。”
“那道潮流在哪儿？”吉菲焦急地问。
赛林感觉到皮太太在他的颈羽间不安地挪动。近在思尺，又远在天边！他们千万不能让潮流消失。
赛林想，瑚尔岛和珈瑚巨树简直就像皮太太感觉中的天空，也就是“远边”。此刻，他感到他们正是在“远边”的这一边。
猫头鹰的飞行环境变得越来越令人迷惑。他们习惯于夜间飞行，瞳孔张得大大的，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睛，而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们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但这跟白天飞行还不一样。
光线太强，到处都是一个颜色，朦胧的灰色。水面看上去跟周围的陆地没有差别。他们还在水面上飞吗？
是不是已经在瑚尔岛上空了？或者，说不定他们又被吹得偏离了路线！赛林想起了皮太太的话，必须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去看。
皮太太的话又在他的脑海里回响。四只猫头鹰聚集成一个紧凑的V字队形，灰灰打头。赛林发现，在V字队形的翼侧或另一侧飞行，都不能充分发挥他两只耳朵一高一低、听力灵敏的优势。
“让我领飞吧，灰灰。我能听得更清楚些。”灰灰放慢速度，赛林从他身边飞到前面。“坐稳了，皮太太，我必须做几个转头动作。”
猫头鹰的脖子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跟大多数鸟类不同，他们的脖子多出一些骨头，能使他们把脑袋扭向左右两边，其弧度比别的动物大得多。
是的，猫头鹰能把脑袋仰得翻转过去，头顶的羽毛碰到自己的肩膀，或者把脸差不多颠倒过来，赛林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没事！”赛林对皮太太说，他翻转脸庞时，皮太太正好盘在他的嘴巴底下，“只是察看察看。”
这么做了几分钟后，赛林注意到黑夜中有变化。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但总觉得有点异样。
“掘哥，你还记得你唱的那首郊狼的歌吗？”“记得。”
“再唱一遍，把脑袋低下来。”
“今晚分辨不出哪边是下。”
确实如此，大雪纷飞，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掘哥用穴居猫头鹰那细细的、沙沙的声音唱起歌来。与此同时，赛林的脑袋做出各种微妙的小动作。
最后他说道：“我认为我们还在水的上方。”
掘哥的歌声反弹回来，听起来跟他们在陆地上空飞行时不一样，那时候他的声音消失在大地上柔软的丛林里，此刻，反弹回来的声音却是响亮清脆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风止住了，雪花似乎也静止不动。
灰灰说道：“赛林，现在又轮到我领飞了。”
赛林知道灰灰说得对。纷飞的雪片融进了厚厚的浓雾里，整个世界，包括底下的水面，都笼罩在雾中。
这个时候就需要灰灰的视力了，赛林和吉菲第一次遇见灰灰时，灰灰就谈到“这种时候”，灰灰正是因为“这种时候”而得名的，这种时候轮廓变得模糊，所有的东西混沌一片。
这种时候，就轮到大灰猫头鹰发挥作用了，他活在边缘，目睹过一个世界变蒙蒙模糊一片时，那些看不见的联系和连接。也许灰灰能找到潮流。
赛林退到后面，让大块头猫头鹰从他身边进入领飞的位置。
从他们最后一次看见潮流之后，似乎已经飞了好几个小时。
吉菲很累了，掘哥那只被乌鸦打伤的翅膀也开始疼痛。风又起来了，而且风向对他们不利。
“真不敢相信一道潮流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海雀说它能把我们直接带到岛上去呢。”赛林嘟囔道。
“他们知道什么？”灰灰叫道，“他们也承认自己很笨。”
“我不认为他们有那么笨，”赛林说，“我们肯定能找到潮流。”
“这里连停下来休息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吉菲叹着气说。
“我们必须回去。”灰灰说。
“不行！”赛林口气更强便地说，“你们瞧着吧，我要低低地贴着水面飞。”
“那是很危险的，”掘哥说，“赛林，大风掀起了巨浪，你会被浪头打倒的，相信我的话吧，我认为你在游泳方面可比不上那些海雀。你可能会被卷进水底。”
“我会小心的。皮太太，如果你想爬到灰灰身上去，就请便吧。”
“不，亲爱的，我不离开你。我不害怕。”
“很好。”
赛林斜着转过身子，朝水面飞去。顿时，他在猛烈的暴风雪中看见浪尖上的泡沫在翻腾。
在这样一片混沌中，他怎么可能看得清一股潮流呢？他飞得更低一些，还是什么也没有。
