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我要的桂花糕做好了吗?”她下意识问道。

    没有回应。

    宗瑾元突然想起白日的事情,是了,两个嬷嬷都不在十九殿了。

    “知秋你去厨房问问桂花糕做好没。”

    知秋低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应了一声便移步去后厨。

    院子很大,四周檐廊还有明亮的宫灯,宫人也增加了不少,他们都不说话,殿中很安静。没有人问她睡这么久是否哪里不适,她要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人再在身边教导。

    “奴婢,奴才请公主安!”一走出寝殿,殿中的人突然问候,让宗瑾元有些措手不及,便急忙让他们起来。

    阿满见少女出来,便默默走到她身后,关切道:“公主,晚上风大,您怎么出来了?”

    “无妨,陈嬷嬷和吴嬷嬷何时走的?”少女的声音有些落寞,也有几丝不甘。

    宗瑾元看向前方,今夜风确实有些大,午后就饿极的她现在却没什么胃口。

    “回公主,陈嬷嬷她们下午便去了内务府,并交代奴婢无论何时都要护着你,奴婢永记在心。”

    少女听言没再说话,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今夜的虫鸣也没有了,只剩树叶沙沙作响,实在是寂寥难过,阿满赶紧去寝殿拿了披风给少女披上,少女回头看了看阿满,轻轻一笑,心里的难过不似之前。

    知秋见寝殿无人,便端着桂花糕来到中院,果然公主在这儿,“公主,桂花糕下午便准备好了,厨房一直备到现在,就等着公主睡醒呢。”

    她回头,见知秋端着桂花糕,是有些饿,可是竟连对桂花糕也没胃口了。

    刚才知秋说她睡到现在,也就是说她又睡了两三个  时辰?今日醒来已经是中午,没胃口且嗜睡,她突然觉得可怕,只怕那红珠的毒性没她想象的这么简单,又或者,她身边依旧有毒源。

    她拉过知秋和阿满的手,眼神真切,声线微凉:“以后,我就只有你们了,若你们真心待我,我也会事事护着你们。”

    阿满看着她,她知道她是真心的,所以才会这样说,整个后宫能拉婢女手的大概只有这一位主子吧,不禁觉得自己大费周章来到十九殿是最正确的选择。

    知秋低头,看不见面上表情,轻声回应:“公主放心,奴婢定会忠心护主,生死追随。”

    宗瑾元点点头,突然想起陈嬷嬷的话,在不确定别人是否能为你放弃生命的时候千万不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身边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忠心的,罢了,下毒的事她自己查。

    看着漆黑的天,沈焕言神色淡然,只觉这天气应景得很。

    大事未成,将军怎么有这般闲情逸致,他不解,“将军今日不是才和楚昭公主幽会吗,怎么这副表情,难不成楚昭公主不得你意?”

    沈焕言没说话,楚昭公主不得他意?或许吧。据宫中消息,皇帝已经召集了大批禁卫军入宫,今日楚皇的举动让他有些担忧,十九殿的侍卫增了一倍之多,是表示老皇帝对宗瑾元的重视还是老皇帝的未雨绸缪?

    “是了,亦昭公主对你更是情根深种呢,若是知道你要迎娶楚昭公主,想必楚昭公主在宫中的日子不安生吧。”卫青品评道。

    “未在我计划之内的事她不敢轻举妄动。”沈焕言倒是坦然,至于宗慕倾的想法,他还是有把握的。

    “你小看了醋意翻天的女子……”卫青接过话头,略加思索说道。

    沈焕言将手里的信纸伸向烛火,等到信纸化为灰烬,他才抬眼看向卫青,淡淡的道:“你最近有些放肆。”

    卫青噤了声,虽然看不到对方的神色变化,但是气息变化总是能感觉到的,他低头没敢再继续猜测。

    等了许久,面前的人还是没有下一步吩咐。卫青犹豫片刻,还是将张副将的计划说了出来,“中秋之日张副将会安排军马习战,将军若是应付完宫中的宴会便去一趟城郊,皇上届时定会把主力军遣至宫中,那是我们的绝佳时机。”

    沈焕言长舒一口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军马买入已好些日子,他并没有亲身训导,中秋皇宴确实是个绝佳机会,作战方式和筹谋单靠二位副将恐怕有些差强人意,他得亲自去一趟。

    突然想起与那小女子的约定,中秋夜宴后?时间上似乎有些冲突,但是城外没有重兵把守,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沈焕言眼中闪过一丝矛盾,但事分轻重缓急,他目光变得坚定,悠悠道:“就安排在那日,宫宴一结束我便过去。”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从未有过此种症状,不可细想,事出无因。

    卫青得到指令,道了声告退便消失于黑暗。

    沈焕言皱了皱眉,依旧想不通方才的反应是为何,只是觉得心中突然闪过一道光,比今日午后的阳光还要强烈些,脑海里浮现一个女子的脸,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耀眼夺目,不过一瞬,这足够让他惊讶。当他邀请少女去京都城时她雀跃的眼神,这让他有片刻的沦陷,这难受的心情难道源于这儿?若真是如此他又该如何?

