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油杰约了夜蛾见面。

    他跟我们系统地讲解了咒术的基本信息:

    他邀请我们进入的学校全称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表面上是私立的宗教学校,但是实际是从事咒术的教学机构和发布除灵任务的工作机关。

    招生的主要对象就是我和夏油这样的随机产生的,非世袭的咒术师。

    五年制教学,毕业后可以留校继续从事咒术相关的工作。也可以拿着等同于普通本科的毕业证书进入社会从事普通人的工作。

    昨天他根据“窗”的报告前去拔除咒灵,但是我和夏油杰已经开始了,他就站在一旁没管。

    “非术师无法控制自己负面情绪泄露出的能量,这些负极能量的聚集物形成一定的形态,被称作咒灵。”

    “根据咒灵拥有的咒力等级、智慧程度可以大致分为低级,上级、等级不明和特级。”

    “根据‘窗’的测定,你们昨天拔除的咒灵等级是上级,如果假设军方使用的武器对它有效的话,大概就是要使用散弹枪的程度。”

    “作为野生的咒术师,你们很有天赋。”

    “我个人建议你们进入咒术高专学习。你们的咒力和术式都可以得到进一步开发。”

    “不过,你们还是要慎重考虑。”

    “因为,这条路上会充斥着邪恶和离别。”

    夜蛾正道喝了口茶水,看看有些疑惑的夏油杰和面无表情的我,继续解释道:

    “你们昨天遇见的那种咒灵属于对特定对象的特定咒灵。”

    “它是人类对女婴的厌恶和恐惧。女婴还未诞生时的恐惧,女婴诞生后的厌恶,溺死女婴后本能的恐惧或邪恶的快感。”

    夏油杰皱起眉头,有些不适。但夜蛾视而不见,继续没什么起伏地讲述:

    “警方封锁现场后开始清淤,我来之前得到的信息是已经清理出105具残骸。”

    “咒术师等级越强,会被指派的咒灵等级就越高,遇到危险的情况就更多,甚至可能会付出生命。”

    “你们和同伴每一次的分别,譬如现在坐在自己旁边的友人,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所以,你们想好后再联系我。”

    ………………

    夏油杰带着夜蛾留下的招生简章回家了,我去事务所询问有没有惠和甚尔的消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

    得到的还是一片空白。我有些烦躁。明明我已经给了那么多关键词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甚尔不是杀手吗?不是小白脸吗?全名伏黑惠不是已经告诉他们了吗?为什么还找不到。以前还会说有眉目了,但是下一次却告诉我不是我要找的人。现在则直接忽略我的存在。白白浪费我和夏油杰这么多年的积蓄和时间。

    哦,也不算完全浪费。帮我查到了佳织死亡的原因。

    我们打电话确认是否方便拜访的那个下午,她出门去买要招待我们的食材。据佣人说,她不相信自己能准确买到她描述的东西,所以就自己出门。出门没多久就发生了车祸。他们还告诉我有人见过悬赏佳织的任务,任务奖金很丰厚,但是接这个任务的人消失了。他们给的猜测是拿着那笔丰厚的奖金退休了。

    我知道,应该是甚尔杀了那个人。甚尔不是废物,不可能查不到。

    掐掉出门的原因,我把佳织死亡的经过告诉夏油杰,我们俩都是良久的沉默。

    我走到和佳织经常去的那家店,靠在路边的围栏上看着迎来送往的店员,掏出一根烟点上。那家餐饮店已经倒闭了,换了新的老板,新的装潢。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比餐饮店好得多。

    半年了。查到佳织的事情之后半年了,半年没给我任何有效反馈。抽完烟后,我打电话通知委托的三家事务所。告诉他们,委托终止。闻言他们松了一口气。

    我起身把烟头扔在垃圾桶里。

    我自己来。

    不就是杀手吗?我也可以。

    回到家,洗完澡之后我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去阳台上吹风晾干。夏油杰在另一侧的阳台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熟练地跃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招生简章推到我面前。

    夏油杰进到屋内去拿东西,我拿起简章粗略看了看。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列了入门要学的课程:宗教学、自然学、科学、政治学、物理学……

    全是普通宗教学校应该学习的东西。

    夏油杰从背后拾起我湿漉漉的头发,垫上毛巾,打开吹风机帮我吹干头发。

    我往后仰了仰头看向他的眼睛,是我常见的温柔和专注:“不用特地帮我吹头发啦,过一会儿就干了。”

    “容易感冒。”

    我不再继续坚持,任由他摆弄我的头发。我把手里的文件盖在脸上遮住视线,隔着纸张问他:“怎么说?”