如果别人都飞走了，放弃了，怎么办呢？他真的能责怪他们吗？他的砂囊里产生了一种特别可怕的感觉。
如果他被孤零零地抛在这里只有皮太太跟他做伴怎么办呢？
突然，赛林感到砂囊里的某个东西动了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拼命收缩和扩张他的瞳孔，眼前的世界一片纯白。
哦，这时候他是多么需要灰灰啊！
“在这儿呢，赛林。”
“灰灰！你一直在跟着我。”
“尽管说我傻吧。”灰灰盯着那白茫茫的一片，眼管一伸一缩，使他忽而看近、忽而看远。在无法穿透的白色深处，灰灰看见了两块更白的东西。
“孩子们，过来。你们就在潮流上方呢。在这样一个夜晚不容易看清。好了，欢迎来到瑚尔岛。”
两只巨大的白雪猫头鹰从黑夜中浮现出来，他们白得惊人，相比之下，浓雾显得灰兮兮的。
“我是白伦，这是我的配偶白兰。”
“你们是瑚尔的国王和王后？”灰灰轻声说。
精疲力竭的掘哥和吉菲一头栽倒在他们旁边。
“是的，亲爱的，但我们更愿意被称为老师，或者督导。督导的意思就是老师，知识渊博。”白兰说。
“我们对头衔并不热衷。”白伦轻声笑着说。
“你们是出来迎接我们的？”赛林问。
“那还用说？”白伦回答，“你们已经完成了最艰难的任务，接下来就让我们领路吧，不远了。”
暴风雪被浓雾吞没，而在自伦和白兰的那一片纯自衬托下，浓雾似乎也消散了。
夜晚又变得漆黑，星星开始眨巴眼睛。半个月亮升起来时，四只年轻的猫头鹰向下张望，看见辽阔的大海在月光下闪着点点银色的亮光，接着，就在前面，出现了他们见过的最大的一棵树——珈瑚巨树，无数弯弯曲曲的树枝伸入夜空。
“我们到了，皮太太。我们到了！”赛林轻声说。
“我知道，亲爱的。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
四只年轻的猫头鹰在白伦和白兰的引导下，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枝，朝大树中央飞去，到了那里便看见有个树洞口。
两只大角猫头鹰用嘴把苔藓帘子掀开，让年轻的猫头鹰飞进去。
这个树洞里不仅非常宽敞，而且跟赛林以前见过的其他树洞都不一样，虽然现在是夜里，这里却很亮。树洞里有一些奇怪的、闪闪烁烁的东西。
白伦来到赛林和另外三只猫头鹰跟前：“我发现你们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蜡烛。
要知道，在瑚尔，我们已经发现了如何取火，并且让火听话，供我们使用。
孩子们，这些你们都会慢慢了解的。谁说得准呢？也许你们中的哪一位还会成为采集员呢。”
“会成为什么？”赛林问。
“采集员——专门负责采集术崁的。这是一项很特殊的技能。
在珈瑚巨树，你们可以学到许多技能，我们都会来教你们的。来，见见你们的督导吧！”
说着，白伦把翅膀朝树洞的四壁一挥。
上面有一排排的架子，就像剧场里的楼座一样，许多猫头鹰好像突然冒了出来。赛林、灰灰、吉菲和掘哥都吃惊地吸了口冷气一这些猫头鹰种类繁多，从谷仓猫头鹰、侏儒猫头鹰，到精灵猫头鹰，从啸叫猫头鹰到乌草猫头鹰，从大角猫头鹰到白雪猫头鹰。
凡是能想象到的猫头鹰种类，在珈瑚巨树的这个树洞里应有尽有，他们的黄眼睛、黑眼睛和琥珀色眼睛眨呀取的，非常友和好奇地看着五位新来者。
白兰接着说道：“欢迎你们，孩子，欢迎来到珈瑚巨才一段旅程结束了……”
只是一段旅程？赛林想。
突然，白兰的话被一连串低沉浑厚的锣声打断了，这声音震得整棵巨树都在发抖。
“各个团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叫声来自楼座上的一只大灰猫头鹰。
接着，猫头鹰们开始藏上战爪，披上铠甲，烛光照在这些武装得锃光瓦亮的猫头鹰身上，产生一道道反光，整个树洞似乎顿时亮堂起来。
“我的天哪——要打仗！快，我们也赶紧戴上战爪！”灰灰开始上蹿下跳，拼命鼓动双翅。
“没有这么快，孩子。”一只胖乎乎的短耳猫头鹰摇摇摆摆地朝他们走来。
“在哪儿打仗呢？”灰灰问。
“边缘之地，”短耳猫头鹰用她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灰灰，“还轮不到你，还有你，”她转向吉菲，“还有你，还有你。”
她冲这个小集体里的每一位都点点头。“你是谁呀？”她朝皮太太眨眨眼睛。
“我是保姆蛇贺拉斯?皮太太。我是有上岗证的。”
“明白了。你们都跟我来吧。”
“打仗的事怎么办？”灰灰焦急地问。
“还能怎么办？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银纱森林和边缘之地的边界发生了一场小规模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