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看着窗外的暴雨,恐怕明日院中又是一地的落叶,他心里祈求着暴雨早点停,京都倒是没什么,倒是苦了老百姓,又有多少庄稼收成毁之一旦,这黑洞洞的天空让人心不安,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便将窗户放下。

    “怎么又起来了,太医说你要好好休养,这虎爪差点就刺破心脏了,求您了!快去好好躺着吧。”

    卫青才回过头,就看到沈焕言已经在桌边正襟危坐着,这可把他吓了一跳,急忙要去扶他休息,好在白色的纱布已经不再渗血了,不过该好好调养还是要调养,计划可以推迟,命是自己的啊。

    沈焕言看着屋外的暴雨,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她怎么样?”

    冷不丁说这一句,卫青愕然,她?楚昭公主?居然醒来问的第一个人便是楚昭公主,这是真情还是假意,若是为了计划大可不必现在还演戏吧?

    听说楚昭公主的贴身嬷嬷中毒而亡,楚昭公主气急攻心昏迷至今,不过他可不想告诉这位沈将军这些,先让他好好养伤吧。

    “她好着呢,就你伤得重些。”卫青淡淡说道:“宫中有这么多好药,公主又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她怎么可能会有事。”

    沈焕言微微叹口气,他的计划得推迟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担心她的安危,那日宗澜的箭可是朝着她射过来的,前有猛虎后有急箭,她如今的处境只怕要艰难些。罢了,她可是宗毅最宠爱的女儿,宗毅不可能让她处在危险之中,只怕是自己多虑了。

    想到自己昏迷两日她都未曾来看过他,虽公主来将军府不妥,但好歹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吧,眼底的柔情突然消失,他得早点恢复才行。

    突然一声巨雷响起,吓得十九殿的人连连发抖,就像一条恶龙盘旋在屋顶嘶吼,嘴里不断喷出水柱,似要淹没这人间。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床幔,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把她遇到过的人都在梦中又见了一遍。

    知秋正准备来放下床帘,就见床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她不由得惊呼一声,阿满听到呼喊也赶紧跑过来,门口的宫女也赶紧围到床边。

    宗瑾元微微转过头,神色不太自然,全身都酸痛不已,见大家都盯着她,这是干什么?

    她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比虚弱。

    “吴嬷嬷呢?”

    她不死心的再问了一遍,等了片刻没有人回答。

    “陛下已经下旨安排厚葬了吴嬷嬷……”阿满低着头,不忍心再看她。

    她回过头,直盯着床顶,像是在尝试着消化这个噩耗,慢慢闭上眼睛,眼泪又止不住的掉。终究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为吴嬷嬷做,她恨自己的无能。

    好一会儿,殿中没有人说话,只是雨束成串,砸在青石地面上爆出哗哗的声响,这也算是沉闷的氛围里唯一的解闷声响吧。

    突然她想到这段时间脑海里一直出现的那个人,便又开口:“沈将军怎么样了?”

    知秋抬头,声音极细,怕是再惊到了这位好不容易才醒来的主子,“陛下已经送了无数珍品补药过去,沈将军失血过多昏迷了两日,约莫是已经醒来了罢,不过将军府没放出消息,想必是还在养伤。”

    宗瑾元没再说话,听到知秋的话有些欣慰,只要他没事就好,她回过神,原来自己竟然也躺了几日么?

    知秋微微转身,示意身后的宫女去通知皇上,公主已经醒来的消息,毕竟皇上来了她才能抽时间去向皇后汇报这几日的情况。

    那名宫女脚步倒是快,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请来了楚皇。

    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楚皇一脸的心疼,他没照顾好他的女儿,竟让她几次三番受惊吓。他轻握着她的手,这太瘦弱了,一阵风都能吹倒,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些真是亏待了自己的女儿,心里难过更甚,又命内务府送来极珍贵的补品,让她好好休养,得养的白白胖胖才好。

    若非龙腾墨玉,自己今日才知晓她的身份,想到当初竟还要滴血验亲质疑她的血统,心里对她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他今日赶回去便急急拟旨,既然是他的女儿,有勇有谋,又如何不能继承大统?

    此次羌古突然拜访,其目的可想而知,如今亲临南楚,恐怕是为借助外力争夺皇位,羌古的皇后向来只能出自文氏一族嫡系血脉,此行怕是为了求娶妾室侧妃,若让羌古知晓瑾元是文宛的女儿,不管出于何目的势必会将她带走,联姻可以,嫁娶不行!堂堂南楚女皇,怎可嫁与别国皇子?南楚虽不及羌古辽阔,但到底也是一方霸主,他的女儿,不能为他人后妃!