    “我挺感兴趣,我父母应该也不会拒绝。”

    说完,他顿了顿,“小次你父母应该不同意吧,而且我觉得你更适合普通学校。”

    我把腿抬到栏杆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假寐:“谁知道呢?”

    ………………

    不出所料,我的父母不同意。我妈的情绪尤为激烈。无论说什么,她都不同意,不论我是发脾气还是求饶,甚至以自杀威胁,她都不同意。

    我心一横,对夏油杰说:“大不了偷偷跑路。”

    “哦?”夏油杰托起脑袋略带嘲笑地看着我:“父母同意书的单子你不交?”

    片刻,他又带着浓浓的不解询问我:“你之前拔除咒灵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对这些东西有兴趣,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要去咒术高专?”

    “你为什么去我就为什么去。”我龇牙咧嘴地瞪着他:“少瞧不起人了。”

    夏油杰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是愉悦:“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更适合,也更愿意去普通学校。”

    “不过,你坚持要去咒术高专,我肯定也是支持你的。”

    或许是察觉到我准备忽视她们的意见,直接前往咒术高专学习。他们终于在一个夜晚来到我房间敞开心扉和我促膝长谈。

    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私立宗教学校。他们知道咒术,也知道咒灵。

    母亲之前有一个当“辅助监督”的好友,所以她知道一点咒术界的事情。好友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并为自己热爱的工作付出年轻的生命。

    边缘人物都有生命危险,她不敢想象被选中被栽培的我会有怎样的风险。

    她害怕失去自己的小孩,所以要藏起“王雅次”的能力,所以不待见有同样力量的夏油杰,所以不准我去咒术高专。

    但是最后她还是妥协了,像面对好友死亡的无力那样,她也无力阻止我。

    我看着在父亲怀里哭泣的母亲,觉得有些茫然。

    可是,在避开咒术界的情况下,“王雅次”还是死了。

    神明还真是恶劣。

    解决完入学的手续后,我和夏油杰就空起来了。夏油杰忙着和他的好友约会道别,我忙着在杀手组织里面刷存在感。

    几经波折,我终于拿到了一个杀手组织的高端入场券。我向他们打听甚尔和孔时雨,他们都摇摇头表示从未听过这两个名字。

    退出这些没用的组织后,我想要不干脆加入诅咒师算了。但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加入诅咒师的可能性确实更大。

    但是。

    我也会失去进入高专的资格。得不偿失。

    不知道盘星教怎么搞的,我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个信徒。差评。

    收到高专入学通知书的那个春节。我和夏油杰一起履行了曾经和佳织的约定:一起去我老家祈福。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们逛了中式灯会,参加了过年的祈福庙会,围着篝火和他们一起跳舞,为街边的杂耍演员捧场打赏。

    这些东西在“我”长大的时候渐渐消失了。我很开心能重新体验一次,还是和夏油杰一起。

    正月初九的那天,是传统的登高节。我和夏油杰去了我说过的那座山。

    参拜完山顶寺庙里供奉的神仙,我们站在无人的角落,看着脚下零零星星燃起的炊烟。

    下雪了。

    好像是对我们完成约定的嘉奖。

    我看着夏油杰挺拔的背影,突然很想抱抱他。再三思索后我还是放弃了。

    但是夏油杰抱住了我。

    他转身打开衣服拉链,走近把我圈进怀里,有些揶揄地说道:“下雪了。你不是说这里几乎不下雪吗?看来我们今天的运气真的很好。”

    我用脸颊蹭蹭他软糯的里衣,感受着衣服下他的体温和平稳有力的心跳,鼻间还能嗅到淡淡的香水味道。

    这样也不错。我想。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夏油杰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没有了刚刚的愉悦:“走吧。我们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我听话地点点头说:“好。”

    他不顾我的拒绝,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你饶了我吧,你要是感冒了你爸妈更不待见我了。”

    这个家伙……又犯病了——不保护别人就会死的病。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

    明明应该很困,但是我却有些睡不着。夏油杰在飞机上就很困了,应该已经睡着了。

    我从衣柜上面摸出烟盒走出房间,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点燃香烟。吸完两支后,我觉得舒服一些了,便消灭痕迹准备回房间睡觉。却不经意间看到同在阳台的夏油杰。

    “(° △°|||)”我握着烟盒手藏在身后,想开口解释,但又想不到措辞。

    “我早就知道了。”夏油杰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你不用瞒着我,我接受你的一切行为。”

    “好的。”我略带僵硬地点点头,指指房间:“那我进去睡觉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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