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伸手摸了摸腰间,发现随身携带的白玉竟不知所踪 ,事出急迫,他有些躁郁,想来是昨日留宿尘香堂时落在郦嫔处了,楚皇抬手,便要差人去丽嫔处寻白玉带回来。

    “启禀皇上,郦嫔今日早上便出宫去白马寺了,现下还未回宫。”等了半盏茶时间,出去的太监回来禀告。

    楚皇有些恼怒,嫔妃出宫向来是大事,他身为国君,竟不知有这样的事,这是不把他一国之君放在眼里,谁给她的胆子?

    “追!今日务必把郦妃带回宫!吴永,你去尘香堂查,若找不到朕的龙腾白玉,便将郦嫔带过来见朕。”敢私自出宫,已经不是寻白玉的事了。

    看到手里的瓷瓶,楚皇冷着脸,神色微沉,今日之内必须将此事了结,他现在迫切想知道答案。

    民间传说白马寺的菩萨最为灵验,出宫之事本来是皇家规定之日才可前去,但也仅限于皇上皇后同行,偶有得宠的嫔妃可随行。奈何今日皇后竟要她出宫一趟为楚昭公主求平安符,并以此时出宫不合时宜而推辞同行,再三吩咐要她一人上路,虽不知皇后的深意,要她一人去恐怕也没安好心,但皇后承诺日后会向皇上举荐她,她的晋妃之路也指日可待。想到前程,冒这样的险也是值得的。

    郦嫔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昨日之日闹得这般大,后宫向来是止不住嘴的,一人知道便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所有人都知道是便无事也有事,白亦是黑,假作真时真亦假,只要没办法证明,谁还管她宗瑾元是真的还是假的,宫里持权者皆可处置。

    想来胡贵妃是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吧,这几日她鼓动宫中流言,目的就是想让大家怀疑宗瑾元的身份,不知送她的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她假意投靠胡贵妃,暗中却是皇后的人。

    可实际上,她不过是为了自己,贵妃没了可以再找,皇后没了可以再立,她从一个婢女起家,承蒙天生红颜才被陛下宠幸,但也因这容颜饱受欺辱,既然已经是嫔位她就更要走下去,一直走到顶峰才好,既然要做不如做后宫之主,她才不要做别人的垫脚石。

    昨日皇后去十九殿取血验亲,这事在宫中都传遍了,如今却要求她去为宗瑾元求平安符,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副假意关心的样子,皇后可不简单啊。此行虽事出蹊跷,但是皇后的命令她却不得不从。

    皇后倒是感激她的相助,让她尽早出宫,心诚则灵,诚意也不能敷衍,连夜为她备好了马车。

    眼看便要到白马寺,郦嫔有些期待,手里把玩着昨日皇上落在她那儿的白玉物件儿,这白玉可真好看,拿在手里有些清凉,果然是件宝物。但金贵的东西如此之多,陛下怎就单单钟爱这一个呢,如果发现遗失,陛下大概是知道遗落在她这儿了,追查起来可不能幸免,奈何她听命于皇后不能留在宫中,也没办法亲自送还白玉。郦嫔有些无奈,她是宫婢出身,自是知道主子看重的东西就好比奴婢的脑袋,东西丢了奴婢的脑袋就丢了,但总有些奴婢不怕死,甚至还会连累主子,如今她为棋子听候皇后调遣,但皇上中意的东西她自然不能丢在宫里。

    今日有皇后懿旨,出宫办事会容易些,想到这儿,郦嫔摸摸旁边的两只小匣子,满意的笑了。

    她掀开轿帘,白马寺这几个字越来越近,她放下帘子便提议下马车,心诚则灵,神否面前不可造次,为表诚意还是走上这百来步的石阶。

    看着白马寺门口的人不断涌进,她便知道时间快到了。在每年三月和八月的月末午时,白马寺会开放寺中泉眼,那时寺中之人皆可喝到寺中泉水,传闻那泉水能解无子之忧,能治人间疾苦,所以月末午时会汇集很多人到寺中后院。

    人头攒动,来庙里的百姓也愈发多了起来,看来她得抓紧时间了。

    几经奔波,终于赶在踏进白马寺门口时午时的钟声敲响了,郦嫔缓步踏进佛堂,此时堂中只几名僧人在收拾香炉,本来满是人烟的地方此刻安静极了。

    南楚国信仰寺庙文化,故在白马寺捐了一处香火,仅供皇室祭拜,郦嫔来到佛堂中最左边,一般百姓都不会来此处祭拜,几名僧人见有皇室来祭拜,便慢慢散去。

    郦嫔唤来贴身婢女示意将盒子拿过来,婢女顺从的将手中两个沉重的盒子放在地上。见婢女便要走出去,郦嫔眼睛瞥了一眼门口,她依旧不放心,立即朝婢女吩咐道:“你去住持那儿求一些平安符来。”