    这段时日宫中发生的事都太过巧合,似乎矛头都指向他的女儿,再联想到龙腾墨玉,从前的好些事疑点也太多。

    譬如当日信中说皇后母女平安,怎么回宫后得到的是母女俱损的消息,龙腾墨玉文宛说要留给孩子,现在竟在瑾元手中,为何文宛执意把墨玉留给瑾元?若瑾元真是当今皇后亲生,又如何舍得交由太后亲自抚养几年?这待遇比起太子,可是天壤之别啊,太后本该颐养天年,为何还愿意照顾襁褓婴儿,正如太后身边的吴嬷嬷刚回宫便蹊跷而死,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楚皇有些不可置信,皇后向来明事理识大体,也不喜争夺宠爱,从来悲喜不过心,怎么可能是她,她当初这般尊敬文宛,怎么可能会下毒手。如果太后也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

    “父皇,儿臣没事,让父皇担心了。”她开口,声音沙哑,细得让人听不见。

    楚皇轻轻摸着她的头顶,关切道:“先别说话,好好休养,以后父皇会护住你的。”

    护住她?又是这句话,上次说这话的人也是在拿命护她,如今也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她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了,她害怕,这更像是诅咒。

    夜里雨已经小很多了,雷鸣声也停止了,只听见雨声淅淅沥沥落在石阶上。

    宗瑾元睁着眼,抬眼看向窗外,真希望一觉醒来就在独兽山,她伸手摸了摸腰间,却没摸到墨玉,又伸手摸向枕头下,果然找到了,墨玉温润冰凉,但好像握着它,她心里才会安心一些,谁能想到,这竟是她母亲的遗物,她好像透过这块墨玉能感受到母亲的温度。

    她呆呆的看着窗外,完全没了睡意。

    这一夜,失眠的人太多。

    容遇白倒是期待这雨能下得再久些,宫中的亲情他是没能体会几分,不过楚皇几次冒雨去探望楚昭公主,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南楚这般尊贵的明珠,又怎能嫁与他做一介侧妃?可羌古国早有祖训,皇后只能是文氏嫡系女子,这让他有些两难。

    皇后静心与自己对弈,听闻皇上对宗瑾元关心更胜此前,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如今的十九殿密不透风,知秋也未能来汇报情况。

    “娘娘早些歇下吧,陛下也只是担心公主而已,回宫几日也未曾召幸过任何妃嫔,要想知道什么明日奴婢去遣知秋姑娘来问问便可知道了。”看皇后有些心不在焉,葎芝好意提醒道。

    皇后也只能作罢,眼下确实急不来,只能等,只能想策略。

    “急火攻心?”

    沈焕言有些震惊,这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他警告过宗慕倾,他们也是一同出宫,她是没机会下手的,那还能有谁?原来她竟也昏迷了两日。

    “你继续留意十九殿的动向,记住,事无巨细,都要向本将军汇报。”他命令道,因声音气息起伏导致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

    “是!”说完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也渐渐隐入了黑夜。

    到底卫青是不会告诉他实情的。

    沈焕言心里有些着急,她怎么会急火攻心呢,明明这般沉稳的人,是什么事让她这样?看来此事定不简单,他突然想去看看她。

    翌日,天未大亮,宗瑾元起床,夜里雨已经停了,现下又开始下起小雨来,她得去给吴嬷嬷上炷香,这是现在她唯一能为她做的,此事疑点颇多,可是该怎么查起呢。

    阿满睁眼,未见床上的人,便急忙穿好外衫去院中寻找,果然,公主正在院中,只是老天又开始下起雨来,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折回寝殿寻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宗瑾元被身后人的举动惊吓到,见是阿满,她便放下警惕,“阿满,陪我去给吴嬷嬷上一炷香吧,顺便去看看陈嬷嬷。”

    宗瑾元看着院中被雨水打落的树叶,心里更替活着的人难受,嬷嬷们这个年纪的感情大概要比她想象的更深厚,恐怕陈嬷嬷也很难过吧,她再也不想身边再有谁因她被连累了。

    回来时已经是午后了,雨渐渐停了下来,宗瑾元看着在院中洒扫的春熙,不由得皱起眉,是否当日莲花池下毒一事与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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