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城。

    却见园中数千种花卉,各色花卉,顺应季节也好,花匠精心培育也好,名贵花种也好,臣国进贡也好,在同一季节竟能看到如此之多花卉争相盛放,花香扑鼻沁人心脾,百花争奇斗艳,让人眼花缭乱,流连忘返,因花卉奇多,实乃花中王国。

    待看布局,小道两旁的花卉瓣小而密,颜色各异,花朵小而完整,且有奇香,乃布置青玉石阶之绝佳装饰。数十台阶之上,便是石亭,亭周是楠木檐廊,楠木种植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延伸,顺应四季,约数百步长,据花卉及色香装饰,沿各檐廊观赏,则在数百米中心处有绝佳花卉展览,像是各个季节的代表。

    唯一区别各檐廊的是往南方向有一湖泊,此湖引自天然泉水,后修葺整理水沟将水流引向其他花卉展览处,潺潺溪流,鸟语花香,大概就是这个意境吧。

    百花城因何而名,以南方向象征南楚国,水流的各个方向比作周围臣国,算是有寓意的匠心之作,东西南北四方花卉终点似圆环相通,周围种满百年楠木,好似一座独立的花城,可休憩可观赏,有目的也有诗意,让人沉醉。因其匠心独到,地势广阔,花卉无数,怕是染了尘埃,也怕附庸风雅沾染世俗,不如归于尘世,故赐名为百花城。

    少女忍不住感叹,都道南楚宫中奢侈,竟连单一花卉都建有百花之城,这历代工匠的呕心沥血之作也称得上是南楚拿得出手的胜地。

    这个季节的菊花开得娇艳,让人怜爱。

    “陈嬷嬷,这百花城乃何时建成,竟有如此名贵之花卉,单就建筑风格及用料,这般匠心之作,看来也有百年岁月。”

    这百花城乃前朝遗迹,是整个南楚国的瑰宝,当今皇帝更是对此珍惜不已,在原遗迹上大肆修整一番,别具观赏性,宫中除了皇亲国戚,又有谁能有这个福分整日流连于此呢。

    听到问话,陈嬷嬷抬头望向眼前的少女,只见少女轻轻捧起一盆紫菊,放到鼻前嗅了嗅,很是陶醉。

    若非知道历史,并不会有人这般猜测,公主又如何得知,这眼观之力及推测能力实在过人。

    “公主聪慧,这百花城乃前朝匠人慧心之作,工艺就是放在当今那也是一绝,宫中也得是皇亲国戚才能到此游赏,一般达官贵族可是禁步于此的,这算是前朝留下的宝物了。”

    少女转过身,面色疑惑:“若是这般严令,我们……本宫还能常来百花城吗?”

    “公主可是千金之躯,又深得陛下宠爱,宫中无论何地也自然是去得的,只怕是公主别游得烦闷才好。”吴嬷嬷接过话茬。

    少女欣喜的点点头,放下心中的担忧继续游赏。

    身后的阿满心里不安,这几日宫中皆传公主并非真身,恐有人鱼目混珠进入宫中图谋不轨,但她竟觉得公主气场纯净气度不凡,若非皇家贵女难有这般气质,唯一疑心的是宫中贵女竟这般纯粹。比起亦昭公主心思干净许多,让人不必提心吊胆伺候,但若真是公主,那如此性格在宫中也定会卷入各种算计且难以脱身,若是真有一日公主陷入危机之中……她私心里觉得该信宗瑾元的身份,可是这于她又有什么意义呢,是与不是,不过是换一个人伺候罢了,也罢,她在宫中之日也屈指可数,不过三两年她便可出宫,她没必要操心这些不利己的事儿,眼前的任务便是顾好公主而已,。

    想起在苏城老家的祖母,阿满有些难过,她的身份尴尬且卑微,祖父是罪臣,被处刑后祖母便为祖父守寡,从未改嫁,后辈男丁皆被流放,家族女子便入宫中从事杂役,因祖母年事已高便赦免她入宫。自父亲同母亲在获罪那日自畏后她便被送入宫中,入宫已十年有余,这些年也唯有祖母来看望她。新帝仁慈,宫女不计入宫前罪民身份,二十岁前若无不良记录,便准予出宫。眼下她要做的就是平安度过这三年,待期满后便向内务府申请一笔傍身钱,出宫后随祖母一起度过余生,是尽孝也是完成她的心愿,只是祖母身体日渐消沉,她有些担忧。

    “想什么呢?”知秋没听到阿满的声音,扭头看向身旁失神的阿满,小声提醒。

    阿满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解释:“我只是惊讶公主观察力如此敏锐,咱们的主子聪慧过人,不过人也更纯粹些。”也在意料之中,皇家贵女本就不差的。