    婢女点头,退出大殿走向了后院。

    见四周无人,郦嫔走到一处祭台前,轻轻拨开绸布,伸手去翻祭台下的木板,为掩人耳目,她在祭台下方中空处垫了块木板,移走木板后她将带来的盒子放到祭台下,慢慢顺着中空的地方往上移,直到寻到平稳处,才将带来的银财盒放下,等一切做完,又将木板卡在祭台下方。此祭台是当年老皇帝在位时赠与白马寺的,全身纯铜打造,别具皇家威严。

    太后薨逝后,皇上带领宫中妃嫔来白马寺颂福,她是被身旁的文嫔推搡撞上了铜像,从地上被扶起时才发现其中奥秘,祭台和铜像并非整体,祭台虽笨重,但内里却是空的,暗示水满则溢人满则空,但不巧,她却发现这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南楚重视庙宇文化,祭祀颂福都会来白马寺,此处是皇家专用,百姓不会来这个祭拜处,寺里的僧人也不会随意挪动。

    看着自己存下的小金库,郦嫔满意的笑了,若是当不了后宫的主子,皇后也容不得她了,她便设计烧了尘香堂,弄具假尸也不难,到时候才是鱼目混珠障眼法,她本就是宫里的底层,只要大方打点路线,出宫潇洒对她来说不是问题。想当初,她在承宠第二日便被人设计喝下药,这辈子是不能有皇嗣了,若是不能走向高位,她才不在意在后宫能否站得住脚跟,她要搅得后宫不得安宁才能报她当日之仇,她只要钱财,很多很多的钱财,不管今日皇后是何目的要她出宫,在她看来这都是绝佳机会,何况皇后的打赏也确实更丰厚些。果然有了皇后的懿旨出宫竟也这般容易,也能表现对皇后的顺从,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做好一切后郦嫔虔诚的对着佛像三拜,倒不是祈求后宫平安顺遂,只求楚昭公主如她所愿不过鱼目,二求皇后早日废黜、胡贵妃等老来青灯古佛,三求她平步高位,过快意人生。默念完心意,她对着佛像再三拜,接着起身整理衣裙,慢慢走出门口。

    看着寺中渐渐有人从后院走出来,郦嫔笑得毫不遮掩,人人都有私心,只希望寺中菩萨能佑得过来才是。

    “走吧,回宫吧。”郦嫔清了清嗓子,朝着才求来平安符的婢女吩咐道。

    婢女听到命令,便急忙走到郦嫔身边扶着她走出佛堂前院。

    此时成元宫中,皇后慢慢品着今年的新茶,满屋子的茶香,让她觉得时光静好。

    “皇上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后娘娘,陛下正在尘香堂找寻落下的玉佩,但并未寻到。”

    皇后面色柔和,脸上噙着笑,可笑郦嫔到底是奴婢出身,竟不知这龙腾白玉乃皇家验亲之物,若是就此耽误了时辰,恐怕皇上有的怪罪,她倒是有些喜闻乐见。

    夏太医昨日便说他那瓷瓶存取血液定不能超过两日,她真恨不得郦嫔能在路上就耽误两日,如此贱婢见钱眼开要真是将这白玉藏起来才好,今日这种情况还去拜佛烧香,想必皇上也不会轻饶了吧。

    “皇上没动怒便好,郦嫔如何?”皇后轻轻拨动着玉瓷杯里的茶叶,漫不经心问道。

    “回娘娘,郦嫔想必在回来的路上。陛下已经派人去寻了。”

    听言,皇后眉头微皱,她是没想到皇上会派人去追,她的计划如此缜密,眼下竟快要落空?但转念一想,从白马寺回宫也得是午后了,她有十足的把握郦嫔今日回不了宫,只要鉴定不了楚昭公主的身份,她的目的便达成,届时管她是宗瑾元也好,还是草民之女也罢,都只能是蓄意入宫欺君罔上的阶下囚。

    文宛,你看看,你的女儿,如今可正被她的父皇怀疑呢,哈哈哈,你再得宠也斗不过我,你的女儿尊贵如斯也依然会成为阶下囚,你在九泉下就保佑你的女儿能活到明日吧。皇后突然冷笑,她有些期待明日的宣判了。

    皇后看着桌上的棋盘,未下完的棋子便是宗瑾元的下场,她让郦妃去白马寺求平安符,谁能料到郦嫔回宫之路竟会这么曲折呢,想到这儿,皇后拿起黑子往棋盘上预想的地方轻轻放下,将白子的活路从中隔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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