    “阿满,你见过中秋夜的京都城吗?”宗瑾元坐在梳妆台前,好奇问道。

    “回公主,奴婢入宫早,但入宫前的事依旧能记起一些,奴婢少时便在京都长大,自是记得那时京都的每一个日夜。”阿满陷入回忆,顿了顿,继续说道:“京都最热闹的当属上元佳节,每年的上元节都会有祝酒诗会,京中的青年才俊和闺阁女子都会参加,为夺才子才女封号大家都会提早准备,晚上的时候会泛舟江上,届时也会有很多船只在河上,纵酒放歌,流连江边酒家,与酒家对诗换酒喝,好不热闹,奴婢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嫡姐,比奴婢稍大些年岁,姐姐疼爱我,便每年祝酒诗会都会将我带上,那时家业中兴,若是姐姐还在的话,也定是会嫁得了京都好儿郎。”说到这儿,忆起往昔,她突然停下来没有说下去。

    宗瑾元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抬眸看向阿满,心里颇有些同情,原来阿满竟是如此凄惨的身世,她拉过阿满的手,安慰道:“阿满,你可愿出宫见见你的家人?”

    阿满听言赶紧跪下,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来了,“公主若是肯带奴婢出宫,奴婢自是感激不尽。”

    “起来吧,以后旁边若是没有其他人你就不要跪了。”少女将阿满扶起,“阿满,今日你睡外间吧,嬷嬷不在,这寝殿大得可怕,你就睡在我外间。”

    阿满点头,应了一声,似是很满意阿满的回应。宗瑾元很满足于这种助人情节,比起知秋,她更喜欢和阿满相处。

    天色暗沉,闲来无事,宗瑾元在收拾整理后便准备躺下,腰下有东西硌着让她不适,伸手一摸,竟是今日散落的红珠,在床上捡到后她便一直放在身上,后来将怀疑下毒的事告知两位嬷嬷后,为不引起担忧才随手将红珠收好,此后便是去了百花城,这一番耽误反倒忘了这茬。

    现下拿出红珠,烛光下依旧晶莹透亮,发出阵阵幽香,这幽香让她迷恋让她安心,更让她依赖,但是就她掌握的医术机理来说,这世间并无直接可药用的首饰珠宝,亦或是奇石宝玉。

    想到这几日的事,她猛然清醒,起身便去寻找她的药箱,她得试试,这幽香仿佛在哪里闻过或是见过,突然一个强烈且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这让她心头一惊,会不会有人把毒放到珠子里?

    拿起手里的红珠仔细端详,烛光下透亮,并未见异常,但是散发出阵阵幽香让人沉迷,仔细看穿绳而过的小孔,颜色深过珠子本身的颜色,除去绳子磨损,这其间的颜色竟有些发红,是那种不透亮的红。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香气更甚,有些像松树结痂的油脂,也有些像刚盛开的百合的清香。她用刻刀轻轻刮珠子表面,将收集的粉末放入清水碗中,半盏茶的时间,清水也有淡淡的红,拿起银针一试,果然银针变黑,她心头一惊,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这让她想起来《奇药论》里的一种毒--噬魂香,此香乃用几种平常的毒草熬制,每七天加一味,特别的是每次加的量都得是前一味药的双倍,毒汤熬成后便以人血为药引,汤药静置数天后便加入其他香味的草药或是香料,加什么便是什么香味,此毒极其霸道,若是接触了此毒,便是先入脑再入心,让人嗜睡厌食,内脏腐败溃烂,不出半月便会毙命,就算医术再精湛也看不出任何下毒异常。

    毒太过阴狠,准确来说奇药论里边的毒都太过灭绝人性,因此此书已失传数年,后来几经波折被药老收藏。她是药老关门弟子,自然也将此书传给了她,不过是让她日日将书中内容背下,反复背,顺着背,倒着背,须得提到一种毒草便知晓它的毒性,亦可做哪几种毒,何药能解才行,奇药论是她亲眼看着烧毁的,唯一现存的大概也不再有书籍,只有记忆在她脑海中,此后流传的也不过是口口相传的制毒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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