    知秋听到阿满的话,眼神不自觉追向前方几步之遥的人,只见少女似乎沉沦于自己的世界,对百花城充满了好奇,身后的两个嬷嬷也不厌其烦的跟她讲百花城的由来。知秋有些不甘,这人的命数是否老天早已安排,她为何只能是命如蝼蚁的婢女,而眼前的人却能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听着少女的“喋喋不休”,她眸光变得暗淡,低下头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夏末的蝉鸣声声入耳,总是更能叫人烦躁疲倦。

    午后日头也有些毒辣,少女终于觉得累了,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觉得阳光照得眼睛疼,好似才想起来身后的人,她有些于心不忍,转头看向身后的嬷嬷和两个侍女,见她们还在烈日下弓着身子跟随,便好心提议:“随本宫来这边凉亭歇歇脚吧,正好本宫也有些乏。”

    听言大家似乎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歇息。这时辰过得很快,转眼便是午后,此时日光毒辣灼人,南方夏季漫长,即使是夏末的太阳也可灼焦头顶,若是长久立于日光下非得中暑不可。

    挥斥殿中。

    礼部尚书跪在地上,看着盛怒的皇上不敢出一言以复。

    “宫林业,尔等为我南楚国文化礼仪高尚之人,怎的也听信谣言祸乱南楚朝纲?朕的瑾元,是朕亲封的楚昭公主,因当年之事朕送她外出寻医,命悬一线就连医治也是要了她半条命,如今平安归来尔等竟这般诬构,非得逼朕摘了你们的乌纱帽砍了你们的脑袋?”楚皇厉声呵斥。

    帝王震怒,无人敢触逆鳞。

    跪着的人惊恐不已,浑身颤栗不敢抬头,只双眼直盯地面。

    其中一人忽然抬头,神色坚定,似早已酝酿好肺腑之言,道:“皇上请三思,正因为楚昭公主何其尊贵,皇嗣血脉更是半点马虎不得,当今太子病弱,若是有心之人想要混淆皇家子孙,后果将不堪设想,求皇上三思啊!”

    说完又将头磕向地面,顾不得早已青肿的额头。

    殿前的人此时更是怒火中烧,一把将桌上的文墨奏折挥袖扫地。

    吴永哪见过这样的场景,伺候皇上这么些年,如今这般盛怒的皇上让人胆颤,就如暴怒的野兽。看着一地的狼藉,就连东吴国和亲时送来的水晶盏也碎得满地,那可是陛下最喜爱的杯盏啊!看来这次真是气极陛下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吴永跪着爬向桌边,用手将地上的碎片小心翼翼的收捡起来,心道伴君如伴虎。

    “大胆关义!南楚的楚昭公主岂容你这般猜忌,朕封你为吏部尚书可不是让你今日来诋毁朕的瑾元的,朕的女儿朕会不知她真假?太子尚在病榻,朕的江山也不容你来决定,朕今日便要革了你的尚书之位,将你即刻收押天牢,省得你闲着生出这般胡言。”

    听言跪着的人都愣住,吴永更是吓得惊落了手中的碎片。

    时间好似停止,关义垂着头,接着开始磕头求饶,砸在青瓷石上的声音更加清脆,狠命劝诫道:“陛下三思啊,陛下如此宠爱楚昭公主,若是有朝一日发现楚昭公主并非皇嗣,陛下的心血岂非付之东流?若如此放任流言楚昭公主也会被世人猜测构陷,这于南楚、于陛下、于公主都不利啊!臣斗胆求陛下鉴定,数来历代也并非无女子为皇的王朝,以陛下对公主的重视,臣等只是担忧陛下错信非人啊!晋敏皇后在时常与陛下论朝政,想来也定会劝诫陛下,望陛下三思!三思啊!”

    听言,殿前的人似有些动容,眼神不似方才凌厉,也不知是哪句话或是提到谁触动了心弦,他半晌不说话,只转身盯着身后墙上的字裱出神,宫中新人不知,但是老臣却清楚那是晋敏皇后的题字----“臣忠国兴,君堕国亡”

    虽然晋敏皇后如此治国之才,朝中臣子却担忧家国沦为别姓,但也不能阻止陛下允许皇后参政,如今这般境地,想来当初竟是救命之举。

    “朕自有定夺,你们退下吧。”楚皇似换了个人,突然变得柔和。

    这简短的一句话让跪着的人松了口气,毕竟也是鬼门关瞧过一眼了,关义再次磕头,准备起身,生怕再有变卦惹怒国君赏他们天牢饭吃,只得急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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